金少羽什麽也看不見,隻能歪著腦袋,疑惑道:“開始了嗎?”


    “嗯。”秦時風深深看了金少羽一眼,這才鬆開他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金少羽總覺得方才秦時風捏了他的手一下?


    就在金少羽疑惑之際,他聽到了輕輕的椅子拖動的聲音,應該是秦時風坐下了,他立刻豎起耳朵準備戰鬥,並自信道:“直接上和弦吧,要跨度很大的和弦。”


    秦時風聞言,不禁樂了,笑道:“好,聽你的。”


    因為看不見,所以金少羽對秦時風的聲音更加敏感,他覺得那句“聽你的”,溫柔得撓心撓肺,讓他心動不已。


    “開始了。”秦時風提醒道。


    金少羽趕忙把心裏的悸動壓了下去,認真凝聽。


    秦時風倒也沒含糊,直接彈了八個音。


    不過金少羽更不含糊,不假思索地就將秦時風彈的八個音說了出來。


    “對了嗎?”金少羽下意識地往秦時風的方向挪了挪。


    秦時風側頭看著伸長頸子,眼巴巴望著他方向的金少羽,那樣子就好像在尋找主人的小動物,無辜又可憐,還帶著點期盼。


    金少羽的頸子很細很長,也很白,與肩膀形成了兩道優美的弧線,秦時風看著那一片細膩的風景,看得有些出神,好半晌才道:“對了。”


    “你可以再考考我。”金少羽自信地笑了笑,一副你放馬過來的樣子。


    他笑起來時,酒窩更加明顯了,甜甜的,像是裝了糖果。


    這時,秦時風又有些可惜了,因為金少羽的眼睛在笑起來時,也很美,但現在被遮住了。


    秦時風收起那些雜七雜八的心思,問道:“十個音?”


    “可以,不過……”金少羽提醒道,“別忘記你剛才的賭注。”


    秦時風原以為金少羽是想讓他別彈太難的,沒想到他卻是惦著自己的承諾,不由莞爾一笑,道:“好,騙人是小狗。”


    金少羽被他的話逗得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了些。


    秦時風再次按下琴鍵,奏出十個音。


    金少羽歪著腦袋思考了一下,將方才的十個音都說了出來。


    “對了吧?”金少羽露出邀功的興奮表情,他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回答,但他覺得自己是沒有聽錯的,別說隻是鋼琴一件樂器,就是好幾件樂器一起上,他也能聽出來,正因如此,以前他遇到過一些指揮老師老是攛掇著他轉專業,不過金少羽誌不在此,比起指揮樂團,他還是更喜歡一個人沉浸在琴音裏的感覺。


    “秦時風?”金少羽疑惑地扯下絲綢領帶,卻發現秦時風正在他麵前,定定看著他,琥珀色的眸子深似海,亮如星,仿佛有一種能將人吸進去的魔力。


    秦時風許是沒想到他會忽然扯下絲綢領帶,眼底居然閃過一絲慌亂。


    不過他慌,金少羽比他更慌更緊張,所以金少羽壓根沒發現秦時風也有一絲絲的緊張。


    金少羽雙唇無意識地動了動,這一動,似乎牽住了秦時風的神經,讓他眼底的情緒變得更微妙了。


    好半晌,他才聽秦時風低啞的嗓音緩緩響起:“答……對了。我欠你一個賭注,你想要什麽?隻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做。”


    金少羽其實好想說“那你和我交往啊”,不過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這有些強人所難,並且不道德,可除了這件事,他一下也想不到向秦時風討些什麽。


    他的苦惱都寫在臉上,秦時風也都看在眼裏,於是秦時風道:“如果你現在想不出,可以以後再說,不急,這個承諾永遠有效。”


    金少羽聞言,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承諾這件事本身遠沒有“永遠”這個詞來的誘人,這意味著,他和秦時風之間總有一條線聯係著,想著想著,他就突然笑了出來。


    他一笑,秦時風反而傻眼了,忍俊不禁道:“你笑什麽?”


    “就是高興啊。”金少羽笑眯眯地說。


    秦時風發現金少羽不僅品味奇怪,高興的點也很奇怪,他是實在沒有摸透金少羽在高興什麽,不過這樣的金少羽並不討厭,反而比他夢裏的金少羽真實、有趣和可愛。


    “你不是想借用我這裏的設備錄視頻嗎?”秦時風向還坐在地上的金少羽伸出手,“來吧。”


    金少羽的視線順著伸到眼前的手,緩緩往上,落在了秦時風英俊的臉龐上,秦時風身後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幕牆,窗外是燦爛的陽光,可那金色的陽光還不及秦時風的眼裏的光彩。


    金少羽握住了秦時風的手,借著他的力,站了起來,在起身的一瞬間,他雙腳有些發麻,身體便向下軟了軟,好在秦時風扶住了他。


    金少羽暗暗遺憾,要是他剛才再在地上坐久點,再麻一點,是不是可以順勢倒進秦時風懷裏了?


    唉!可惜!


    金少羽心裏嘀嘀咕咕,那糾結的小表情全寫在臉上。


    秦時風特別好奇金少羽又在想些什麽呢?不過他想他就算想破了腦袋,大約也猜不透金少羽的心思。


    秦時風將金少羽帶到電子鋼琴前,道:“我這裏隻有電子鋼琴,你先試試,看看習不習慣。”


    金少羽倒也沒有因為自己的技巧好,就忽視了試音,因為即使是同一個廠家生產出來的鋼琴,手感都不會一模一樣,所以試音是必須做的事。


    一坐在鋼琴前,金少羽就好像整個人都變了,自有一種所向披靡、從容鎮定的氣勢。


    秦時風則在旁邊幫他調試設備,並好奇問道:“你怎麽會想著來我這錄視頻?”


    金少羽摸摸鼻子,羞澀笑道:“因為粉絲們都在催啦,網站的宣傳小姐姐也催到了盛子航那。”當然他其實在家也可以錄製,他不過是找個光明正大的借口來找秦時風罷了。


    “粉絲和網站宣傳?”


    金少羽解釋道:“之前盛子航家投資的s站開辟了音樂區,他就順手幫我弄了一個賬號,我有空了就會上傳一些鋼琴演奏的視頻,不過演奏的曲子都是以流行音樂為主。”


    “我估摸著以後盛家是想把s站交給盛子航管理,比起南瓜台,盛子航自己也比較喜歡s站這邊的業務,所以我就想,既然是朋友的事業,肯定要多支持支持。”


    秦時風來了興趣:“你的id叫什麽?”


    秦時風知道很多學古典音樂的人瞧不起流行音樂,不過顯然金少羽沒有這個偏見,他也感覺得出金少羽對音樂的熱愛,那種熱愛很純粹。


    “kingpiano。”金少羽臉頰上的紅暈又深了幾分,特意解釋道,“king是金的意思,也是暗示鋼琴是樂器之王的意思。”


    秦時風原本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特別解釋,直到看到金少羽的視頻留言區滿是“小王子什麽時候回來啊”“小王子好久沒傳視頻啦,想他”,他忍不住笑了。


    金少羽更加不好意思了,他自己都覺得“小王子”這個稱呼讓人羞恥到爆炸,但他每次發出抗議,粉絲們會更熱烈的這麽叫他,於是他隻能默認了。


    “你……你別理會那些留言,她們都愛亂稱呼。”金少羽歎氣,他一開始隻是想用自己的姓,但粉絲們都以為king這個詞是指君王帝王的意思,加上金少羽音樂視頻的介紹都寫得比較溫馨,演奏的曲子也多是溫柔寧靜的風格,粉絲們從他演奏的音樂裏覺得他應該是打心底就很溫暖的人,所以粉絲們覺得“王”這個詞太高高在上了,不適合金少羽,便喜歡用“小王子”來稱呼他,這樣就顯得親切多了。


    金少羽做音樂up主的本意隻是分享音樂,從來沒有透露過現實世界的身份和信息,也不想讓粉絲過多關注他的現實生活,所以他上傳的視頻都是不露臉的,就連宣傳姐姐都隻知道他是小盛老板的朋友,卻不知道他具體是誰。


    秦時風看了看金少羽,想起他穿禮服演奏鋼琴的樣子,不由笑道:“其實我覺得挺適合你的。”


    金少羽頓時煩悶起來,因為他覺得小王子這個稱呼一點也不辣,秦時風為什麽不能看看他其他方麵啊?他其實超火辣的啊!


    不過他的煩悶,秦時風顯然理解不到,更想不到真正的原因,於是秦時風道:“你試好音了嗎?我這裏可以了。”


    金少羽深吸一口氣:“可以了。”


    秦時風注視著金少羽:“期待你的演奏。”


    他說完按下了錄音鍵。


    金少羽閉上眼,腦海裏浮現起秦時風的身影。


    《破陣樂》這首曲子是秦時風在選秀節目的決賽上表演的。


    那場演出,他沒有在現場親眼看到,可他在翻看秦時風以前的視頻時,依然被兩年半前的表演震撼到。


    兩年半前,秦時風參加南瓜台舉辦的選秀節目,當年他還是一個寂寂無名,甚至沒有公司的素人,在初賽時,大家不是表演唱歌就是街舞,樂器也是鋼琴小提琴吉他之類常見樂器,秦時風偏偏掏出一把嗩呐,一下就把大家帶去了黃土高坡夢遊了一圈。


    正是因為他這出其不意的表演,吸引了眾多眼球。


    後來架子鼓、唱歌、舞蹈等等表演輪番上陣,每一次演出,他都能帶給大家驚喜,並且是當時選秀選手裏少見的全能型選手,以致於觀眾們常常在看表演時發出靈魂疑問“你還有什麽不會的?”。


    決賽時,有很多觀眾猜測這次秦時風會帶來什麽表演,又是出其不意的嗩呐,還是他最擅長的架子鼓和弦樂,又或者是掏出新樂器。


    最後大家萬萬沒猜到的是秦時風掏出了一首自己原創的歌曲——《破陣樂》。


    《破陣樂》是秦時風根據《秦王破陣樂》的故事和《破陣樂秋風四麵足風沙》這首詩詞獲得靈感創作的新曲。他在曲子裏加入了鼓樂、琵琶、揚琴和箜篌這些樂器,並且請老師編了舞,雖然組合的中國古典元素很多,卻一點也不淩亂,然後那時他與六位選秀隊員一起完成了這次的表演。


    這首曲子的開場便是秦時風的大鼓壓陣,鼓樂響起時,那氣勢磅礴的鼓樂、清澈響亮的琵琶音、剛柔並濟的揚琴音、石破驚天的箜篌交織在一塊兒,讓大家仿佛都夢回大唐,看到了長安盛世,也看到了沙場點兵,看到了金戈鐵馬。


    全場觀眾都被他們的表演帥翻了,尤其是秦時風的演奏和演唱可圈可點。


    正是因為這次勢不可擋的表演,讓節目組最終放棄了內定的c位選手,而是選了秦時風當c位。


    後來秦時風在采訪裏介紹了這首曲子的靈感來源,加上他又姓秦,那段時間雞血上頭的粉絲們就開始叫他king。


    當然了,時間久了,粉絲們也不會再用那麽中二的稱呼來叫他,現在一般都是叫他“風哥”或是“風風”,一些老粉絲還會特爺們的叫他“老秦”,就好像金少羽的粉絲們也隻是在開玩笑時才叫他“小王子”,大多數時候還是會叫他“kk”。


    在冥冥之中,神明似乎早有安排,讓秦時風這個king與金少羽的king相遇了。


    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的金少羽睜開眼,他抬起眼簾,正好看到陽光的光線斜斜照進室內,在秦時風身上籠了一層淡淡的光暈,仿若神祗,他心中的琴音在那一刻已然響起。


    刹那間,金少羽的眼神都變得與平時不一樣了。


    豪邁壯闊的琴音從他指尖流出,那音色飽滿渾厚,仿佛自動共鳴,震到秦時風的心裏去。


    如果說,他們之前是七個人一起演奏出了一場盛世,那金少羽就是一個人、一張琴演奏出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金少羽的手指快速遊走、跳躍,他也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創造的音樂世界裏。


    最後,這場演奏以幹淨利落的尾音結束,金少羽彈完後,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為歡喜,他欣喜地抬起頭。


    站在電子鋼琴後麵的秦時風已經鼓起了掌,笑道:“很棒。”


    他曾經在金少羽的琴音裏聽到了溫柔與寧靜,如今又在他的琴音裏聽到了豪邁與灑脫。


    金少羽大約就是那種外麵裹著一層薄薄的糖衣,一口咬下去,待外麵的糖衣融化後,居然嚐到一點點辛辣味,但是當你再仔細觀察這小零食的餡兒時,就可以發現裏麵又是甜的了。


    總之口感還挺豐富的。


    金少羽聽了他的誇獎,有些高興,又有些忐忑,道:“剛才有幾個音其實我沒有彈好,我要不要再來一遍?”


    他的手剛放在琴鍵上就被秦時風按住了。


    “不需要,這樣就很完美,音樂不是一成不變的模板,你再來一遍,也不一定會比現在好。”


    金少羽的眼睫顫了顫,先是落在秦時風的手上,他和秦時風的手就這麽交疊著,輕放在黑白琴鍵上,他不禁臉頰一紅,然後又緩緩抬起眼簾,有些羞澀地看著秦時風,道:“哦……哦……好的。”


    金少羽的眼睫毛很長,烏墨似的眸子就像養在水裏的黑珍珠,當他抬起眼簾時,就好似一陣清風吹開了波光,秦時風被金少羽他看得心跳都加快了些。


    金少羽覺得他們這時的氣氛挺好的,似乎可以更進一步了,而且他覺得秦時風也不是沒感覺,誰知秦時風卻忽然輕咳一聲,道:“我幫你把剛才的錄影導出來。”


    蛤???導什麽???


    金少羽現在有點懷疑,秦時風……是不是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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