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中,安星瀾想說點啥,可又不知道要說什麽,於是胳膊肘撞了撞騰亦衍。


    可騰亦衍隻回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並沒有能成功接收他的意思。


    算了算了,指望不上,安星瀾低頭吃飯緩解尷尬。


    吃著吃著,麵無表情喝酒如喝水的蕭墨逸卻忽然轉頭對他說了句話:“別吃撐。”


    蕭墨逸這話也不是毫無緣由的,畢竟幾年前安星瀾一頓狼吞虎咽然後把自己撐到半夜醒來消食的事,蕭墨逸還記憶深刻。


    但蕭墨逸這話無疑是拿根針來照著安燁茗敏感的神經上使勁戳。


    安星瀾剛抬臉笑著對蕭墨逸說聲謝謝,就覺得不大對,不過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對,隻是他師尊微笑著道:“對,瀾瀾吃慢點。”


    在兩位大佬的關心之下,安星瀾不知為何就有一種如坐針氈之感,嗯了一聲之後,也不敢吃的實在了,拿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磨洋工,桌上的飯菜都覺得不香了呢。


    時間過的也慢,這兩個人什麽時候能喝完呢?


    安星瀾沒有等到兩人喝完或者喝醉,因為最先醉的是他,誰能想到呢,喝酒的人沒醉,聞酒的人倒是醉了,安燁茗拿出的仙人醉當然不是凡物,但是這是不是也太誇張了點?


    事後,安星瀾堅決不承認這一點,他就堅持認為是之前騰亦衍點的酒太烈,後勁兒太大,畢竟喝酒喝醉總比聞個酒就聞醉了聽著要好聽一些。


    不過那都是之後的事,先說回現在,安星瀾喝醉了之後也不鬧,隻來得及說了句:“我想睡。”就朝桌子上栽了去,然後被眼疾手快的騰亦衍給一把接住了。


    當時騰亦衍都沒有想到安星瀾這是喝醉了,還著急忙慌地道:“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有前麵的毒藥事件,騰亦衍很怕這小子是又出了事,而安燁茗也同樣是心中一慌。


    不過他快就發現了不是,提起的心放了下來,道:“醉了。”責備的眼神在蕭墨逸身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騰亦衍身上。


    騰亦衍被安燁茗看的心虛,呐呐道:“就喝了一點點。”


    而蕭墨逸則忽然道:“你拿的,仙人醉。”


    安燁茗拿的那種酒,修為稍微差點,喝一口都能醉的醒不過來,對安星瀾這種修為不夠的人影響很大的。


    所以蕭墨逸的意思是,這其中也有你的事,別老想著甩鍋。


    唔,至於老蕭要表達的是不是這個意思,反正安燁茗就是心頭一梗,眼神如刀往蕭墨逸身上紮去,但是人家那位一點不怵,不動如山,跟沒知覺一樣。


    還是騰亦衍忙道:“師尊,咱們是不是要先把小師弟送回去。”


    這鬥酒的事當然進行不下去了,安燁茗將睡的死沉死沉的安星瀾攬起來,對蕭墨逸道:“今日就先到這裏。這份霜玄璃晶作為謝禮,我替我弟子給你,你收下,不用客氣,你的那柄劍用得上,這樣也算兩清了,省的我弟子老惦記。”


    蕭墨逸卻並不接:“我已說過,本是我應有之舉,不需謝禮。”


    安燁茗道:“話雖如此,但是我這弟子比較傻心眼,你若不收,他會總覺得自己欠你恩情。我這個當師尊的不願看他有此心理負擔。”


    “或者說是這份謝禮並非你所需,你可直言。”


    蕭墨逸無話可說。


    騰亦衍則覺得他師尊做的對,爽,就是,咱們可不欠這個道修的,以後兩清。


    安燁茗道:“那就這樣。”然後輕鬆將安星瀾背起,走人。


    安星瀾睡了一個大長覺,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騰亦衍和安燁茗都在。


    安星瀾撫著額頭從床榻上下來,見到另外那兩個神采奕奕的樣子,有絲小鬱悶:“你們都沒事?”


    “我昨天……,我記得我是睡了的,沒在別人麵前做丟人的事吧?”若是隻在安燁茗和騰亦衍麵前也就算了,出醜也沒事,可是不要在蕭真人麵前丟人。


    安燁茗沒有故意逗他,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答案,“沒有,就睡著了很老實。”安燁茗說著將一碗醒酒湯放到安星瀾麵前。


    在安星瀾喝醒酒湯的時候,安燁茗還跟安星瀾說了給蕭墨逸謝禮的事。


    安星瀾驚訝:“師尊送的他收了?之前都不收來著。”


    見安燁茗點頭,安星瀾高興說:“可是師尊送的他正需要?蕭真人修為高,我和二師兄的東西蕭真人都用不著。”


    想到肯定讓安燁茗損失了好東西,安星瀾又道:“師尊真好。”


    安燁茗心情愉悅了,笑著說:“以後不用再掛念著此事,你是為師的弟子,這些事情自然有為師來處理。”


    騰亦衍默默往笑的愉悅的尊上那裏瞟了一眼:也不知道尊上說的弟子裏,也包不包括他?


    嘖,尊上可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安星瀾喝完醒酒湯,又休息了會兒,便恢複了生龍活虎,然後安燁茗就安排了騰亦衍繼續帶安星瀾出去玩。說是出去看看玩也好,或者跟還沒走的其他修士們交流交流也好,總之該出去出去,至於其他的,查毒藥線索的那些事,都有他在。


    嗯,安燁茗當然不會說,他打發安星瀾出去,隻是為了盡可能避免安星瀾和蕭墨逸的碰麵。


    安燁茗是見不得安星瀾和蕭墨逸再多接觸一點了,他昨日問了騰亦衍,騰亦衍當時是以一種略帶告狀和醋意的語氣,甚至還往誇張裏說了安星瀾對蕭墨逸印象怎麽怎麽好,甚至還有些崇拜。


    可把安燁茗給氣壞了,就深深覺得好好培育的弟子要被人給搶跑了,在安星瀾醒來之前,安燁茗那個心就沒能平複下來的。


    在安燁茗來後,第一天安星瀾和騰亦衍去看了那種文音竹玩了一天,第二天去找了還沒走的鬼修,與人相談甚歡,第三天,又被安燁茗給塞了大把零花錢給趕出去玩。


    安星瀾對騰亦衍道:“咱們天天在外麵玩,讓師尊忙活是不是不太好?”


    騰亦衍不甚在意道:“師尊怎麽說就怎麽做好了,你零花錢分我一些。”


    這種師尊來了,就一切事情有他的感覺其實,還挺爽的。


    安星瀾拿出安燁茗給他的所謂零花錢,給騰亦衍分了一大把。


    安星瀾這麽爽利,本來就是逗人玩的騰亦衍倒是愣了下,“真給我?”然後很快又高興起來,他這小師弟比別人的都乖,臭小子有良心。


    唔,騰亦衍一高興,最後從安星瀾那裏倒騰走的那些零花錢還不夠他這一日倒貼在安星瀾身上花的呢。


    安星瀾卻是不知道,得益於騰亦衍的這番大方,這幾日關於他奢靡的流言再次得以驗證。


    更何況,大家是知道安星瀾差點在賽台上被人所害,可那位水月宗的後台很硬的得意弟子償命了還不算,那個魔宗裏的大魔頭還親自追了過來!


    對於那位小殿下的地位,這下不止是在魔修之中,而是在道修地界大家也都有了清晰的認知。


    那家夥也太好命了吧!從出生就是人生贏家。不過聽說那位小殿下是那位魔宗宗主的兒子,沒看連姓都給他了嗎?


    這些流言蜚語還沒有傳到安星瀾耳朵邊,他是不知道的,在安燁茗的有心之下,這幾日他都沒有再見到蕭墨逸一麵,甚至是直到走之前都沒能再見上一次。


    安星瀾還說呢:“我是不是要跟蕭真人道一下別的?”


    安燁茗道:“不用。那人不喜繁文縟節,也不喜見人,咱們不用再去打擾。”


    安星瀾猶疑地道:“是嗎?”


    不過蕭墨逸一身清冷的形象看著好像是那樣的,安燁茗說的不無道理。


    隻是在他們一行人回程的路上,安星瀾沒忍住問安燁茗道:“師尊,你是不是很討厭蕭真人?”


    這倒不是因著安星瀾反應過來之前安燁茗所說的話其實在暗示他少與蕭墨逸接觸,而是整體就直覺安燁茗很不喜歡蕭墨逸的樣子。


    安燁茗笑著道:“怎麽會這麽問?”不過隨之他又道:“但是你說的也沒錯,應該說大家都知道我與他不對付吧?”


    安星瀾尷尬地撓了下臉,試探著道:“就沒可能緩和?”


    安燁茗搖頭:“反正你與他以後也不會有何接觸,就別操這個心了。”


    好吧,他師尊拒絕聽這個。


    .


    擎方宗


    留守的祝簡書並未在雅正的宮殿裏處理文書,而是位於一處陰暗的地牢之內。


    如春日暖風的大殿下這半年多來越來越多添了沉鬱,更別提現在,處於陰暗地牢之內的他春風都換作了腥風血雨。


    往日在文雅淺笑下顯得溫和的五官,現在才發現,原來也可以如此壓抑迫人。


    從旁邊卷起的長鞭被握在他的手中,鞭尾卷著淩厲勁風直衝地上跪伏的那人而去。


    一鞭又一鞭,這種原始的發泄懲罰,卻仍然沒能卸掉祝簡書壓抑積聚在心頭的戾氣。


    祝簡書沒有說話,地上的那人也沒有求饒,一時昏暗的地牢裏隻有鞭子劃破空氣,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許久,鞭子聲才停下。


    而地上的那人也終於出了聲:“大殿下,是屬下辦事不利。可屬下衷心,蒼天可鑒。隻是不料撞到了蕭墨逸,讓那私生子僥幸多活些時日。”


    話落,卻是又一鞭子狠狠直接落在了這人臉上。


    “我讓你向他動手了?!”


    “我讓你取他性命了?!”


    “瞞著我?替主下令,究竟你是主還是我是主?”


    “作為我的屬下第一條是什麽,你不知道?”


    皮開肉綻,血跡染滿了衣裳的地上那人,艱難道:“可那人阻了殿下的路,隻有他死才是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已經怒到極致,祝簡書反而平靜了下來,扔了染血的鞭子,隻是目光仍然極為陰冷。


    “他該如何,有你擅自決定的份兒?”


    “你該慶幸你沒有真的成功。”


    看出祝簡書有要離開的意思,地上那人忙道:“殿下,雖是屬下自作主張,罪該萬死,可還請殿下能再最後幫著出手圓一圓,此事萬不可被尊上察覺。”


    “屬下死不足惜,都是屬下一人之罪,可就怕尊上不信或遷怒於殿下。”


    祝簡書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頭:“你以為我能查到的,尊上會查不到?”


    “等尊上回來,你自然會交由尊上來處理。”


    地上那人聽到這話,一下被卸了所有力氣,落到大殿下手中,他並不如何懼怕,他畢竟曾為大殿下立過汗馬之勞,就算殿下要他死,也沒什麽好怕。


    可他沒想到大殿下竟然這麽狠,將他交給尊上,尊上的手段還有尊上對那位的偏愛,死並不是最可怕的,他到時隻會生不如死。


    此人當下便妄圖自裁,而地牢中看守的人看出了他所想,他很快發現他現在就已經求死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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