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山姥切的機動,原本能阻止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可他的大腦在接連不斷的直球攻擊中,已經變成一團漿糊,還把身體裏的神經也一同死死糊住,讓他像是被施加了僵直咒,整個人都硬邦邦的固定在原地。


    所以,那個如楓糖般甜蜜的親吻,便在下一秒如期而至。


    “——啾。”


    時間在一瞬間放慢腳步,連這個聲音都是在遲緩了很久之後才到達耳際。他大睜著眼,從審神者璀璨的藍眸中看到自己逐漸放大的倒影,鼻端又浮過沐浴之後的清香,而後便自唇角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那很像是一團雲霧的靠近,清淺微涼,不包含絲毫重量,讓人不由疑心它隻是忽然路過的夢境。於是為了確認這份真實,滯澀許久的身體倏地重獲靈敏——他下意識伸手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澪原本是一觸即走的風格,這會兒也不由停下來,就保持著幾根手指遠的距離,好奇地問道:“是還沒有滿足嗎?啊,說起來,聽說親這裏的時候應該要多花費點時間才對……”


    人造人一直參考的《如何與人正確交往》中,隻是籠統的寫著“親吻能撫平一切傷痕、給予對方全新的力量(ps:漸入佳境後,建議適當加入深吻)”,並沒有寫如何才算正確的親吻方式。


    所以現在,被山姥切這樣挽留時,他就覺得肯定是對方覺得太過敷衍,想要自己更加認真一點。


    為了彌補錯誤,他開始在數據庫中篩選關於“親吻方法”的全部科普。


    ——哦!原來要張開嘴再伸舌頭……這個糖果之吻也不錯,就是得提前做準備。哦哦!原來對地點也有要求,人氣最高的是摩天輪之吻,要在升至最高點時……


    被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人造人努力汲取著知識。


    而就在他沉浸於學問的海洋中時,被問得當場死機的山姥切還保持著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


    ——什麽不滿足……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剛剛做了什麽???


    沒等他捋順思緒,五米之外的圍觀群眾裏終於複活了一個。長穀部發揮了自己優秀的機動性,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一把抱起審神者,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審神者大人,這種事情要對喜歡的人才能做!您到底是跟誰學……”


    “我就是很喜歡大家呀,包括長穀部在內。難道你不喜歡我嗎?”被打刀好好的環在臂彎中,澪難得能跟對方保持視線平齊,便眼巴巴的望了過去。


    憋了一肚子義正嚴辭說教的青年瞬間變成了結巴,“怎、怎麽可能不喜歡您!我比所有人都更、更更更喜歡您!”


    就像是被自己的話提醒了一樣,他意識到這是個絕好的機會,趕忙補充著:“如果互相喜歡就沒有關係了,像是我,其實非常願意接受您的親近!不,應該說,您對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哪怕是寢……!”


    “那種事情,我可不能當作沒有聽見哦,長穀部君。”


    慢幾步趕到的鶴丸正好阻止了即將出現的不良言論。他利用練度上的優勢,輕而易舉從長穀部手裏搶回審神者,還把對方推得遠了些,然後對懷中人教育道:“別忘了你當初是怎麽答應我的,這種事情不能隨便做哦。”


    “可是我隻答應了不親三日月和長穀部呀。”澪歪著頭,露出無辜的小眼神,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抖落出來的是什麽勁爆內幕。


    被提到的兩個人同時一愣,而後三日月的笑聲便慢悠悠的響起,“哈哈哈哈,這麽欺負老年人真的好嗎,鶴丸殿?”


    這笑聲格外意味深長,又刻意加上了敬語,讓被點到名的人感到後背冒上一陣涼氣。鶴丸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誰沾上了不按套路出牌的審神者,就要時刻承受著翻車的風險。


    ——顯而易見,他這次肯定會被三日月拉入黑名單,在未來的日子恐怕也……話說回來,五花太刀是什麽時候混入這個團體的,也太過自然了吧,他居然都沒有意識到不對勁。


    而原本不占理的長穀部,這會兒明顯被怒火所掩埋,整個人劈裏啪啦的燃燒著。如果不是顧及著他手裏的審神者,很有可能會立刻拔刀。


    從主控刀手裏剝奪福利,無異於虎口奪食,更何況還是深度暗墮、受不得刺激的那種。


    不過這種緊張的局麵,隨著審神者下一句話而驟然土崩瓦解。


    “既然大家都很喜歡,那每天都可以有早安吻和晚安吻呀。”剛掌握新知識的人造人晃著小尾巴安利著,“關係越好可以做的就越多呢!”


    聽到這話,所有人的腦中都跟著冒出一副畫麵——


    審神者每天清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房門,挨個給排隊的他們“啾啾啾”。雖然很可愛……但是不是哪裏不太對?總感覺在認知方麵出現了什麽偏差。而且關係越好可以做的越多……這句話很容易讓人想歪啊?


    “這些到底都是誰教你的?”經常為這事兒背鍋的鶴丸忍不住重視起來。


    澪立馬心虛起來,隻能努力找借口,“懂、懂這些不是很正常嗎,現在就連國小的學生都會這麽做呢!”


    老古董付喪神們:……你們人類的世界,還真是複雜啊。


    好在這個插曲很快被家政組端來的夜宵打斷。審神者撲騰著落了地,很體貼的幫忙分發冒著熱氣的紅薯圓子湯。


    本丸的夜總是特別寒冷,就算泡過溫泉,坐在外麵的時間稍長,好不容易溫暖起來的身體也會被凍得發冰。所以吃過暖呼呼的東西後,為了避免審神者感冒,大部隊就轉而向天守閣移動。


    一期一振心細的在屋內四角放了暖爐,澪的被窩裏則特意留下一個暖水袋,這樣剛躺進去時便不會被涼氣冰到身體。


    “哇,好溫暖!”


    暖棕發色的少年抱著熱水袋,就像是獲得了什麽稀世珍寶一樣愛不釋手,還放到臉頰邊蹭了蹭上麵的毛絨保護套,“這樣靠著就感覺困意上湧呢……”


    人類的本能作祟,哪怕他的身體被改造得再多,也抵禦不了此刻的困倦感,說著說著話,整個人就滾到被窩裏團成球,一臉幸福的睡了過去。


    藥研幫忙把被子蓋好,餘光瞟向另一側神情恍惚的山姥切,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了不得的場麵。


    其餘的付喪神們躡手躡腳的找好自己的位置,也不敢再聊天,就鑽進被褥裏,一邊思考著各自的心事,一邊醞釀睡意。


    而新來的兩位被安排到了比較遠的地方。作為看完本丸修羅場的外來人,薩默爾全程高度沉默,覺得這群付喪神真會玩,跟英靈殿裏的家夥們完全不一樣。至於迦爾納,他倒是很隨遇而安,暗自琢磨這有可能是風俗不同的緣故——你看,在這座本丸裏,所有人都想博得那孩子的青睞,沒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所以不那麽做的人才會是異類,他覺得自己也可以嚐試一下,嗯,畢竟要入鄉隨俗。


    躺在被褥裏的英靈們也是各有所思,閉著眼假寐起來。


    不過所有人都不知道,第一個入睡的審神者,此刻都在夢境裏看到了什麽。


    .


    逢魔時刻的天,成摞的屍山,觸目所及都是血色造就的世界,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澪對這個場景有印象,是那段薩默爾即將戰死沙場的視頻。他以為是係統的自動回放,便很自然的將視線放在高處的青年身上。


    然後,他愣住了。


    在薩默爾的對麵多了個人。暖棕色的淩亂長發,被血色浸透的狩衣,以及猩紅色的、空洞得容不下任何事物的雙眼。


    ——那是他自己。


    ——奇怪,係統改動了記憶存儲嗎?機器人的夢境不像人類,理應不會出現任何偏差才對……


    在他疑惑的時候,那兩個人正在對話。不知為何,明明離得很遠,他卻能清晰的聽到每個字,猶如他就站在那裏一般。


    “是你選擇自裁,還是由我來動手。”那少年的聲音漠然無情,手裏一杆長.槍染滿血汙,已是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但那血並非來自戰場,而是自他出現時便早已存在,仿佛是經過了一場漫長地單方麵的殺戮。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無論是長.槍還是他身上的血色,都沒有一絲一毫屬於他自己。


    “為什麽你會有themis,這究竟是……?”


    薩默爾粗喘幾口氣,才能提起精神思考狀況。但很快,他又自嘲的笑了起來,“為什麽要做無用功,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已是將死之人。”


    “你不會死,因為很快就會有一個組織的人來這邊,將你帶走,當作試驗品改造十幾年,變成任人擺布的機械。”


    少年的語氣仍然很淡,說起不堪回首的過去,就好似局外人一樣。


    “而我,就是被改造之後的你。在那段時間,我失去了全部的記憶,以為自己是最普通不過的人造人,就那樣度過了一段幸福的日子。”


    “啊……是這樣嗎。”薩默爾回首望著自己祖國的方向,勾起一抹透露出苦澀意味的笑容,“無論走到哪一步,接下來都沒辦法繼續為國家而戰啊……不過,聽你的意思,應該是碰到了需要被拯救和守護的人吧?他們還好嗎?有獲得幸福嗎?”


    “不。”


    少年平靜的聲音中出現了一絲裂痕,很快又擴大,變成破碎的殘渣碎片。它們狠狠的紮進他的喉嚨裏,讓他的聲音帶上了嘶啞的血腥氣。


    “他們都死了,一個不剩,隻留下我一個。而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有多麽無能,我甚至連去死……都做不到。”


    “哈,時之政府的實驗真的很成功,這副身體是不會死的,靈魂被永生永世的囚禁。所以哪怕我殺死敵人後,用盡所有方式,都無法獲得解脫。”


    “也許在你看來,我很懦弱無能吧。但一次次回溯時間後,依然會失去所守護的事物,這樣永無止境的折磨……我真的已經受夠了。”


    他說到最後,唇角揚起病態般的輕笑,歪著頭看向曾經的自己,“所以我就在想,如果從一開始就抹殺了我的存在,那麽接下來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從意識到的那刻我就在想——能去死,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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