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門口,也不說先在屋裏坐下,奚寧更是一副緊張拘束的樣子,一號見狀一手抬了一個凳子過來。


    奚寧小聲說了句謝謝,僵硬地坐在凳子上。


    他的左手還被許斯捏在手裏,許斯動作非常輕柔,膏藥的冰涼感一抹上去就滲進皮膚裏,隻有一點微弱的痛感。


    奚寧努力地回想起他和許斯從相遇開始時發生過的事,他第一次咬了許斯的那晚,喝飽鮮血後的滿足讓吸血鬼的反應十分遲鈍,記住的事也有些模糊,許斯問了他的名字之後,好像是叫了他寧寧寶貝。


    從小到大,連他的父母都沒叫過他寧寧寶貝,奚寧開始懷疑自己聽錯了,許斯怎麽可能這樣喊他。


    然而奚寧越想,那天發生的事就越是清晰,他耳邊仿佛響起了許斯略低沉的聲音。


    他耳根漸漸紅了,悄悄看了一眼還在給他抹藥的許斯,好在許斯一直認真地低著頭,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一號也識時務地不打擾他們,獨自站在床邊看向窗外。


    除了這事,還有後來許斯出現在簡越的夜宵店裏,昨晚自己無處可去的時候恰好又碰見了他,現在又親自給他抹藥。


    奚寧把係統喊出來,問它:“許斯難道是認識我這具身體的原主人?”


    係統不敢多說別的,隻實話實說道:“宿主這具身體已經在公墓埋了六十年了,六十年前許斯還沒出生呢,他不可能認識原身。”


    既然不認識,那許斯為什麽……奚寧還是傾向於許斯對他別有所圖,才會做這些事情。


    那頭套已經取下來了,自己為什麽不離開?奚寧冷靜地想,因為現在是白天,如果直接逃走他大概率會整個暴露在陽光下,再者許斯一定沒這麽好心,他說不定在外麵還準備了什麽機關陷阱,就等著他落網。


    他就暫時不動,看看許斯究竟有什麽企圖。


    這樣想著,奚寧反而放鬆了許多,安靜地坐在許斯麵前。


    下屬拿膏藥過來的時候,順便拿了些紗布,許斯抹好藥後又仔細包紮了一下,最後在食指上打了一個小巧的蝴蝶結。


    許斯叮囑道:“今天不要碰水,到晚上大概就可以拆了。”


    奚寧抽回手動了動,麵無表情道:“說吧,你想幹什麽?”


    許斯定定地看著奚寧,靠在椅背上說道:“你喝了我的血兩次,我把你帶回來,有什麽問題麽?”


    奚寧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麽說,愣了半天:“那你……難道要讓我給錢嗎?”


    許斯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本來有幾分開玩笑的意思,幹脆順著話頭說道:“這個倒是不用,不過我希望你可以留在這裏為我工作。”


    “工作?”


    “我身邊還缺一個貼身保鏢,”許斯回道,“我會付給你不菲的薪水,如果你還想喝我的血,我也可以考慮將這一點加入報酬裏。”


    聽起來很心動,或許是因為他可以緩解自己的狂躁症,奚寧除了他的血,對別人的都毫無興趣,甚至厭惡。


    但奚寧沒有馬上答應下來,他麵上表情絲毫不為所動:“我一個吸血鬼,要太多錢也沒什麽用,至於喝血,滿大街都是人。”


    許斯神色一頓,隱隱有不怎麽高興的跡象,但他還是溫和道:“你有別的住所嗎?如果沒有的話,身上有沒有租房子的錢?能在晚上麵試的工作應該不好找吧,在我這裏是你最好的選擇。”


    奚寧還想說話,許斯打斷他繼續道:“你昨晚在夜宵店和客人起了衝突?那麽晚了還跑出來在街上遊蕩,快天亮了也不回去,就是不打算待在簡越身邊了吧?”


    這些都是許斯根據這段時間以來的觀察所推測的,他猜得沒錯,奚寧沉默了幾秒:“你在監視我?而且我隻是暫時出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回去?”


    許斯沒有反駁前一句話,微微彎腰湊近奚寧,伸手想碰上他的額發,被奚寧敏捷地躲開。


    許斯也不在意,收回手輕聲勸道:“你為什麽要和簡越這樣的人類在一起呢?”


    奚寧頓時警惕,上次的任務提示就是因為他對簡越的身份有所懷疑,奚寧擔心他又察覺到什麽,語氣明顯弱了不少:“你……你不也是人類嗎?”


    許斯還以為他有所鬆動,柔聲道:“留在我身邊,能讓你更自由,更安穩。”


    係統催促道:“宿主快答應啊,這麽好的機會,既可以治愈病症,還能盯著他不讓他對簡越下手!快快快!”


    它聲音大得很,奚寧還有點猶豫,許斯又說道:“你可以先呆一段時間試一試,如果確實不適應,到時候再另作打算也不遲。”


    話都被他說盡了,係統說得也很有道理,奚寧來見許斯的時候還擔心他會把自己抓去做人體試驗,沒想到發展成了這樣。


    他糾結了一下,正常地為反派工作並不代表與反派同流合汙,再說許斯目前還沒有做出原書中那些事情。


    許斯耐心地等待著,直到看見奚寧點頭答應下來,臉上笑容更甚:“好,那你現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吸血鬼應當是白天休息夜間活動的,他把奚寧帶回來的時候和下屬溝通不當,不僅讓他受了委屈,手上還受了傷,許斯聲音越發溫柔:“先睡一覺,有什麽事晚上再說。”


    “還有一件事,我得和簡越說一聲。”他昨晚走得匆忙,都沒和簡越打過招呼,就算不告訴他自己在許斯身邊,也該向他報個平安。


    許斯很快道:“好,我去和他聯係。”


    奚寧來這麽久,身上還沒有手機,更不知道簡越的電話號碼,遲疑著點點頭。


    他還想問,自己一個吸血鬼當保鏢,隻在晚上工作嗎……不過既然許斯都這麽堅持了,想必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他就懶得問了,跟著一號去給自己準備的房間。


    他的房間就安排在許斯對麵的客房,正當奚寧疑惑這裏的保鏢待遇這麽好的時候,又有人送來了幾套衣物和新的洗漱用品,衣服鞋子都是他合身的。


    在奚寧被帶過來之前,許斯就吩咐過了,奚寧拿起來看一下,都是些正常的款式,和許斯身邊保鏢統一的黑色衣服也不一樣。


    奚寧很疑惑,但還是去房間自帶的浴室洗了個澡,換上幹淨的衣服準備休息休息。


    他喝過了許斯的血,不僅狀態不錯,睡眠好像也明顯有了改善,在柔軟的大床上很快有了困意。


    在睡著之前,奚寧迷迷糊糊地想,不是他嫌棄簡越的夜宵店,許斯這裏的條件確實要比那個狹窄的小房間要好很多很多。


    -


    奚寧這幾天待在許斯這裏,白天睡覺晚上睜著眼無所事事,偶爾在許斯麵前晃一晃,有時候在別墅裏四處逛一逛,有時候在房間裏獨自看著電視。


    許斯還沒有給他安排什麽,隻說讓他先適應幾天。


    奚寧也不和他客氣,他的作息本來就與普通人不同,每晚睡醒的時候,正好是晚上9點許斯吃晚飯的時間。


    他收拾好下樓,穿過客廳後看見許斯正在餐廳。


    許斯對他招招手:“你醒了?過來坐。”


    奚寧走過去有些遲疑,他還沒像這樣在許斯用餐的時候和他坐在一起過,許斯身後的保鏢都一絲不苟地站著,他卻像個客人坐在飯桌上,是不是……不太好?


    許斯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麽,說道:“坐吧,你是我的貼身保鏢,身份當然和別人不同。”


    一號在後麵默默吐槽,他們當初被招募的時候,職位也是貼身保鏢。


    奚寧見其餘的保鏢或是收拾著桌麵的傭人都沒什麽反應,才放心地拉開一張椅子。


    許斯又出聲:“離我近一點。”


    奚寧動作一頓,慢吞吞走近在隔了許斯一個座位的椅子上坐下。


    許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偏頭問奚寧:“餓不餓?”


    奚寧眼神奇怪,搖頭:“我吃不下這些。”


    他是吸血鬼,硬要吃普通的食物也可以,但完全沒辦法消化,如果吃得太多怕是得去動手術。


    對於吸血鬼來說,要想融入人類世界其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而簡越除外。


    許斯眼中意味深長,隻向奚寧伸出手示意他來扶自己:“先推我去書房。”


    他用餐的時候不喜歡坐在輪椅上,不過他不是能站起來一段時間嗎……身為新晉員工,奚寧順從地將許斯扶起來。


    對方皮膚底下滲出的香甜味道若有若無地勾著奚寧的鼻尖,不過奚寧才喝過血不久,還不餓,扶著許斯坐到輪椅上後蹭了蹭鼻尖。


    他還不知道書房在哪裏,一號在前麵暫時引著路,他們乘著小電梯上了三樓。


    書房帶到後一號就識趣地離開了,等奚寧關上門,許斯將輪椅轉過來,解開了襯衣領口的一顆扣子。


    他慢條斯理道:“我的意思是,想不想咬我?”


    奚寧氣息一僵,差點想舔嘴唇,強行克製住這個動作:“不……不用了。”


    他現在真的不餓,最開始時他喝了一次許斯的血,撐了好幾天。


    當然,也不飽。


    許斯麵色如常,他的手搭在扶手上輕輕敲著,沒有放棄:“我既然已經答應你可以喝我的血,就不會食言。”


    奚寧沒見過還有這樣趕著讓吸血鬼咬的,他隻好解釋道:“其實我現在還不餓……”


    “是這樣的,”在書房的暖燈下,許斯的麵容顯得十分溫柔,“以我目前的體質,失血過多容易造成不太樂觀的後果,如果要滿足你的需求,最好以多次少量的方式,以免造成突然失血過多,你覺得呢?”


    奚寧仔細一想,還挺有道理。


    而且許斯一直在他麵前提起這個,作為麵對香甜食物的吸血鬼,怎麽能忍得住。


    於是他矜持道:“那好吧。”


    雖然一回生二回熟,這都第三次了,奚寧走近站在許斯麵前,突然就有些緊張。


    之前他都是在極度饑餓的時候咬的許斯,現在他神智清醒,反而束手束腳地。


    許斯仰著頭看他,伸手拉過奚寧的手臂,往自己這邊帶。


    離得越近,奚寧的渴望就越升,迅速占領了理智,埋頭準確地咬破許斯頸側。


    他三天前才喝過一次,很快適可而止地停下,鬆開了尖牙。


    比起前兩次,他不僅更加克製,也更冷靜,雙手小心撐在許斯身側不讓自己壓到他,看著許斯再次冒出的鮮血遲疑著,依舊重新埋頭為他止住血。


    說好做許斯的貼身保鏢,這麽多天不僅什麽正事都沒幹,還喝了雇主的血,雇主脖子上還留著點水跡。


    奚寧紅著耳根很快起身退開,一邊唾棄自己禁不住誘惑,一邊回味著口中殘留的鮮血。


    他這回沒有趴在自己懷裏,許斯略有些失望,整理好衣領後轉著輪椅去了書桌,“你就留在這裏,隨便找地方坐吧。”


    奚寧應下,安靜地在小沙發上坐下,等到11點時再送許斯回臥室。


    -


    自從發現奚寧悄無聲息地離開後,簡越急得不行。


    他看過了房間裏的東西,奚寧什麽也沒帶,他一個無依無靠的吸血鬼,這麽多天了能去哪裏?


    簡越和溫雪商量著,這幾天先把夜宵店歇業,晚上的時候在周圍找一找奚寧。


    以奚寧現在的情況,他白天根本出不了門,隻可能在晚上出現,如果他外出尋找,溫雪一個人又忙不過來,幹脆就兩個人一起去找。


    溫雪其實一直都不太喜歡奚寧,但她也在擔心著奚寧的安危,便同意了。


    然而一連找了好幾天,都不見任何蹤影。


    簡越束手無策之下,想到了許斯。


    奚寧會不會去了許斯那裏?除了許斯,簡越已經想不到別的人了。


    於是他白天時去了一趟許斯的公司,向負責接待的前台說明了來意。


    前台卻客氣地拒絕道:“不好意思先生,您沒有預約。”


    簡越很著急,無奈道:“我一個表弟最近失蹤好幾天了,實在是情況緊急,我隻問一句就好,耽誤不了幾分鍾。”


    前台淡淡笑了一下,依舊不鬆口:“這種情況的話,建議先生盡快聯係警方,而不是來這裏找許總。”


    簡越被她懟得啞口無言,轉過頭恰好看見出了電梯的許斯。


    他驚喜地喊了一聲:“許先生!”


    許斯聽見聲音看了過來,簡越不顧周圍人的視線,趕緊趁機上前:“許先生抱歉,今天來打擾您是想問一下,最近有沒有看見小寧?”


    “小寧?”許斯取下鼻梁上的金邊眼鏡,揉了揉眉心,“並沒有,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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