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係統聲音清晰地向他重複了一遍:“剛剛司徒照為宿主驅毒的時候,宿主叫了一聲宋舟。”


    “那他……”奚寧扶額艱難道:“他聽到了嗎?”


    “這……”係統也不好說,單看反應的話……


    奚寧匆忙整理好衣領跑出門外,司徒照帶著一群人頭也不回地走了,奚寧隻能看見他越來越遠的背影。


    榕伯一直跟著來搜查的人去各處查看,見他們搜尋無果後離去,當下鬆了一口氣,轉頭又看見奚寧臉色不大對。


    “殿下,您沒事吧?”


    奚寧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聽見他的話回過神來搖搖頭:“我沒事。”


    他重新回了寢宮關上房門,茫然道:“怎麽辦……他會怎麽想?”


    剛才他神誌不清,完全是無意識喊出來的,司徒照這反應,一定是聽見了。


    他最開始就是因為初一的長相才對他多加關注,後來證實了他和宋舟是同一個人,平時的言行上更是從不顧忌,司徒照會不會……以為自己把他當成了誰的替身?


    “宿主就咬定是口誤,反正他找不到宋舟這個人,”係統也很擔憂,但它直覺司徒照不會做出什麽事來,“七殿下從小就待在仙宮裏沒怎麽出去過,要說以前和誰有過一段,根本不會有人信。”


    奚寧也明白,但司徒照因為這樣的原因而誤解自己,或是生氣吃醋,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司徒照是他,宋舟也是他,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司徒照沒有上一個世界的記憶,他還沒辦法向他說實話。


    他問係統:“你能恢複他身為宋舟時候的記憶嗎?”


    係統表示無能為力:“宿主太看得起我了,就算我把上一個世界宋舟的記憶數據全都一字不差地找出來,也沒辦法加到司徒照身上。”


    如果真能這樣做,那bug都不需要奚寧來做任務解決了。


    奚寧歎息著,思來想去也隻能怪霍修,要不是他給自己下毒,他怎麽會在司徒照驅毒的時候喊錯名字?奚寧又默默將他罵了一頓。


    他想去找司徒照解釋,至少說明自己沒有把他當替身,可是司徒照才剛剛奉命搜查了他的宮殿,奚寧擔心這時候去不太合適。


    係統還在安慰他,讓他不要擔心,等到晚上的時候再看看司徒照會不會來找他。


    奚寧聽了它的話很快冷靜下來,結果他一直等到半夜,都不見司徒照的身影。


    他寢宮裏的燈又一直亮著,這次榕伯看見沒再敲門,隻是從走廊裏路過了兩回。


    奚寧毫無睡意,在屋裏來回走了幾圈,忍不住拉開房門去了院子裏。


    外麵隻有走廊上亮著幾盞燈,奚寧趁著微弱的月光坐在院中的椅子上,榕伯又匆匆來了第三趟。


    “殿下,您怎麽這麽晚了還出來?”榕伯專門去屋裏拿一顆夜明珠放在桌上照明,還想再給奚寧沏一壺熱茶,被奚寧製止:“不用了,我坐一會兒就進去。”


    榕伯隻好作罷,看著奚寧猶豫道:“您最近……有心事?”


    奚寧閉口不提,隻歎著氣悄悄在四周張望,想看看司徒照會不會已經來了,正在某處看著他。


    他不願意說,榕伯也就不問了,他隱約能猜到司徒照和奚寧之間關係不同常,那日初一突然不見蹤影……


    榕伯還在按照他的安排注意著司徒照,奚寧問他:“今日魔尊帶人離開後,還有沒有去過哪裏?做了什麽事?”


    “魔尊似乎直接回了自己的住所,一直到日落都未曾出現過。”


    “直接回去了……”奚寧想著便有些坐不住,“現在外麵應該沒什麽人吧,我想偷偷過去找他……”


    榕伯大驚失色:“萬萬使不得!都這個時辰了,您若是被有心人發現……”


    奚寧知道,他也沒有像司徒照那樣厲害的法力,可他心裏著急,撐著頭懊惱道:“我……我有很重要的話想和他說。”


    司徒照看來今天晚上是不會出現了,那自己就主動去找他,這事最好盡快和他說清楚。


    榕伯一臉為難,他仔細思索片刻,提議道:“不如……明日我尋個由頭過去,殿下扮作仆從同我一路?”


    奚寧眼前一亮:“好。”


    他隻要遮住自己的龍角再隱去容貌,繞偏僻的小路過去,等進了司徒照的宮殿找到人再卸下偽裝,他就不信司徒照會趕他出去。


    “那殿下快進屋休息吧,”見他情緒終於好了些,榕伯催促道,“時辰已經不早了。”


    奚寧便起身進了屋,榕伯等到他熄了燈後才離開。


    第二日一早,榕伯帶了一件仆從樣式的衣物過來,奚寧穿上剛好合身,再戴了一頂方帽遮住額前的龍角,他身形偏瘦,除去這張臉看著和普通的仆從一般無二。


    “我就說是昨日魔尊帶人來搜查時,有下人不小心衝撞了魔尊,七殿下讓我過來賠罪的,”榕伯拿了一個小箱子交給奚寧,裏麵裝的是一些準備送給司徒照賠罪的物品,他又在奚寧臉上施了一個法術改變容貌,“委屈殿下了。”


    奚寧說著“不委屈不委屈”,跟著榕伯一路向司徒照住的宮殿去。


    榕伯特意選了人少的小路,用靈氣趕著路很快就到了,奚寧遠遠就看見殿門外有魔族把守。


    兩人上前說明了來意,門口的魔族一臉冷漠:“魔尊有令,不見客。”


    榕伯回頭與奚寧對視一眼,站在門口很是尷尬,奚寧忍不住道:“你去通報一聲,我們是七殿下宮中的。”


    那個魔族還是不為所動:“魔尊有令,來訪者一律不見。”


    榕伯聞言扯了扯奚寧的衣袖,想先回去再說,奚寧不死心,又說道:“我勸你最好還是去問一問,要是魔尊怪罪下來……”


    他這樣的態度,魔族麵露遲疑,側頭和同伴小聲交談了幾句,說道:“那你們二人在此處等等。”


    奚寧鬆了一口氣,抱著小箱子仰頭向門內張望,卻什麽也看不見。


    等他見到司徒照之後,對方一定還在生氣,他就先哄一哄,再……


    剛才去的那名魔族很快回來,臉色有些臭,態度較之前更差:“不見!東西也拿走,魔尊說了不收。”


    “不見?”奚寧不敢置信,“我不信……”


    眼看魔族越來越不耐煩,榕伯拉過奚寧,悄聲道:“算了殿下,走吧。”


    司徒照東西也不收,奚寧拿來的小箱子隻好又抱著回去了,一路上低著頭不說話。


    是他低估了這事的嚴重性,司徒照現在肯定還在氣頭上,奚寧也能理解……


    榕伯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何事,隻勸道:“魔尊不見您也不收東西,一定也有他的考慮,說不定等這段時間過了就好了。”


    他的意思是司徒照也顧忌著仙帝那邊,擔心別人說些閑言碎語,奚寧卻知道他就是因為生自己的氣了,前幾日來找他還在他寢宮裏留宿的時候,可不怕被人發現。


    “宿主再等等吧,說不定過個幾天他就自己過來了呢,總得給他時間緩一緩。”係統想了想,自告奮勇道:“如果他晚上偷偷地來,我就馬上把宿主叫醒。”


    事已至此,奚寧隻好應下:“好吧。”


    -


    然而後來的幾天,奚寧都沒見過司徒照。


    他每天都睡得很晚,熄了燈後還會在床上睜著眼睛等很久,結果司徒照當真就不來,係統都說晚上半點異常都沒有。


    奚寧真正慌了神,司徒照莫非要一直不理他?


    他還說要向仙帝提親娶自己呢,到現在也沒什麽消息,他要是一時生氣改變主意,找到天巫珠後就直接回了魔界,奚寧可沒辦法找到他。


    正當奚寧慌亂之時,仙帝派人來傳喚他。


    侍從是仙帝殿中的人,等奚寧收拾好後領著他前去,奚寧在路上問起:“仙帝讓我過去,可曾說過是為了何事?”


    “殿下去了便知,”侍從回道,話音頓了頓:“魔尊也在仙帝殿中。”


    司徒照竟然也在那裏,奚寧心中升起期待和希望,甚至催促著侍從快一些走。


    仙帝和司徒照在前廳,侍從將奚寧帶到門口就離開了,奚寧入廳時看見仙帝坐在上方,司徒照則坐在靠下的側麵,聽見動靜抬眼看過來。


    奚寧這幾天都沒見過他,這時候心跳的很快,又怕被仙帝察覺到什麽,結果司徒照視線移開地更快。


    廳裏還跪著一個人,奚寧隻能看見他的背影,不知道是誰,他上前先向仙帝行禮:“父親。”


    這是係統讓他這樣叫的,它說仙帝平時雖然不怎麽見自己的幾個兒子,卻更喜歡這樣親近一些的稱呼,仙帝溫和道:“起身吧。”


    奚寧在司徒照對麵坐下,很快有侍從來為他斟茶,這時候他才發現廳中跪著的人是一個低等魔族。


    他敏銳察覺到些什麽,又仔細打量了這個低魔一遍,發現他和司徒照的身形差不多,連側臉也有幾分相似,當下明白了幾分。


    仙帝問道:“小七可認得他?”


    奚寧點頭道:“認得,他曾是我殿中的一名仆從。”


    他悄悄看了司徒照一眼,對方神色沒什麽異常,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那個低魔很是害怕,側過身向奚寧求饒:“七殿下饒命,奴再也不敢了……”


    奚寧默不作聲,此時司徒照開口道:“這種手腳不幹淨的下人,趁早處理了好。”


    他抬手示意,一邊的侍從手中端著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過來,如茶壺餐具一類的,都是上好的仙玉製成,還有一條鮫絲腰帶,放在奚寧麵前讓他查看。


    仙帝說道:“把這些都送回小七殿中吧,小七日後也要多留意留意,丟的雖是些小玩意,發現失竊時也該及時上報。”


    奚寧懂了,司徒照應當是另找個低魔頂替初一的身份,再稱他是偷竊了自己殿中的東西後逃走,他心中一暖,司徒照雖生氣了不願見他,但還是關心著他的。


    他應道:“是,父親。”


    仙帝揮了揮手,讓人把低魔帶下去:“按仙律處置。”


    低魔被帶走後,廳中便隻剩他們三個,奚寧低頭摩擦著茶杯的邊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好不容易見到司徒照,更不願意就這麽離開。


    司徒照也很沉默,倒是仙帝先開了口:“小七可得好好感謝魔尊,是他為你找回了失竊之物。”


    他不提霍修,奚寧也摸不準他的想法,順著他的話抬頭看向司徒照。


    司徒照也在看著他,眼中沒什麽情緒,連冷漠都不曾有,奚寧卻更加心慌。


    奚寧低聲說道:“多謝……魔尊。”


    司徒照收回目光,十分平靜:“七殿下客氣了。”


    此時侍從進來通報:“南海仙君來訪。”


    仙帝頷首:“傳。”


    司徒照與奚寧兩人識趣地起身告退,仙帝也未留他們,司徒照先一步走在前麵,出了前廳後奚寧見四下無人,小聲喊他:“魔尊?”


    前方的身影充耳不聞,幾息就不見了蹤影,奚寧站在原地茫然地看了一圈,發現他真的走了。


    有侍從看見了過來詢問:“七殿下在找誰?”


    奚寧抿嘴道:“沒誰。”


    侍從還想送他回去,奚寧拒絕他之後獨自往回走。


    他回殿時特意繞去了司徒照的宮殿,又不敢直接現身怕別的什麽人瞧見,在側方悄悄轉了一會兒還是離去了。


    司徒照一邊生氣,還幫著他解決了初一的事,那時他叫錯了名字,他也先給自己驅完了毒再走,奚寧回想起來越發難過,連帶著加重了不少病症引起的負麵情緒,焦慮又缺乏安全感。


    “他要是以後都不理我了,我該怎麽辦?”奚寧掐著自己的指尖,神色慌亂,“如果他直接回了魔界,我就得去找他……”


    係統趕緊勸道:“宿主難道不做任務了嗎,天巫珠還在霍修那裏呢……”


    “不做了,”奚寧小聲打斷它,“懲罰就懲罰吧,等他兒子一懷上,我再想辦法殺了他。”


    “宿主可不能這麽消極任務!”係統聽他這麽說更加著急,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了,“這事也不是宿主的錯……”


    奚寧搖頭:“不,就是我的錯。”


    是他太自以為是了,覺得司徒照怎麽都會向他妥協,可這一連幾天過去,他當真是不給自己半點解釋的機會。


    “不如……宿主試試裝病?”係統又給他想了個辦法,“司徒照明顯還是關心宿主的,不然不會為宿主找來低魔,雖然這件事也跟他有關係……不過我覺得宿主如果生病了,他一定會忍不住來看的。”


    奚寧覺得它說的有理,但是自己怎麽樣才能生病呢,“我好歹有法術在身……仙宮裏的人也會生病嗎?生什麽病比較好?”


    總歸不能是感冒什麽的吧,奚寧對這些不太懂,係統為他查詢後說道:“嗯……宿主可以利用龍角的生長,假裝疼得不行?”


    他們交談間奚寧已經回了寢宮,榕伯上前迎接:“殿下,一切可都還好?”


    他就擔心仙帝發現初一的事向奚寧問罪,但奚寧周身沒什麽異樣,隻是魂不守舍地,搖了搖頭自顧自向前走。


    片刻後奚寧又轉了回來,小聲對榕伯說道:“你去散布消息,就說我……因為龍角生長,疼得快死了。”


    榕伯目瞪口呆道:“快……快死了?”


    “嗯。”奚寧臉色認真,再次確認了一遍,“就這麽說。”


    -


    為了裝得更像一些,奚寧這兩天一直在寢宮沒出去過,看起來就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藥膏他也不抹了,放在矮榻邊的小桌子上吃灰,於是他的龍角真的開始疼起來。


    “這辦法真的有用嗎?”奚寧有些懷疑,他將手背貼在額頭上,“我好難受。”


    不僅是身體上的難受,還有心理上的,兩個世界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和司徒照鬧別扭,冷戰了這麽長時間。


    奚寧覺得自己已經被司徒照寵習慣了,他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對司徒照實在不夠好。


    現在還鬧出這個誤會,他翻了個身,鬱鬱寡歡。


    係統心裏犯嘀咕,它隻能按照過往的數據進行分析預測,並不能直接感受情緒,


    莫非是它推斷出了錯?而且司徒照雖然和宋舟是同一個人,但他在每個世界裏是植入了角色背景信息的,相應的性格也會出現偏差。


    外麵天色已經很快暗了下來,奚寧睜著眼看了窗外許久,慢慢起身準備休息。


    他脫下外袍隨意扔在一邊,坐在床頭發呆。


    沒過多久,榕伯在外麵敲門:“殿下,早些休息。”


    榕伯最近很在意他的作息和狀態,他不知道奚寧為什麽要裝病,卻怕他真的病了。


    奚寧應了一聲:“知道了。”


    榕伯和林管家有些像,至少在這段時間讓奚寧沒有感覺太孤獨。


    他起身想去喝口水,也沒有穿鞋子,赤著腳走到桌邊倒水。


    奚寧喝完水後捏著杯子,突然有個念頭浮上腦海。


    “司徒照現在會不會正在外麵看著我,”手中的杯子一點一點下滑,奚寧決定賭一把,“如果我暈倒了,他會進來嗎?”


    要是等不到人,那他就再自己爬起來就是了,奚寧手一鬆,閉著眼就向地上倒去。


    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榕伯已經走遠了聽不見屋裏的動靜,奚寧躺在地上等了半晌也沒人過來,頓時覺得自己好蠢。


    他更加失落,正當準備睜眼起身時,身後吹來一陣微弱的風,有人輕柔地將他從地上抱起來。


    奚寧隻愣了一瞬,迅速轉過身緊緊摟住來人的脖頸。


    司徒照就知道他是裝的,可自己偏偏就是著了道,他冷聲道:“放手。”


    奚寧聞言將他抱得更緊一些,聲線顫抖:“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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