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陽一時放縱,結果累得腿疼屁股痛,黑無常找過來的時候,他正窩在肖司明懷裏熟睡。


    身旁的氣息似乎離得遠了些,阮陽不安地皺了皺眉,很快就被人摟進懷裏,手掌隔著被子輕拍安撫。


    等他哼哼唧唧地重新睡過去,肖司明在床邊坐了良久,然後才起身走出寢殿。


    寢殿外,黑無常步履匆匆地趕過來,站在殿門外喚了好幾聲殿下,見一直沒人回應,這才將目光投向角落裏兩隻充當背景板的小鬼:“殿下在裏麵休息?”


    兩個小鬼對視一眼,一個點頭,一個搖頭。


    “……”黑無常皺起眉頭,“你倆什麽意思?老實交代!”


    他這一凶,倆小鬼當即打起顫來,偏偏口齒不清,話都說不利索,稀裏糊塗地說了半天,黑無常隻聽明白一個關鍵詞。


    “欺負?”黑無常眼神淩厲起來,“你們說殿下被人欺負了?”


    兩個小鬼一起點頭。


    黑無常一下子就憤怒了,冥王在冥界都能讓人欺負,那還得了!


    “是誰這麽膽大包天,怎麽不早點來通報我?”他捋起袖子,不等倆小鬼作答,腦子裏已經自動跳出了嫌疑人的姓名:“一定是肖司明,這廝定是用花言巧語迷惑了殿下,為的就是騙取殿下的信任!”


    殿下現在才多大?按人類年齡來算不過才二十來歲,肖司明居然忍心下得去手!


    黑無常在內心將肖司明罵了個狗血淋頭,正要抬腿衝進去,麵前緊閉的殿門就自己打開了。


    肖司明從裏麵走了出來,他身上依舊穿著今早出門時的那件黑色大衣,總體上衣冠整潔,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原本整齊的衣服好像多出了幾道不自然的褶皺。


    黑無常跟他迎麵撞上,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被肖司明先發製人:“別吵。”


    黑無常:“???”


    他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麵露警惕地問:“殿下呢?怎麽就你一個人出來?”


    肖司明:“他在休息,都說了讓你別吵。”


    黑無常:“……”


    肖司明聲音壓得極低,轉身動作輕巧地將殿門輕輕合上,又打上一道結界隔絕外麵的聲音,防止裏麵的人被外人打擾。


    這份細心,看得黑無常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立了,同時內心一陣驚濤駭浪:他從未見過肖司明這麽溫柔細心的一麵,難不成他跟殿下是來真的??


    肖司明仔細打點好一切,這才拿正眼看向黑無常,語氣平靜道:“走,你帶路。”


    黑無常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愣道:“帶什麽路?”


    肖司明神情淡然地看著他:“當然是去找五方鬼帝。”


    說罷,又給了他一個“你在說什麽廢話”的眼神。


    黑無常:“……”


    可以,這才是我熟悉的肖司明,這廝果然長著一副討人厭的嘴臉。


    肖司明雖然生於幽冥,冥界怎麽也算他半個老家,但他和冥界的關係實在是不咋地。


    這也不奇怪,任誰對時刻想搞死自己的一批人都不會有什麽好印象的。


    黑無常已經認識了他幾千年之久,對他睚眥必報的性格了如指掌。


    正因為如此,在阮陽說兩人是戀人關係時,他才一萬個不信,甚至十分懷疑肖司明有欺騙自家殿下感情的嫌疑。


    且不說肖司明一個隻知道吞噬的混沌怎麽可能懂得談情說愛,他和冥界結了這麽大的梁子,怎麽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黑無常忍了又忍,沒忍住,停下腳步扭頭問肖司明:“你老實說,你來冥界究竟抱著什麽目的?”


    肖司明也停下了,眼神依舊平靜地看著他,不答反問:“你說呢?”


    黑無常:“……”


    他歎了口氣,難得語氣和緩了一些:“我們也算相識一場,你就實話告訴我,你想要什麽?冥界的賠禮道歉嗎?”


    肖司明:“你覺得我差這一句道歉嗎?”


    黑無常噎了噎:“那你是為了什麽?”


    肖司明看著他,半晌後移開視線,輕飄飄地開口:“我確實有想要的,但冥界不一定舍得給。”


    黑無常心說果然,隨即又警惕地看向他:“是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肖司明似乎笑了笑,但不等他看清,這廝就邁開腿從他身邊擦過,留下一句:“以後你會知道的。”


    黑無常:“??”


    我知道個鬼啊,我怎麽猜得到你在想什麽!


    冥界不舍得給的東西……難道你還想要吞下整個冥界不成?


    黑無常越想越心驚,思維一發散,整個鬼都不好了,正猶豫著要不要先招個小鬼出來提前給五方鬼帝通風報信,冥界的會議大殿已經出現在了他們近前。


    得,通風報信已經來不及了,隻希望肖司明一會兒別在鬼帝大人們麵前語出驚人就好。


    ***


    阮陽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人,剛睡醒的腦子還有些遲鈍。


    肖司明呢?


    他恍惚間想起黑無常似乎來找過自己,是為了……哦!和五方鬼帝的談判!


    他居然這事給睡忘了!


    阮陽懊惱地拍了拍頭,立刻就猜到肖先生八成是看他在睡,就替他談判去了。


    阮陽登時就清醒了。


    他心裏很清楚,冥界這邊對肖司明存在很大的偏見。


    今天視察冥界的時候,當著自己的麵都有冥差在悄悄議論肖司明,視他為洪水猛獸,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看得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冥界對肖先生敵意這麽大,萬一自己不在,肖先生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想到這裏,他忙從床上跳下來,差點連鞋都顧不上穿,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寢殿。


    守在殿外的小鬼見他神色慌張地跑出來,忙迎上來:“殿下。”


    阮陽定了定神,示意他們不用行禮,然後才迫不及待地問:“肖先生呢?”


    兩小鬼二臉懵逼:“殿下問誰?”


    阮陽頓了頓,隨即意識到這些小鬼應該是不認識肖先生的,於是隻好換了個說法:“就是剛剛和我一起回來的人。”


    他這樣一說,小鬼就知道了,雖然心裏犯嘀咕,但還是據實答道:“殿下說的人跟黑無常大人一起走了。”


    果然。想到當初就是五方鬼帝最先策劃三界聯手除掉肖司明的,阮陽頓時更加心急如焚。


    他追問:“什麽時候走的?”


    小鬼:“走了有半個時辰了。”


    那就是一個小時,這麽長的時間,要是談得順利肖先生早該回來了。


    看來談判過程不順利。


    冥界的會議廳他去過,知道大致方位,阮陽定了定心神,朝著會議大殿拔腿就跑。


    身後傳來兩個小鬼的殷殷呼喚:“殿下!殿下!您去哪兒啊?”


    阮陽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肖司明身邊,生怕他受委屈,哪裏顧得上搭理他們。


    他身上穿的是來到冥界後被要求換上的冥王朝服,黑色的長袍幾乎長得拖地,跑起來要多不方便有多不方便,阮陽幹脆將衣服提起來跑,很快就將身後的小鬼們甩得遠遠的。


    冥界昏暗的天空下,四周是一片光禿禿的戈壁沙漠,這一片風沙極大,風一吹,地上的沙礫就會飄揚起來,割在人臉上生疼生疼。


    阮陽疼得眼淚汪汪,上次過來因為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肖先生不在身邊,阮陽始終精神緊繃壓根兒沒顧得上欣賞冥界的風景。


    這會兒他一路狂奔的時候倒是看清了——冥界居然到處都是戈壁灘!放眼望去連點綠植都沒有,這荒漠化也太嚴重了。


    怎麽會這麽荒涼!


    而且荒涼已經是其次,這裏的人還都蠻不講理。


    阮陽咬了咬牙,內心憤憤,條件落後成這樣,要是肖先生再受欺負,那這破地方還有什麽可待的!!


    ***


    這一邊,肖司明仍在與五方鬼帝談判。


    五方鬼帝雖然對於他的到來很不歡迎,但很快就被更為重要的談判內容轉移了注意。


    這次談判主要就是圍繞冥界與另外兩界合作對抗妖王展開討論,隻不過由於天冥兩界積怨已久,不僅天界那邊不樂意合作,冥界這邊的交談也不大順利。


    與天界不和是其一,另外就是冥界與天界不一樣,天界的神佛需要人界供奉他們,信眾越多的神佛力量越強,而冥界從始至終就不靠這個。對於他們來說,人的肉身消亡後靈魂就會來到冥界,待個一段時間再安排他們投胎轉世就行了,哪怕妖王真出世,死點人對他們也沒什麽影響,最多就是業務比往常繁忙一點。


    再說妖王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實力恐怕與當年鼎盛時期的肖司明不相上下,打贏了倒還好,要是沒打贏,還會給冥界造成人員傷亡,得不償失。


    五方鬼帝合計了一下,都覺得這是門賠本買賣,不劃算,因此拒絕合作。


    肖司明抱著胳膊坐在下方聽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了半天,就得出這麽個結論,內心不禁嗤笑了一聲。


    他對冥界的人沒什麽好感,說話自然也就不留情麵:“千年不見,我看你們不僅生產技術沒進步,腦子都跟著退化了,居然會認為人間存亡與你們無關?”


    冥界的這群陰神深居簡出太久了,自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也不想想三界一直以來保持著平衡狀態,一旦妖王出世打破了這個平衡,人界滅亡了,另外兩界要如何繼續維持下去?


    五方鬼帝在冥界身份僅次於冥王,位高權重的人總是好麵子的,此刻被人當麵說破事實,內心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幾分羞赧,同時又有些惱羞成怒。


    尤其對象還是肖司明。


    北方鬼帝冷下臉來:“你算什麽東西?不如管好你自己,冥界的事豈容你一個外人插手!”


    肖司明:“誰說我是外人?”


    五方鬼帝:“?”


    鬼帝們被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整得相當疑惑,有的立刻將淩厲的視線轉向黑無常,用眼神詢問這是怎麽一回事兒。


    視野裏,黑無常站在門旁邊,聽到這句話內心一陣毛骨悚然,一種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


    不好!


    他衝肖司明的背影伸出爾康手。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肖司明勾了勾嘴角,表情似笑非笑,視線在上方幾位冥界高層領導人的麵孔上劃過,語速低緩——“我和阮陽早已結為道侶,這次自然是作為家屬過來談判。”


    北方鬼帝:“本王管你結為什麽……什麽??道侶?!?!”


    鬼帝們麵麵相覷。


    黑無常:“…………”


    他當然沒敢把肖司明和阮陽談戀愛的事告訴鬼帝,就怕見到這一幕。


    叮鈴哐啷,五方鬼帝麵前的桌子紛紛被釋放出來的巨大的靈威所掀翻,大殿內,足足安靜了三分鍾。


    北方鬼帝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荒唐!你說的結為道侶是什麽意思?”


    黑無常肩膀後縮,內心叫苦不迭,他昨天就不該同意肖司明進冥界!這廝分明就是來搞事情的!!


    隻是現在後悔也晚了,他隻能盼望肖司明少說幾句,然而肖司明顯然不會如他的意,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開口悠悠道:“你以為呢?冥界可以拒絕此次合作,而我會帶阮陽離開冥界。”


    直到此時,他才說出了自己的本意。


    這不是威脅,而是實話實說。如果不是阮陽,冥界對他來說沒有絲毫意義。


    他是混沌不是聖母,當年三界聯手對付他那事,如果不是阮陽受罰,他早就將那天圍剿自己的人列出一份名單來,挨個上門報複回去了。


    幾個鬼帝甚至顧不上跟他計較道侶的事,當即怒道:“肖司明!你以為冥界是什麽地方?!”


    搶人搶到冥界頭上來了,這混沌真是囂張得無法無天了!


    北方鬼帝咬牙切齒道:“你別以為冥界真就拿你沒辦法……”


    肖司明意思意思哦了一聲,目光無人的樣子簡直為自己拉滿了仇恨:“是嗎?那我拭目以待。”


    黑無常:“……”


    能把五方鬼帝氣得暴跳如雷的,天上地下也就肖司明這一個了。


    就連鬼帝中向來以脾氣好著稱的南方鬼帝都被他的囂張氣得血壓飆升,一副即將厥過去的樣子:“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冥界!”


    話音剛落,卻聽阮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不行!”


    眾人同時將頭轉向門口,鬼帝們連忙收拾好自己麵上猙獰的神情,勉強擠出笑容來:“殿下!”


    阮陽站在大殿門口,手裏還提著過長的衣擺,冥界沒有代步工具,一路跑過來累得他氣喘籲籲。


    他將五方鬼帝無視了個徹底,兩隻眼睛在看見肖司明的一刹那才亮了亮。


    見肖司明朝自己招手,阮陽立刻像顆小炮彈似的飛奔了過去。


    肖司明動作熟練地把人摟進懷裏,理了理他蓬亂的頭發,整個人的氣質都柔和了下來,從旁人的視角來看就仿佛是打上了一層柔光濾鏡。


    “怎麽跑出來了?”


    阮陽在殿門外就聽見了五方鬼帝的怒吼,一瞬間眼前的場景和他記憶裏大家商量著圍剿肖司明的畫麵重合在了一起,阮陽腦子一熱,這才想也不想就衝了進來。


    他抓著肖司明的胳膊檢查了一遍,確認肖先生半點沒受傷後,一顆高高吊著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我出來找你,你們談完了嗎?”


    肖司明笑了笑:“差不多了。”


    就是談得不怎麽順利。


    阮陽頭發上還有在路上沾上的沙礫,肖司明給他吹了吹,聲音溫和得和剛才與鬼帝針鋒相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鬼帝們在二人親密無間的相處模式下受到了猛烈衝擊,迎風錯亂了幾秒,半晌才訥訥道:“殿下,您這是……”


    阮陽答得幹脆利落:“談戀愛。”


    五方鬼帝:“??!!”


    談戀愛??


    和誰??


    肖司明麽???


    阮陽明顯不打算給他們精神緩衝的時間,故作威嚴地說道:“和天界合作的事是經過我同意的。”


    眾鬼帝大驚:“什麽!!殿下,請您三思啊!!”


    “天界陰險狡詐,與他們合作吃虧的肯定是冥界。”


    “況且此事對冥界來說並無益處,我們這樣,很容易吃力不討好。”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總之對合作之事是一致的不讚同。


    阮陽對冥界的鴕鳥心態十分瞧不上,他剛剛在殿門外都已經聽明白了,這群人就是不敢對抗妖王,就這還天天在他耳邊說要攻打天界呢?誰給他們的勇氣?


    同時對自己冥王的身份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他原本以為冥王身為冥界之主應該是說一不二的,結果來冥界幾次越發能夠體會到冥王背後還有五方鬼帝,這些人相當於是冥王的輔佐官,雖然地位在他之下,但明顯在冥界占據很高的話語權,自己這個冥王反倒處處受限,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有這群人跟在後麵讓他三思。


    阮陽本來就不是很想做冥王,此時意識到冥界貧瘠荒涼就算了,手下還這麽不聽話之後對冥王一職更加沒了興趣,因此看也不看鬼帝一眼,轉頭就對肖司明說:“肖先生,他們不同意就算了,我們回自己的家。”


    肖司明揉著他的頭發,對這一要求幾乎是喜聞樂見的,當即點頭應道:“好。”


    五方鬼帝立刻就慌了:“殿下!您要去哪裏?冥界才是您的家啊!”


    阮陽實在是不想搭理他們,看了眼南方鬼帝,搖頭道:“你剛才還趕我們走。”


    “?”南方鬼帝簡直冤枉得想吐血:“我怎麽會趕殿下走呢!”


    阮陽牽著肖司明的手,回答得有理有據:“肖先生是我的道侶,你們趕他走就是在趕我走。”


    五方鬼帝仿佛被天雷劈中了似的:“……道……侶?”


    先前聽肖司明說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麽,此時這個詞從阮陽嘴裏親口說出來,大家都有一種世界崩塌的抓狂。


    同時又很迷茫且困惑——混沌什麽時候就成為殿下的道侶了??!


    不等他們想明白肖司明究竟給冥王殿下灌了什麽迷魂湯,阮陽拉著肖司明,明顯已經下定了決心:“肖先生,我今後不做冥王了。”


    五方鬼帝這下差點被他驚得魂飛天外:“什麽!!!”


    肖司明同樣有些意外,但並未表現出來,而是眼神關切地看著阮陽,耐心詢問他:“嗯?為什麽?”


    要知道,阮陽曾經被拘束在冥界上萬年之久也從未說過“不做冥王了”的話。


    來這之前,他還擔心過阮陽以後會不會受冥界的影響過分約束自己。


    在七八雙眼睛的注視下,阮陽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說出了一直以來藏在心底的感想:“做冥王太累了。”


    手下不聽他的話,冥界又大又荒涼,別說汽車高鐵,連人力馬車都沒有,視察一圈能累死個人,“而且冥界沒有冥王也可以。”


    他不在的這一千年,冥界不是依舊被打理得井井有條麽?


    而五方鬼帝聽了他的話,內心簡直哭瞎,“殿下,此事萬萬不可,您是冥界之主,冥界怎麽能沒有您呢?”


    阮陽哪管他們可不可,拉著肖司明徑直衝出了大殿,腦子裏努力回憶哪邊才是冥界出口的方向。


    肖司明低頭看一眼兩人緊握的手,感覺眼前的場景像是阮陽帶著他私奔似的,心情竟十分舒暢,出了大殿還體貼地給阮陽指路:“出口在東邊。”


    “殿下!!”五方鬼帝追了出來,眼看阮陽已經準備和肖司明相攜離開,眾鬼帝終於意識到了他不是過去那樣使小性子,而是真的不想當這個冥王了,慌忙之下,南方鬼帝倉促改口:“這樣,您想和天界合作,我們同意就是了。”


    阮陽帶著肖司明頭也不回地撒腿狂奔,一副“談崩了我跟你們沒話說”的樣子:“你們同不同意和我有什麽關係!”


    他都決定不當冥王了,合不合作的關他什麽事!


    鬼帝們那叫一個急啊,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電光火石之間,忽然有人想到阮陽剛剛說冥界有沒有自己都一樣,興許是覺得他們幾個太約束他了,於是趕忙道:“殿下!您別急,隻要您願意繼續擔任冥王,我等今後不會再幹預您的決定了!”


    殿下這是長大了啊,嫌他們管束太多,也罷,他們不插手就是了。


    這話相當於最大程度地給阮陽放權了,對於冥界來說,隻要能留住冥王,別說是放權,叫他們向肖司明低頭都是可以咬咬牙接受的事。


    阮陽停下了腳步,似乎被說得有些心動,斟酌再三後卻還是搖了搖頭:“還是人類世界比較好,有房有車有工資,科技先進……”


    聽說就連天界現在都過上了新時代生活,段道長他們觀裏供奉的那個神仙甚至每天都會坐在電視機前準時收看八點半的黃金檔嘞。


    眾鬼帝:“……qaq”


    原來殿下是在嫌棄冥界太落後?


    落後也不是他們想的,人冥兩界貨幣不流通,他們又不像天界那樣有很多信眾供奉,自然沒那個經濟實力去引進先進技術啊!


    但眼看人已經快跑沒影了,有肖司明在,他們還真沒把握攔住阮陽,南方鬼帝咬了咬牙,語氣透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無力感:“我們也可以!”


    “房子、車子,殿下您想在冥界怎麽改都可以!”


    阮陽腳步一頓,終於扭頭看向他,眼底亮晶晶的:“真噠?”


    ***


    其實阮陽早就有改造冥界的想法了,隻是有五方鬼帝這五位老古董在,他一直沒有實踐的機會。


    如今得到五方鬼帝的首肯,承諾他在冥界怎麽造都沒事,阮陽當然要大展身手。


    既然要改造冥界,阮陽立刻就成立了他的阮氏裝修公司。


    作為公司成立的見證人之一,衛瑄在一旁的沙發上簡直歎為觀止。


    “這就成立啦?”他頓了頓,“好像哪裏不太對啊,成立公司不需要注冊資金嗎?”


    阮陽枕在肖司明的大腿上,聞言歪著頭思索一陣,倒是想到了一個充足的理由:“我們陰間裝修隊,不需要注冊資金。”


    陰間裝修隊……


    衛瑄嘴角抽了抽,隻覺得這事實在是槽多無口。


    阮陽對自己連注冊都沒有的裝修公司卻十分上心,手裏捧著從書店裏買來的《公司經營成功案例101》,決定先按照書上說的,劃分好員工職位。


    董事長當然由他來當,公司的重要幹部交給別人來做他也不放心,於是阮陽在屋裏環視一圈,視線自然落到了唯一一個終日遊手好閑的人物身上。


    “衛哥,我覺得男人要有事業,隻有做出一番事業,才有底氣去追求你心愛的女人。”


    衛瑄:“……”


    他往後縮了縮,心裏隱約有種不妙的預感:“你想做什麽?”


    阮陽笑眯眯的像隻嘚瑟的小狐狸:“你對采購部部長有沒有興趣?”


    衛瑄:“……我為什麽是采購部部長不是而不是總經理?”


    阮陽:“總經理我準備留給宇哥來當,他畢竟比你沉穩。”


    坐在辦公桌前佯裝目不斜視認真工作實際上在偷聽他們交談的莫宇忽然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自己的脊背。


    衛瑄:“…………”


    你一個窮奇,這突如其來的偶像包袱是怎麽回事?


    他將目光投向一旁沉默不語的老大,他真正的上司肖司明似有所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阮陽說得對。”


    衛瑄:“?”


    對什麽對,你是在說我看上去適合做什勞子采購部部長還是在說莫宇看著比我沉穩??


    肖司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以後你就做采購部部長吧,要懂得把握時機。”


    衛瑄:“……不,我的內心其實是抗拒的。”


    見他拒絕,阮陽也不強求,隻遺憾地說道:“那好吧,本來我準備問你采購部部長一個月三萬工資夠不夠的?啊,現在是創業初期,以後等公司發展起來了可以再加。”


    三萬……!


    衛瑄一秒鍾打臉:“可以!我做!”


    三萬一個月,衛瑄差點熱淚盈眶了,這是什麽神仙待遇!要不怎麽說阮陽是個小天使呢,至少他就不像肖司明那個鐵公雞,一個月發一百塊工資的事都幹得出來。


    阮陽遲疑地看向他:“你剛剛不是說不做嘛?”


    衛瑄後悔死了,想想三萬快的月薪,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心和顫抖的手,表情真摯地回複:“沒有,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我已經想明白了,你說得有道理,男人還是該有事業!”


    哈哈哈哈三萬塊!


    衛瑄喜形於色地宣布:“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阮陽的人了!”


    肖司明:“……”


    他掀了掀眼皮,掃了衛瑄一眼,丟給他一個眼刀。


    然後低頭用手指捏了捏阮陽的下巴,“我呢?”


    阮陽抓著他的手嘿嘿笑,“我是董事長,那你自然是董事長夫人啦!”


    肖司明頓了頓,眼裏泛起幾絲笑意:“也行。”


    夫人就夫人,在外阮陽說了算。


    阮陽口頭上占了肖先生的便宜,笑得更像一隻小狐狸了,臉頰上陷下去兩個圓乎乎的小坑,肖司明拿手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什麽,從兜裏掏出一張卡片來。


    衛瑄在邊上看見那張黑卡,登時“臥槽”一聲,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阮陽有些疑惑:“給我這個做什麽?”


    對於肖司明隨隨便便掏張黑卡出來的行為他倒不覺得有多意外,畢竟之前肖司明給他的那袋東西加起來早就達到富可敵國的程度了。


    他疑惑的是:不是給了那麽多了嗎,怎麽還給?


    肖司明輕飄飄道:“創業資金,拿著吧,算董事長夫人的股份。”


    阮陽笑彎了眼,在衛瑄猶如實質一般的注視下伸手接過來,自己湊上去在肖司明下巴上親了一口。


    肖司明抿了抿嘴角,用兩根修長的手指抽走了阮陽手中的書,在阮陽愣神之際,長臂一伸,將人撈進懷裏便抱著他起身上了樓。


    近距離目睹這一切的衛瑄:“…………”媽的!


    有錢人談起戀愛來真是為所欲為!!


    有對象了不起啊!老子現在可是有事業的人,采購部部長呢!遲早也能變成鑽石王老五黃金單身漢!


    等等,為什麽非得是單身漢?


    ***


    肖司明的床又大又軟,兩人確定關係後,幹脆也不分房睡了,每天都睡在肖司明屋裏。


    阮陽陷在被子裏,感覺自己躺在了一團棉花上麵,處處使不上力,一邊抓著肖司明的衣服一邊哼哼唧唧。


    肖司明攏住他的十指,一下一下地親著,親得阮陽頭昏腦熱,胸腔裏像是有一團火在跳動。


    肖司明仿佛聽見他在哼哼唧唧地小聲說著什麽,動作停了下來,附身仔細聆聽片刻,聽清楚內容後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阮陽呼吸微喘,斷斷續續地說著:“夫、夫人,你這次就輕一點好不好?”


    他不自覺地挪動了下身體,像是要把自己藏進棉花一樣的被褥裏,“一點點……因為我的屁股現在還有一點點痛。”


    怎麽會有人能這麽可愛?


    肖司明把人圈入懷中,低低地笑了兩聲:“遵命,我的小殿下。”


    ***


    別墅隔音效果很好,阮陽食髓知味,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後還有些意猶未盡。


    但他到底還是半個凡人之軀,體力不大跟得上,在肖司明覆過來之後和他唇齒相依地親了會兒,手掌綿軟無力地將人推開一些:“不來了……”


    肖司明抱住他,手掌隔著被子在他背上輕輕拍著,不一會兒,阮陽的呼吸就變得平穩。


    肖司明等他睡著,起身動作輕柔地替他清理幹淨,然後去浴室裏給自己洗了個澡。


    他一身水汽地上床,阮陽睡夢中有所察覺,立刻挨了過來。


    肖司明靠坐在床頭,始終沒睡,視線一直落在阮陽臉上,伸手摸了摸他臉頰上被冥界的風沙磨出來的紅痕,眼神漸漸幽深。


    阮陽今天為了他再一次跟冥界鬧掰了。


    明明是一界之主,心思卻這麽單純,明明知道混沌對三界的潛在威脅,卻一次又一次地站出來維護自己,真不知道讓他說什麽好。


    他就這樣靜靜注視著阮陽,似乎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等到阮陽睡醒,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肖司明見他迷迷瞪瞪地睜開眼,便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被汗濕後軟趴趴的額發,又動作輕柔地在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低聲哄道:“再睡會兒,我讓他們把早飯端上來。”


    阮陽睡了一晚上,渾身幹爽,知道一定是自己睡著後肖先生給他收拾過。


    許是因為昨天在冥界解決了一樁心事,他此刻的心情很是輕鬆,起身揚著兩個小酒窩給了肖先生一個黏糊糊的早安吻後,又心安理得地窩了回去。


    困是不困了,但身上還是很是有些鬆軟,阮陽枕在肖司明臂彎裏,忽然聽頭頂傳來肖司明的提問:“你為什麽會跑出來找我?”


    阮陽愣了愣,隨即才想起他說的是在冥界發生的事,原本上揚的嘴角漸漸落了下來:“我怕有人欺負你呐。”


    肖司明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聽到阮陽的擔憂像是有些好笑,拍著他的背安撫道:“放心,不會有人欺負我。”


    “嗯,”阮陽腦袋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誓一般:“以後有我保護你,誰也不能欺負你。”


    “……”肖司明望進他的眼睛,看見他眼裏的鄭重和決心,忽然之間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湧了上來。


    當年三界試圖聯手圍剿他,阮陽義無反顧地選擇站在他這邊時,是不是也是抱著這樣的決心?


    怎麽這麽笨?為了一個隨時可能吞噬整個天下的混沌去對抗三界,隻因為這個混沌跟他相處過一段時間。


    “寶寶……”他摟著阮陽的胳膊緊了緊,喉結上下滾動,下半句話卻遲遲未說出口。


    是阮陽帶他走出了幽冥,之後又給了他無限的偏袒。


    他是幸運的。這世上,除了這個人,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這樣全心全意無條件地偏袒他了。


    ***


    肖司明這些天開始跟隨諸位道長一起,前往已知的兩個封印著妖王部分力量的大陣所在地,去加固封印。


    與此同時,他也在找尋最後一把鑰匙的下落。


    五把鑰匙找到了四把,這最後一把卻遲遲不見蹤影,如果不是阮陽受罰的時候妖王也剛巧被封印,他幾乎要認為最後一把鑰匙會不會在妖王手裏。


    當然也不是沒可能。


    肖司明內心有幾分焦灼,麵上卻絲毫不顯,每天日出時出門日落時回家,在瞞著阮陽不讓他擔心的前提下,幾乎將三界又翻找了一遍。


    阮陽有他自己的事業,最近是冥界人界兩頭跑,還帶著衛瑄一起。


    衛瑄一開始並未認識到他這個采購部部長的重要性,直到阮陽帶著他去冥界,組織冥差們排好隊一個一個過來挑選自己想要的住宅圖片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這個采購部部長,應該是全公司最累的一個。


    好在阮陽很快就給他配了兩個冥差打下手,看著昔日的同事如今成為了自己的下屬,衛瑄漸漸找到了一個成功人士的成就感。


    等這些冥差挑好自己心水的住宅,衛瑄就帶著兩個冥差去陽間紙紮店,采購完一批後再燒下來……沒錯,用燒的。


    阮陽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有信心憑一己之力改造冥界,否則真叫他去蓋房子,他還得聯係包工頭,到時候怎麽跟人家介紹?難不成說“我們去陰間蓋幾間房,價格您不用愁,冥幣管夠”?


    會被當成變態的吧?對方當場被嚇暈過去也說不定。


    一間間紙紮的房子燒過去,冥界已經大變了樣,之前的冥界除了幾位高層領導人以外,普通的冥差住的都是最簡陋的磚瓦屋,居住條件不好,大家雖然不說,但心裏肯定也是有意見的啦,因此很多冥差寧可到陽間出差住在酒店裏也不願意回冥界過夜。


    現在居住條件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他們在冥界還能住獨棟別墅了,還帶花園呢!


    冥差們得知這是阮陽給他們的福利後激動得不行,一時之間冥王呼聲大漲,冥王腦殘粉的隊伍日漸壯大,值得慶幸的是,冥差們最近個個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工作效率提高的不是一點兩點。


    住宅的問題解決了,剩下的一些基礎設施就比較難辦,需要一定的時間,比如修建發電廠、信號站以及公路。


    這幾樣燒是不能燒的,隻能找人來建,但一時半會兒很難找到合適的合作對象。


    阮陽隻得先組織了一部分冥差,有樣學樣地照著視頻教程上修起了公路,但畢竟大家不是專業的,進度十分緩慢。


    正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一位許久不見的客人找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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