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道長他們包了輛車,臨走前還萬分友好地問黑無常大人要不要一起去道觀看看。


    黑無常擺了擺手,偷偷瞄了一眼背對著他的阮陽,“我還有公務在身,需要回一趟冥界,就不過去了,改日吧。”


    婁道長似乎很有些遺憾,但也知道這事不能強求,便作了個揖:“那好,大人慢走。”


    在常人看不到的世界裏,那三個叛逃冥差被帶走的時候哭得眼淚哇啦的。


    翹班加上挑釁頂頭上司,這些罪狀加起來想也知道回去冥界後等待自己的是什麽。


    還有一個膽子大的幹脆衝進車裏,抱住阮陽的大腿哭得涕泗橫流,最後被忍無可忍的肖司明拎起來扔出了窗外。


    婁道長注意他突然一臉暴躁地降下車窗,嚇了一跳,問:“肖道友還有什麽事?”


    肖司明眼神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冷漠道:“丟個垃圾。”


    婁道長看了眼他臉上的殺氣和手臂上凸起的青筋,默默轉過身。


    有時候總覺得肖道友看上去很可怕啊。


    ***


    一行人心情複雜地朝五行峰趕去。


    早在前一天傍晚,本地道協的道長們就聯係了各地道門同行,要在五行峰來一場道門緊急會議。


    不開玩笑地說,這次會議應該是建國以來道門所舉辦的最重大的一次,事關重大,此時在五行峰腳下,已經聚集了一群白發蒼蒼的道長,在得知h市發現妖族的消息後,他們這些修行者立刻動身趕了過來,這其中還有不遠千裏從京城趕過來的道長,大家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轍的凝重。


    他們聚集在這裏,為了抵禦即將到來的天下浩劫貢獻自己的一份力。


    隻可惜,如今天地靈氣稀薄,他們這些修行者的修為也經年累月地止步不前,平時鬥一鬥那些初開靈智的小妖還勉強能應付,讓他們和正兒八經的上古妖族對上,無異於螳臂當車,毫無勝算。


    一想到這裏,道長們便麵露愁容。聽說本地道協的同行們不在觀裏,而是一早就出發對付妖族左護法去了,他們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擔憂,於是便早早地等候在山腳,等見到這些奔赴在第一線的同行們從車上下來,連忙上前關懷備至地慰問道:“各位道友辛苦了,此番對付妖族左護法的行動,沒有人受傷吧?”


    “……”被慰問的道長們表示自己一點也沒被安慰到。


    阮陽和肖司明在最後下車,剛一下車就發現周圍的道長們似乎在用似有若無的眼神盯著自己,就連婁道長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阮陽:“?”


    他正疑惑呢,婁道長就已經收回了視線,語氣艱澀地對那位問話的道長答道:“並未有人受傷,我們去的時候,左護法已經……已經落入法網了。”


    “落入法網?”這位京城來的嚴道長聞言一愣,並未多想,隻以為是哪個厲害的道友出手製服了左護法,頓時生出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欽佩與自豪,老淚縱橫地喃喃道:“我道門竟有手段如此了得之人,竟能夠降服妖族,此人絕對能夠稱得上道門奇才!”


    不等婁道長出聲解釋,他擦了一把眼淚,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自己激動的心情,視線在周圍一圈本地道長的身上來回巡視著,麵上帶著和善的笑意:“請問是哪位道友?貧道鑽研道法數十年,很多地方仍然一知半解,不知是否有幸能與您探討一二。對了,左護法目前身在何處?既然已經被製服,那人應該也帶回來了吧?”


    剛剛去拘留所探視完左護法的一眾本地道長:“…………”


    在一片靜默中,道長們又將視線投向了阮陽,欲言又止。


    嚴道長順著他們的視線,自然注意到了這位在他們這群白發蒼蒼的老頭中顯得尤為突出的年輕道友,下意識以為對方就是那位道門奇才,一時之間大為震驚,正要誇讚對方一句年少有為,就見為首的婁道長一臉便秘之色地開了口:“……是本轄區的民警。”


    他越說語速越快,同時表情也越發冷漠:“妖族的左護法因為在集市上與阮道友發生口角,被隨後趕來的民警製服,因為還涉嫌巨額詐騙案,目前收押在本市拘留所。”


    在場的外來道長們:“……???”


    你說的什麽玩意兒??左護法是被誰製服的??


    短短一句話,涵蓋了一係列錯綜複雜的劇情,可憐嚴道長一顆心還裝著對道門複興的期望,這會兒就被社會主義的力量打擊得體無完膚。


    尤其在得知真正製服左護法的是警察隨身攜帶的電棍後,他看著阮陽,眼神迷茫了好一陣子,好好的京城道協的老前輩,從業幾十年,差點因為一隻警棍動搖自己的信仰。


    五行峰一時間氣氛低迷,無論是外地來的道長還是本地道協的道長們,相互之間皆是不約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阮陽在這片沉默中小雞啄米似的困懨懨地點了兩下頭,被肖先生抓住揉了幾下後,將自己凍得冰涼的手揣進對方溫暖的衣兜裏,舒服得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


    然後才想起來問:“黑無常大人呢?”


    肖司明手伸進兜裏,手指穿過指縫使兩隻手緊密相貼,抿了抿唇:“帶著冥差回冥界了,說是待會兒過來。”


    ——————


    會議的地點選在段道長的乾坤觀,同樣坐落在五行峰上。


    乾坤觀的傳承相比婁道長的漢陽觀還要悠久一些,據說乾坤觀的祖師爺在一千多年前飛升,他的金身不朽不壞,至今仍保留在h市一家博物館內。


    乾坤觀可以說是最受祖師爺蔭蔽的道觀了,很多修行者飛升之後不會再管凡俗之事,乾坤觀的這位祖師爺卻是個熱心腸,偶爾還會與段道長在夢裏探討道術,光是這份對後人的關懷,就足夠羨煞旁人。


    大家對段道長如此尊敬,除了他本人業務能力不錯之外,還有就是看中了他能夠和天人溝通的能力。


    段道長本人對此也相當的引以為傲,他們乾坤觀每天都會去山下購置最新鮮的瓜果,買回來供奉給祖師爺。


    一群人聚集在段道長的乾坤觀裏,在場的道長大部分都來自國內知名道觀,剛剛在山腳下因為某些原因沒來得及做自我介紹,現在大家聊起來一一亮出身份,有些小道觀就不夠看了。


    而聽說阮陽和肖司明開了個什麽不倫不類的事務所,一位老道長立刻吹胡子瞪眼,斥責道:“胡鬧!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這種關乎整個人類命運的大事,豈能讓兩個外行進來添亂?”


    外行添亂……


    婁道長心下十分汗顏,腦子裏全是上次在前不久肖司明騎在龍頭上差點屠龍的的畫麵,然後就是在龍嶺山上打得鬼王落荒而逃的畫麵……更別提他們還認識黑無常這樣的人物,總之,這要是還叫外行,今天在場的就都不用混了。


    他扭頭看了肖司明和阮陽一眼,生怕他二人聽到這話生出什麽不滿。


    結果這兩人正站在香案前,不知道在悄聲說些什麽,似乎壓根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


    婁道長心裏鬆了口氣,連忙拉著另外幾位見識過這兩人凶殘程度的道長一起解釋:“阮道友和肖道友都是優秀的道門弟子,為道門做出過傑出貢獻,幾個月前還曾參與過我們這裏打擊邪教維護道統的行動哩。”


    說罷,幾位道長又你一言我一語地爭相列舉了幾件大家一起做過的法事,在提及錦泰城屍蛟那件事的時候,老道長明顯吃了一驚:“屍蛟竟然是他們收服的?!”


    “……”幾位道長沉默了片刻,腦子裏卻同時浮現出了在錦泰城肖司明徒手扒龍筋的畫麵,艱澀地點了點頭。


    屍蛟的事經過商場和有關部門的控製,在外界並未引起什麽主意,普通大眾至今都還以為那隻是一次普通的地震,正好撞上商場搞活動罷了,但他們京城道協早在第一時間就拿到了有關真實情況的報告。


    像這種死而不腐的妖,都是靠一股強大的怨氣支撐著的,通常沒有二三十個道行高深的道長是拿不下來的,然而報告上分明寫著屍蛟最終被五位道長製服,僅僅隻靠五人就能製服一頭屍蛟,這著實震驚了京城道協。


    h市竟有如此厲害的同行,怎麽此前他們從未聽說過?


    有這樣年輕有為的後生,道門複興還是有望的嘛!


    這老道長見阮陽和肖司明如此年輕,便起了惜才之心,又想到剛才自己方才的偏見,頓時生出了幾分羞愧。


    他有心想結識這兩位“青年才俊”,然而,剛一走上前,便聽其中一位突然開口說道:“……咦?我今天忘記帶名片了!”


    老道長:“……?”


    什麽名片?


    老道長腳步頓了頓,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前。


    一道有些低沉的聲音跟著響起,聲音裏似乎裹挾著笑意:“沒關係,這種場合應該用不上。”


    阮陽並未注意到老道長的身影,他正為了沒帶名片感到懊惱:“用得上的,這裏這麽多道長,大家結識一下,有什麽業務可以叫上我們一起呀。”


    肖司明笑了笑:“能自己解決的委托他們是不會找外人幫忙的,否則傳出去會流失很多信眾。”


    阮陽想了想,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有道理。”


    但他還是想接委托,想給肖司明找些能吃的口糧。


    他們現在不是在冥界,他沒有惡鬼可以給肖先生吃。


    這樣一想,肖先生跟著他多可憐啊,還要餓肚子。


    感覺到抓著自己的手忽然緊了緊,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頂了過來,肖司明愣了愣,下意識伸手環住阮陽的腰,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不舒服嗎?”


    “沒有。”阮陽小幅度地搖了搖頭,發絲在肖司明下巴上蹭過,他仰頭看了眼肖司明,眼神亮晶晶的,“想給你喂點陰氣。”


    他動作頓了頓,語氣有點困惑和不確定:“是這麽喂的嗎?”


    肖司明:“……”


    阮陽偷偷探頭打量了一圈周圍,除了不遠處有尊睜著眼睛的神像以及一個不知為何呆呆佇立在神像旁的老道長外,其他道長都在忙著交流討論,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小動作。


    他腦袋又頂了頂,露出一截白皙的後頸,肖司明垂下眼瞼,視線落在那塊白玉似的皮膚上,熟悉的陰氣從皮膚下麵散發出來。


    這一瞬間他胃裏確實翻騰起強烈的食欲,真不知道阮陽是來喂他的還是來勾他的。


    阮陽小聲逼逼:“沒有人看見,你可以先吃一口。”


    說著,阮陽伸手比了個“一”。


    老道長原本準備上來攀談,卻聽到他們居然打算在道門會議上打廣告,內心頓時無語極了。


    這樣嚴肅的場合,他們居然如此兒戲!


    他一副槽多無口的表情,正欲轉身離開這裏,餘光卻瞥見不遠處兩顆腦袋似乎突然湊到了一起,像是在小聲說話。


    他狐疑地扭過頭,就見兩人手牽手,像是趕著要去做什麽事似的,腳步飛快地同他擦肩而過。


    看方向,似乎是去了隔壁的一間靜室。


    大家都在這裏商討對策,他們去靜室做什麽,吃東西麽?!


    “不倫不類!”老道長一甩道袍,冷哼一聲,扭頭找婁道長抒發內心的憤憤去了。


    什麽青年才俊,就這?


    這位道長,你看看清楚,請你吹牛濾鏡不要開得這麽大好吧!


    ***


    十分鍾後,阮陽從靜室裏出來,身上的外套跟相比進去之前多了幾條褶皺。


    肖司明在他後麵一步出來,替他扯平了那些褶皺,啞聲問:“怎麽不進去?”


    阮陽正盯著廳堂內正在接受供奉的天尊神像出神,聞言回過頭來,指了指那尊立在煙霧後頭的神像,表情很有些困惑:“段道長觀裏供奉的這尊神像看上去很眼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他嘴巴相比之前要紅潤很多,下唇上還透著一絲水光。


    肖先生填飽了肚子,懶洋洋地朝神像瞥了一眼,很快便移開了視線,“有嗎?”


    阮陽還在疑惑,他總感覺煙霧後頭的神像凶神惡煞,仿佛在對他怒目而視。


    下巴被人捏了捏,阮陽抬眼看著肖先生,神情無辜。


    “……別看了,神像長得都差不多,”肖司明將人好奇的視線拉回到自己身上,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嘴角,“進去吧。”


    阮陽對他很是信任,聞言也不再深究,抬腿便邁入了大殿。


    肖司明深深地看了那凶神惡煞的神像一眼,緊跟在阮陽身後進了大殿。


    殿內,道長們仍然沒能商討出對策來。


    左護法的出現給大家提了個醒,妖王蘇醒在即,傳言他的座下共有左右兩大護法,這左護法已經在人間活動了好一陣子了,右護法還會遠嗎?


    沒準,對方已經在暗處觀察他們的行蹤了。


    他們的對手是一千年差點就踏平三界的大妖,實力自然不容小覷,況且敵在暗我在明,不能因為製服一個左護法就掉以輕心。


    阮陽和肖司明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聽道長們爭相表達自己的看法。


    先前那位看阮陽不順眼的老道長是出了名的急脾氣:“要我說何必這麽多顧慮?我們修行者都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妖王如果想在人間興風作浪,我們就聯起手來,將他重新封印回去,叫他再關個一千年!”


    他一番話說得激情澎湃,可惜話音剛落就有人歎息道:“梁道長!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封印妖王哪有這麽容易啊!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梁道長濃眉一豎:“都快火燒眉毛了,怎麽從長計議?”


    那位道長也不樂意了:“那你上,你行你上,關鍵打得過麽?!”


    眼看大家又要起爭執,段道長清了清嗓子,緩聲道:“各位道友,稍安勿躁,大家聚在這裏目的相同,都是為了守衛天下太平,何必對著自己人急眼?”


    “當初大妖被封印後,妖族偃旗息鼓,剩餘的妖族退居妖界,和外界不再往來。一千年過去,天地靈氣日漸稀薄,如今這點靈氣,想必在座的各位也知道,我們已有多少年修為未曾增進過了?靈氣稀薄,這幾年就連開了靈智的動物都很少見,更何況是撐住三個封印著大妖的法陣……封印法陣支撐到現在才出現鬆動,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京城來的那位嚴道長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此時談起妖王,神情十分嚴肅:“局勢確實很緊張,我認為目前應當先加固封印,如果妖王還是出世了……那麽隻好像梁道長所說的那樣,我們需要聯起手對付他。不過,我得提醒大家,當年也是有天界的幫助,犧牲了幾位大神後我們的祖輩才得以封印大妖,此事凶險,這次如果光靠道門的力量,我們的勝算並不大。”


    阮陽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舉手發言:“既然如此,三界聯手對抗妖王的話,勝算不就大了?”


    在場的道長們紛紛發自內心地感歎——這是什麽何不食肉糜的問題!!


    三界聯手,說得輕鬆,你知道冥界有多難接觸嗎?!


    先前那位梁道長也一眼認出了阮陽,此刻聽到他有這樣“天真”的發言,倒也沒有太意外,隻用鼻孔輕哼了一聲。


    隻有無知的小兒才能說得出這種狂妄而不自知的話。


    在場的也隻有婁道長第一個反應過來為他解圍,“阮道友,你這話說得沒錯,可是現實哪有這麽簡單?你或許不知道,從古至今,天界還好說,我們道門有幾位祖師爺飛升後還願意幫襯一下我們這些後人,冥界卻始終不曾與我們道門打過交道,人界與冥界的友好橋梁一直沒能搭建起來,唉!”


    許是因為滿屋子都是自己人,婁道長也沒顧忌什麽,嘰裏咕嚕就說了一通,話裏話外都是在感歎冥界有多麽高冷不好接觸。


    說到最後,甚至直接說出了今天這場會議原本就是想給黑無常大人看一看,希望借助黑無常大人跟冥界搭上線的事。


    誰知道黑無常大人公務繁忙,露了個麵就回冥界去了。


    阮陽眨巴了兩下眼睛:“沒事,有我在呀。”


    他這副乖巧貼心的樣子讓不少道長心中都略微得到了幾絲慰藉,覺得這個後輩真是貼心討喜極了;但也有些道長對此表示不屑,心道果然是年紀太小,初生牛犢不怕虎,社會閱曆還不夠才敢說出這種話。


    如果知道前方等待著他們的是和妖王大戰後的九死一生,他還能麵不改色地說出這句話嗎?


    京城道協來的那位嚴老道長心中歎息一聲,眼神慈祥:“這位小友,有我們這些老頭子在前,哪裏會讓你們小輩去送死呢,你就不用安慰我們了。”


    乖巧的後輩雖然能給人帶來慰藉,但卻不能解決實際問題。回到現實,問題依舊擺在那裏,他們想求助冥界又找不到門路,實在是愁人。


    道門會議至此仿佛變成了道長們麵麵相覷相顧兩無言再看就歎氣的反思會。


    氣氛如此低迷,阮陽慢吞吞道:“找我就行了呀。”


    梁道長終於忍不住了,他的脾氣像個炮仗,一點就著,當下沒好氣道:“找你有什麽用?你能跟冥界談判嗎!”


    阮陽:“為什麽要跟冥界談判?我冥王啊,你們說的這事我答應了。”


    眾人:“…………????????”


    “胡鬧!”梁道長氣得胸口急劇起伏,哽了幾秒才憋出一句:“……真是越編越離譜了!”


    阮陽有點苦惱,但也知道讓道長們相信他的身份不是件容易的事,隻能想辦法用充足的證據證明才行。


    他想到了黑無常。


    “你們剛剛說想見黑無常?”


    眾道長:“……”


    怎麽難道你還能變出一個黑無常來?


    他們也說不清自己此刻具體是什麽心情,明明理智上知道這不可能,但又隱隱期盼著對方說的是真的。


    阮陽起身沉吟片刻,先給眉頭緊鎖的肖先生遞過去一個安撫性的眼神,然後蹬蹬蹬地跑到殿外的空地上,對著地麵跺了三下腳。


    這是黑無常教他的,他這會兒沒什麽法力,冥界又沒個信號基站啥的,無論是發消息還是打電話都不能及時得到回應,所以還是最原始的跺腳召喚比較好使……


    阮陽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跺完三下就慢悠悠地直起了身。


    他剛一站穩,周圍便平地刮起了一陣陰風,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憑空出現在眾人麵前。


    不是吧……道長們神情發愣,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黑無常這一千年來還是頭一次被冥王主動召喚,不僅響應的速度飛快,人剛一現形,就眼淚哇啦聲情並茂地喚了一聲:“殿下!”


    殿下原諒我了=年終獎有望了


    黑無常正要上去趁機獻獻殷勤,就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一大片粗重的抽氣聲。


    他轉過身,和大殿前幾十位人間道士對上視線。


    “……”


    “……”


    黑無常表情僵硬了一瞬,立刻恢複了平時在外高冷得體的樣子,臉上掛著官方的笑容,禮貌性地問候道:“道長們怎麽都聚集在這?”


    全體道長:“…………”


    所以是活的黑無常啊啊啊啊!!!!!!


    那他口中所稱的“殿下”是——


    道長們機械又麻木地一齊扭頭看向阮陽。


    阮陽還是那副天然無公害的樣子:“我說過的,我是冥王。”


    眾道長:“…………”


    敢問你還能說得再隨意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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