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們相顧無言,內心深處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阮陽朋友圈裏這樣的“客戶反饋”還有很多,無相觀的張道長手指在屏幕上不甚熟練地下滑,看到最後,不忍直視地將手機一把塞回婁道長手裏。


    “……太兒戲了!”他臉憋得通紅就憋出這麽一句。


    他的動作太快,秦道長沒看清屏幕,不由得十分好奇,於是將腦袋湊過去,看見阮陽最新一條動態的時候下意識照著念出了聲來:“今日符咒大甩賣,買兩張開運符贈送一張療瘡符,三張符咒一共僅需5999元!千萬不要錯過呀!”


    秦道長:“……”


    ojbk,從業幾十年,他還是第一次知道符咒可以像過季衣服那樣大甩賣。


    先不說這些符咒的效力如何,正規的符咒都是要去觀裏請的,在微信上買賣算個什麽哦……


    一時間,三位道長紛紛向婁道長投去了犀利的注視,那眼神不言而喻。


    ——這些人不會是隱藏在民間的第二個虹光教吧?


    他們這次登門拜訪,就是抱著試探的心,想看看肖司明等人究竟有多少真本事。


    上周,h市道協的弓長鳴前輩夜觀天象,得出天下浩劫將至的結論,並且立刻集結各地道協召開了會議,將此消息告知了每位成員。


    當今社會靈氣稀薄,道長們的修為久滯不前,婁道長立刻就向道友們推薦了肖司明等人。


    如果肖司明他們心懷天下,願意救助蒼生,那麽等到將來的某一天,天下浩劫真的來臨,大家可以聯起手來對抗。


    但如果肖司明等人是虹光教那樣的邪教,那他們隻能趁此機會及時將其鏟除,以捍衛正道了。


    婁道長擦了擦腦門上滑下來的冷汗,正欲開口,就聽前麵一直默默關注他們的司機說道:“什麽邪教,這不就是微商嘛!”


    孫道長頭發花白,是這群道長中年紀最大的,平時一直潛心研究道法,很少上網衝浪,對這個新穎詞匯感到萬分的疑惑:“微商?”


    “是啊,”司機再次透過後視鏡看了這群身著奇裝異服的老頭一眼,“你們都不知道嗎?其實就是在網上賣賣東西啦,好處是不需要實體店,不用交租金。”


    見他們麵露迷茫,一副半懂不懂的樣子,司機又補充道:“就等於能省下雇人和找場地的錢。”


    能省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司機一句話讓眾道長陷入了沉思。


    這年頭道士不好做,每年國家給的補貼就那麽一點,縱使修道之人不貪圖享樂,這些錢也是遠遠不夠用的。


    更別提道觀的日常打理和修繕,以及道觀上上下下十幾口人的吃喝,哪樣不得花錢?


    雖然每日都有信眾上五行峰祭拜,但除了虹光教這樣的歪門邪道,大家的生活過得都是很清苦的。


    要不然也不會四個觀主一起出行卻隻能委屈地包一輛麵包車……


    一時之間,婁道長等人多少都有些心動。


    “胡鬧!”張道長在一旁氣得拍著自己的大腿,扯著嗓門兒斥責道:“若真是這樣,就是拋棄了我無相觀數百年來的傳承,到時候祖師爺會怎麽看待我們?”


    剛剛還在心動的幾位道長均被他這一嗓子喊回了理智,想到各家供奉的祖師爺,內心頓時一陣羞惱,有一種做錯了事的心虛。


    他們立刻端正了心態,七嘴八舌地附和了起來。


    “是這個道理。”


    “張道友所言極是。”


    “修道之人理應專注自身,錢財乃身外之外。唉,方才是我們浮躁了!”秦道長反思自我的同時還不忘衷心地誇讚張道長一句:“果然,還是無相觀的張道長心性更為堅定啊!”


    說話間,車子已經抵達了預定的地址,司機撇撇嘴,打斷了後麵這群怪老頭的商業互吹。


    “到了,各位下車吧。”


    由於婁道長事先打過招呼,說大概中午之前會到,阮陽特地站在別墅大門前等候他們的到來。


    於是,道長們下車後,迎接他們的就是阮陽以及他身後的三層大別墅。


    “……”


    眾道長前一秒還在告訴自己修道之人要修身養性,戒驕戒躁,這一秒卻被豪華大別墅集體閃瞎了眼。


    “婁道長?”


    看道長們不知為何,下了車就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阮陽有些擔憂地伸手在婁道長眼前晃了晃。


    婁道長好半天才回過神,然後朝麵前的阮陽擠出一個微笑,和他握了握手:“阮道友,好久不見。”


    阮陽笑了笑,發現上次見過的另外兩位道長沒來,正欲發問,婁道長便意會道:“師弟們今日接了委托。”


    他側身依次介紹起了自己身後的三位道長:“這位是無相觀的張道長、飛虎觀的秦道長以及破元觀的孫道長,他三人今日特地前來道謝,感謝你們上次出手消滅了鬼王。”


    三位道長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麵前的別墅,尤其是之前怒噴金錢都是糞土的張道長,此刻直觀地感受到了金錢的衝擊力,眼睛都快扒拉不下來了。


    婁道長在內心默默吐槽:看看,關鍵時刻,還是貧道穩得住心態。


    阮陽眼神一亮,能跟婁道長走在一起的,必然也得是觀主那樣身份的人物啊!


    如果大家處得好,他的符咒應該也能賣出去不少。


    於是他立刻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婁道長那套謙虛的說辭:“應該的,這都是分內職責嘛。”


    到目前為止,這次拜訪還算順心,婁道長頓了頓,問:“肖道友和衛道友呢?”


    阮陽:“肖先生在屋裏,衛哥有事出門了,我帶你們進去吧。”


    婁道長正要跟上他的步伐,突然被拽住了手臂。


    一回頭,居然是孫道長。


    他們這些人裏,孫道長的道行是最為高深的,對方天生一雙陰陽眼,能直視世間一切妖魔鬼怪。


    於是,見孫道長一臉嚴肅,婁道長忙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麽了?”


    孫道長沉聲道:“這房子有古怪,院子裏煞氣不是一般的重。”


    婁道長心下微沉,皺了皺眉頭,道:“好,我們先不要聲張,視情況再說。”


    從大門進屋要過一條長廊,原本是沒有的,但阮陽前幾天突發奇想,想要在院子裏搞一個葡萄架,等來年摘葡萄吃,肖司明便由著他折騰了。


    四位道長繃著臉跟在阮陽身後,嚴肅地像是要去上戰場。


    他們仔細打量著院子裏的每個角落,然而除了泳池邊有個身材高大、舉著掃把的男人外,整個院子都看不出哪裏藏著邪物。


    等等,泳池!


    道長們看向阮陽毛茸茸的後腦勺,內心悲憤不止:這位小友,你們的住宿條件會不會好得過分了一點?


    阮陽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一回頭就對上幾位道長炯炯有神的注視。


    “怎麽了?”婁道長整理了一下心情,好奇又不失委婉地問道:“阮道友,你們這裏每個月工資是多少?”


    阮陽不知道衛瑄跟莫宇的工資,按他的想法,估計跟自己差不多,所以他傻乎乎地抓了抓頭發,回答道:“大概十萬吧。”


    十萬??


    操,想跳槽。


    道長們這下徹底不淡定了,張道長老臉漲紅,幹脆閉上眼睛默念起了清心咒,生怕自己道心不穩。


    親娘誒,這趟過來的本意不是他們考驗一下肖司明等人的實力嗎?


    為什麽感覺變成了對他們的考驗!


    阮陽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句話給幾位窮苦的道長帶來了多麽大的衝擊,他帶著眾位道長從莫宇麵前經過,笑容燦爛地打了聲招呼:“宇哥好!”


    莫宇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阮陽轉頭指了指身後,簡單介紹道:“這是上次遇到的道長們。”


    說罷,又介紹起了莫宇:“這也是我們事務所的員工,叫莫宇。”


    莫宇捏著掃把,用鋒利的眼神居高而上地打量了幾位道長一眼,窮奇喜歡吃人的本性讓他討厭跟人近距離接觸,尤其是這種一身正氣的人,因為他們隻會勾起他內心深處的食欲。


    他從被冥王救下的那天開始,就遏製住本性不亂吃人了。


    眾道長在被他視線掃過的時候幾乎是本能地頭皮一麻,三人立刻齊刷刷地看向隊伍裏可以看穿妖魔鬼怪真身的孫道長,得到的是孫道長否定的答案。


    孫道長凝眸看向莫宇,雖然此人的眼神和氣勢都莫名地淩厲逼人,但他左看右看,都隻能確定莫宇隻是個正常人類。


    可是方才那股衝天的煞氣絕對不是他眼花看錯,那煞氣很純正,不是一般的小妖怪能有的……莫非這裏其實是一座凶宅?


    孫道長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開口問阮陽:“阮道友,你們這座宅院可曾發生過什麽命案?”


    阮陽被他問得一頭霧水,但還是如實答道:“不太清楚,這裏是肖先生買下來的。”


    居然不是租的而是買的,真的好有錢!


    孫道長拜倒在了這波無形炫富麵前,婁道長也恍惚了兩秒,定了定心神,說道:“既然是肖道友買的,那問題應該不是出在房子上,我相信,如果房子有問題的話,肖道友一定會看出來的。”


    阮陽嗅到一點苗頭,問:“是發生什麽了嗎?”


    婁道長和孫道長交換了一個眼神,孫道長上前一步,用十分嚴肅的口吻說道:“實不相瞞,貧道這雙眼睛能夠看盡世間邪祟,而在剛剛踏進大門的一瞬間,貧道便發現了你們院子裏有一處煞氣,但煞氣的源頭目前仍無法確定。”


    莫宇掃地的動作聞言突然一頓:“……”


    他眼神複雜地看了孫道長一眼。


    接著,就聽阮陽小小地驚呼了一句“什麽?”,然後突然將目光投向了自己。


    莫宇目光幽幽地跟他對視:“……”


    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阮陽知道了他的真身。


    但很快他就發現,阮陽隻是下意識地看著他,眼神迷茫的樣子顯然什麽是也沒有發現。


    不過阮陽這一看,引得眾道長也齊刷刷朝他看了過來。


    於是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整個院子的人都知道了他的真身。


    如果真的被發現了,莫宇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這些道士會怎麽做,而是明天山海小報的頭條一定會變成“震驚!凶獸窮奇離開冥界後麵臨失業風波,如今竟淪落到當清潔工!”


    ……


    那他可能很長時間都不用出去見人了。


    莫宇光是想象那幅畫麵,就覺得自己額頭上的青筋不受控製地歡快跳動了起來,他故作凶惡地瞪了阮陽一眼,用不耐的語氣掩飾那點不易察覺的心虛:“你看著我做什麽?”


    可惜阮陽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朝夕相處,並不怕他,聞言隻是小聲逼逼了一句:“沒什麽。”然後就收回了視線。


    莫宇聽到他轉身的時候似乎還在小聲逼逼。


    阮陽的聲音飄到莫宇耳朵裏,語氣聽起來非常地困惑。


    “不應該呀,有煞氣的話難道不會被肖先生直接一口吃掉麽?”


    莫宇:“……”


    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麽跟他不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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