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肖司明,曹老夫人先是訝異於對方的年輕和一表人才,接下來才在曹老板的介紹下,向麵前年輕的大師道謝:“感謝大師出手,收服了我們家那隻厲鬼。”


    曹老夫人當時在醫院,並沒有親眼見到大師是如何收服厲鬼的,她兒子兒媳擔心母親剛出院就又受刺激,因此當母親問起抓鬼的過程,二人不約而同地對肖司明收服厲鬼那段做了點修飾,省去了肖司明生吞厲鬼的驚悚片段,單說那厲鬼是如何如何凶險狡猾,最終卻依舊被大師度化。


    老夫人剛進醫院那會兒,幾乎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去下麵找老伴兒了,沒想到兒子請大師到家裏走了一趟後,這身體說康複就康複了,驚掉了一眾醫生護士的下巴,險些以為是什麽醫學奇跡,隻有曹家一家老小知道這都是大師的功勞。


    想到這裏,曹老夫人的態度又更加誠懇了幾分:“大師真是年輕有為啊。”


    肖司明對這樣的誇讚早就已經習以為常,聞言隻寵辱不驚地點了點頭:“是曹老板孝心可嘉。”


    曹老板今天過來,是專程為了感謝肖司明昨日在北太山為他請了尊供神的事。


    那可是實實在在的神啊,當時發小陶老板看著他羨慕得眼睛都快綠了,表示自己也想請一個。


    “大師,我已經請專人連夜打造好了佛龕,準備一並擺在公司樓下,但是我要如何讓員工信奉供神呢?”


    曹老板昨天回去後想了一夜,對此頗為苦惱,畢竟每個人的信仰都是自由的,他總不能摁著員工的腦袋逼迫他們給自家目前連姓名都沒有的供神上香。


    肖司明對此倒是並不擔心,他說道:“你隻管供奉,日後他自然會有信眾。”


    聽他這麽說,曹老板便放心多了。


    北太山那批文物,最終以匿名的方式捐贈給了文物局。


    那些文物意義非凡,想必等到展出之時,無償捐贈文物的山神大人能夠得到一大波來自大眾的善意。


    曹老板對肖司明簡直感謝得五體投地,他是個生意人,有心要跟這幾位大師交好,眼睛一轉,注意到這棟房子裏的辦公區域,忽然想起肖司明是開事務所的,於是心思一動,開口道:“大師,我聽老屈說你們也是前不久剛搬到這裏來的?我讓人給你們準備了些花籃和一麵錦旗,慶祝貴所喬遷之喜,過兩天就到位。”


    他這番好意,肖司明並未拒絕,於是兩天後,一輛貨車載著一車的花籃開進了這片高檔別墅區。


    門衛按照職業慣例攔下詢問:“車裏是什麽?”


    司機看上去有些迷茫,似乎在收到老板對定製錦旗的要求後就陷入了對人生的惶惑似的,幽幽答道:“花籃……和錦旗。”


    門衛:“?”


    他雖然有些疑惑,但很快反應過來這有可能是這裏頭哪個企業家又開了新公司,不由好奇道:“哪戶人家訂的?怎麽送到家裏來了?”


    司機一五一十地答道:“我們老板讓我送到37號靈河文化事務所,肖司明先生收。”


    門衛聯係了一下這位肖先生,確認無誤後便放人進去了。


    司機將車開到別墅門前,在門口張望了幾眼,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提著掃把走出來,麵無表情的樣子配上精壯的身材像是要去跟人幹架。


    “你找誰?”


    司機縮了縮脖子,生怕他舉起掃把給自己來一下,語速飛快地說道:“我找肖司明先生,我們老板叫我過來送花籃。”


    對方皺了皺眉,但也沒有刻意為難他,而是招了招手說道:“我幫你一起搬下來吧。”


    ……


    二十個精美的花籃分成兩列擺在了別墅門前,誇張到極致。


    莫宇額角抽了抽,就聽司機在邊上接著說道:“那個……還有一麵錦旗。”


    司機從副駕駛座上取出那麵叫他懷疑人生的錦旗,小心翼翼地攤開,隻見錦旗上寫道:


    “贈h市靈河事務所肖司明大師:天下第一道,捉鬼先鋒人。”


    司機顯然是個唯物主義,想不通老板這一通囑咐的意義是什麽,他隻覺得這一切都詭異極了,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務,立即表示:“東、東西送到了,我就回去了啊。”


    說罷,連忙坐上車走了。


    阮陽和衛瑄剛好從屋裏出來,看到門口這一壯觀的景象,以及莫宇手中的錦旗,衛瑄撫掌讚道:“曹老板真熱心啊,說送錦旗就送錦旗,這下咱們事務所算是正式開張了!”


    阮陽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站在一圈喜慶的花籃中間,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莫宇:“……”


    你們到底還有沒有人記得這裏是冥界的中轉站?!


    小區裏有家靈河文化事務所開張了的事很快就傳遍了。


    這裏都是些工作繁忙的企業家,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事務所好奇心有限,頂多就是早上上班的時候路過這家事務所門前朝裏頭張望幾眼,不過還有一些退休了的老頭老太,他們有大把的閑工夫,經常飯後散步到這裏,試圖了解這家到底是做什麽的。


    對此莫宇並不做回答,被老頭老太們問得多了,便神情麻木地伸手指指牆壁上掛著的錦旗。


    “天下第一道,捉鬼先鋒人。”


    看清錦旗上的內容後,大部分人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還有老爺子看不下去,忍不住勸說道:“小夥子,我看你年紀也不大,怎麽比我這個老頭還要封建迷信呢?你身強力壯四肢發達,做什麽不好偏要做這個,不怕被警察抓去教育啊?”


    莫宇用一雙死魚眼看著對方,並不說話,反倒是阮陽聞言從屋裏頭跑出來,致力於拉攏潛在客戶,見有人提出質疑,立刻積極地用手機調出當初他們配合李隊拍攝的反邪教宣傳片片段,底氣十足地回應道:“老爺子這就說錯了,我們做事向來都是遵紀守法的!”


    當初拍宣傳片的時候,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東西在未來的某一天居然能夠起到招攬業務的作用。


    他長得就討長輩喜歡,一群老頭老太看看他再看看手機,半信半疑地接了過來。


    宣傳片在老頭老太們的手裏傳閱開來,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再看那麵錦旗的時候,心情都複雜了不少。


    無論信與不信,這片居民區多多少少都知道了這裏有個事務所,老板居然是抓鬼的。


    甚至有人特地繞到他們家門口,把那麵錦旗拍下來發在了朋友圈,可以說,因為曹老板的錦旗,肖司明的驅邪事務所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


    清晨,天剛蒙蒙亮,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從別墅裏出來。


    阮陽拎著垃圾袋,四下裏張望了一圈,把一袋子廚餘垃圾輕手輕腳地放進垃圾桶裏,然後做賊心虛似的跑回別墅。


    同時,他在心裏算起了小賬:鍋一百塊,零零散散的原料加起來在兩百塊左右,做一次飯要浪費三百塊錢。


    平常勤儉持家的阮陽突然感覺到了肉痛……就算有錢也不能這麽造啊!


    他甚至有衝動想去報個廚藝班。


    “請問……”


    身後冷不丁地冒出一道男聲,阮陽嚇了一跳,扭頭就看見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


    對方眼底一片青黑,麵上難掩疲憊之色,看上去特別像個遊魂。


    阮陽緊張地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幾拍。


    他狀似不經意地偷瞄了眼地麵,確認地上有男人的影子後,鬆了口氣,問道:“有什麽事嗎?”


    那男人看著他,一副有什麽難言之隱的樣子似的:“這兒是不是有家能驅邪的事務所?”


    阮陽神色緩和下來:原來是生意上門。


    他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熱情高漲地引人進門:“對,就是我們這兒,驅邪抓鬼一條龍服務,不過——”


    他想起什麽,扭頭看向男人,有些疑惑地問道:“現在才早上六點,老板還沒起來,要不您等中午再過來?”


    誰知對方聞言卻突然瞪大了眼睛朝他撲來,眼裏遍布的紅血絲清晰可見。


    阮陽:“??先生你怎麽了?”


    他被嚇得接連後退幾步,拚命去擰門把手,滿腦袋隻剩一個驚疑的猜想——這人難不成是喪屍嗎??


    慌亂之中,門從裏麵打開,阮陽被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肖司明不知道什麽時候下的樓,靠一隻手將突然狂化的男人阻隔在外。


    阮陽長鬆了口氣,驚疑未定地看向門口,發現那男人跌坐在地上,毫無征兆地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阮陽:“……”被嚇到的不是我嗎?我都還沒哭呢!


    他扒在肖司明背上,小心翼翼地問:“你哭什麽?”


    那男人道:“大師!救救我,我家鬧鬼,我現在不敢回家嗚嗚嗚——”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衛瑄平時睡覺跟豬似的,都被他哭醒了。


    他從樓上下來,看到這一幕,一臉臥槽:“老大,你是不是拖欠工資被人上門討薪了?”


    肖司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拉開了門,示意外頭的男人:“進來說吧。”


    男人進門後坐到了沙發上,一米八幾的人卻極度缺乏安全感似的團在沙發一角,還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阮陽說:“你好,能開個燈嗎?我有點怕黑。”


    阮陽貼心地把一樓的燈全部打開,又跑去給他倒了杯熱茶,他這才放鬆了一些,靦腆地點了點頭:“謝謝。”


    “說說你的事。”肖司明身上穿著黑色絲綢質地的睡衣,他眼神清明,半點不像剛睡醒的樣子。


    男人點了點頭:“是這樣的,我家最近在鬧鬼。”


    男人名叫柯一愷,是一名自由程序員,平時都在家接活,項目完成前就悶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種。


    這種工作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然而最近,他發現家裏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一開始,是在我睡覺的時候,感覺頭頂有人在爭吵。”柯一凱捧著熱氣騰騰的紙杯,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一些,“吵得很凶,大多數時候是一道女人的聲音,很尖銳地咒罵著什麽。”


    他以為是住在樓上的鄰居夫妻生活不和睦,便忍了下來,可是那道聲音越來越尖銳,甚至到了刺耳的程度,偏偏他聽不清那人在說什麽,也無法辨別人家到底是不是真的夫妻吵架,不一會兒,還聽到了乒哩乓啷的聲音——怎麽吵著吵著好像還打起來了呢?


    “我是租的房子,一直聽人說出來租房容易遇到不講道理的鄰居,卻還是頭一次自己遇見。這兩人實在是太吵了,忍無可忍之下,我才決定上樓叫他們安靜一些。”


    柯一凱住的這種居民樓一層有兩戶人家,他直接去敲了自己樓上那一戶,沒有人應。


    “媽的,剛剛不還吵得天翻地覆麽?”他心裏憤憤地罵了一句,又敲了幾下,一直等到樓道裏的聲控燈都滅了,也沒人來開門。


    想要友好協商,奈何對方連扇窗都不給,柯一凱隻得放棄。


    正當他轉過身準備抬腿下樓的時候,突然,從身後的門內傳出了一點細微的動靜。


    聽上去就像是有人輕輕按動門把手似的。


    敢情是知道自己半夜擾民,不敢跟他對峙呢!


    柯一凱有點生氣,原本打算下樓的腿又收了回來。


    他眼睛一轉,一個想法在心裏成型。


    樓道裏黑漆漆的,柯一凱刻意放輕了腳步,一點點磨蹭到那戶人家的防盜門前。


    他身體趴伏在門上,一隻眼睛貼上了貓眼,悄悄地向裏頭張望。


    入眼是一片紅。


    那紅是真紅啊,紅得詭異,顏色還很不勻稱,像是混雜在一起的血漿。


    柯一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陡然還沒反應過來,眼睛眨了眨,想要讓視野清楚一些。


    下一秒,紅光不見了,一隻黑白分明的眼睛貼了上來,和他深深地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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