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牽扯不清,這樣會反複,可景傲卻僵硬著身子拿懷裏的溫香軟玉毫無辦法。


    她就著這個艱難的擁抱姿勢,開了門,又關了門。


    “哐當”一聲,密閉的空間,又隻剩了她們兩人。


    黑暗裏,四目相對。


    她又輸了。


    這隻小貓想離開,她便隻能放手。


    如今,怕是分手後的情傷一時衝動,明天便又要回歸冷淡,可她出現了,她便隻能將她抱進來護著。


    景傲攥住自己的手指,錯開眼睛,想說讓人先去洗澡,早點睡覺。


    可她動了動唇,未及開口,寂靜中,夏初槿卻搶先一步質問她了。


    “你為什麽不來找我?你不知道我在想你嗎?”


    夏初槿沒再賴她懷裏,可兩人依舊貼得很近,景傲垂眸,手也規矩地垂著,一聲不吱,隻有急切抖動的長睫跟亂了分寸的呼吸在出賣著她的心悸。


    “你覺得我跟你在一起,是陷入了一場劫難是嗎?”夏初槿又問,“那你把我帶進劫難了,就這樣丟我在原地嗎?你就不要我了嗎?”


    突如其來的詰難令景傲無措,一聲又一聲低促的呼吸從麵容精致卻冷淡的女人鼻腔中噴出。


    她終於抬頭對視,桃花眼暗潮洶湧。


    “你到底還喜不喜歡我?”夏初槿也跟著捏緊了自己的拳頭,現在隻有這個問題,她最害怕,“為什麽你不來找我呢?”


    最後一句,她不再盛氣淩人,隻是極輕地呢喃,不光是在問景傲同時也像是在反問自己。


    沉默在兩人之間橫亙,而兩股截然不同的氣場卻暗中碰撞。


    景傲被她輕易地逼到了牆角,回望過去。


    好一會兒,景傲閉上眼睛仰頭,啞著聲音開口,像是歎息著交代又像是自嘲,“我一直都在。”


    她其實從未真正死心。


    分手後,她去給夏姐姐探過傷,送了花,自然有時候也會撞見夏爸爸跟夏媽媽。


    她們有過交談,她很用心也很誠心,隻是,那邊的態度都不大好。


    後來,夏姐姐出院了,夏初槿也開學了。


    隻要有閑暇,她總會趁著上課時間避開直麵遇見夏初槿的可能,跑去附中轉悠。


    她走過一條一條的校園小道,走過每一處夏初槿日常中可能走過的地方。


    她呼吸著附中特色植物香樟的清香,想象下個月很快就又要開桂花了,而去年桂花飄香校園的時節,她們不是情侶,她已經會接夏初槿下班了。


    現在,反倒不行了。


    更多的時候,她站在那棟教學樓底下,隻是仰望一扇扇窗戶,聽著滿校園的寂靜又或者學生朗朗的讀書聲。


    就好像去年冬天,在那個堆雪人的院子裏,夏初槿在樓上,那她就在樓下守著。


    離得小初近一些,她才能安心,她的生活才得以繼續。


    碰上下雨天,她會帶兩把傘,要那個加過微信密謀計劃過的孩子幫她送一下。


    她其實從不曾真正離開過夏初槿的生活,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找回她的小初。


    可是,她更怕的是重蹈覆轍,她還沒有找到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那麽多的顧忌,可她去了醫院那麽多次,連夏家親人的諒解她都沒能獲取到,談何找回小初?


    她不能再傷小初一次了,再看見小初因為她傷心,她會死掉的,真的會心痛到死掉吧,那就什麽都完了。


    景傲無比清楚一件事,車禍那天夏初槿已經崩潰過一次,如果再來一次連她也崩潰倒下了,那小初要怎麽辦?


    她們的感情就再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了。


    -


    得了景傲的這句話,也證實連日來夏初槿心裏的某些猜想。


    她就知道,她沒有感覺錯。


    夏初槿重新定了定神,看著景傲繼續說,“你知道什麽叫兩害相權取其輕嗎?”


    “嗯?”


    “跟你在一起,我確實會有痛苦的時候。”


    隨著這句話語落地,景傲的眼神瞬間就黯淡了。


    夏初槿卻捏住了她的下頜,迫使她抬頭,一字一句戳在她心窩上,“可是,不跟你在一起我更痛苦,這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她大概摧毀了景傲的世界。


    被她逼到牆角避無可避的女人死死地咬住了後槽牙,桃花眼裏光芒劇烈閃爍,地動山搖,整個世界都瓦解了。


    接著,景傲伸出了手,一點一點兒把她揉進了懷裏,很輕很輕,仿佛易碎的珍寶瓷器。


    夏初槿的心也跟著一陣一陣揪疼,她感受到景傲情緒一瞬間的崩潰,被景傲死死抵在下巴,聽見了景傲喉嚨裏發出的一聲重過一聲,不明意義的嗚咽聲。


    悲愴到她形容不出來,仿佛萬物刹那失去了光彩生機,目之所及一片瘡痍,都被陰影籠罩了。


    夏初槿跟著閉了閉眼,不舍卻隻能忍耐,她推抵開了景傲,望著那雙從未敢在她麵前落淚此刻卻水霧連連的桃花眼,“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還喜不喜歡我?”


    景傲張口,卻被她一根食指抵在了唇瓣,“你想清楚再回答,有些話我先說在這,我知道我有時候不懂事,關於你的工作,我會盡量去理解你,但是見不到你,我可能還是會小心眼的難過,或許我情緒上來了還會憋不住,口不擇言甚至找你吵架。”


    理解跟做到是兩回事,她沒法保證自己永遠不鬧情緒,那不是一個正常人類,或者正常情侶之間的生活。


    她們沒有什麽不同,她們也一樣可以爭吵。


    柴米油鹽,大事小事,在日複一日的生活中磨合,笑鬧,包容。


    全世界的醫生那麽多,即使是時外一家醫院,甚至隻是時外骨科,都有許多醫生,那些醫生也不是煢煢孑立,孤寡一人度過此生的,他們身後有夫妻伴侶,那她夏初槿一樣也可以做到。


    同時,她也希望景傲能一起看開這件事,平常心去對待,不要再自己偷偷自責歉疚。


    難得紅了鼻子的景傲,沒在自己心上人麵前這麽狼狽過,她吸了吸鼻子,認真跟夏初槿解釋,“我不會跟你吵架的,隻要你願意把難過發泄出來,怎麽樣都行,我會讓著你的。”


    那雙小月牙終於彎了起來,“我相信你。”


    說完夏初槿便扯著她吻了下。


    久旱逢甘露,本應吻個盡興,夏初槿卻隻是淺嚐輒止又退了開來。


    景傲懵懂睜眼,意猶未盡。


    可她很快就釋然了。燈光下矮她小半個頭的女人,笑容動人溫柔,終於,又回到了她的身邊,又對她這樣笑。


    景傲幾乎看癡,如夢似幻。


    她永遠無法拒絕夏初槿,她令她欲罷不能,卻又心疼不止。


    她的女孩成長得這麽快,小初還是初戀啊。


    她的小初,沒跟人談過,沒嚐過情的滋味,卻在她這裏受傷,竟然說出要以痛止痛的話來。


    溫暖動人的女人綻放開更奪目的笑容,下著邀請,“我們做吧。”


    景傲本能“嗯”了一聲,一秒後才猛然反應過來,“嘭”地一聲,她驚嚇到後退,卻直接撞上了背後的牆壁。


    石破天驚。


    “現、現在?”景傲抬手探上她額頭,“你不清醒吧?”


    交往以來,她想過,又不敢想。


    好幾次她們吻到動|情處,她顧不上麵子落荒而逃去衝涼,回來時小初也會尷尬到無措。


    她一度覺得她們的這條路還有很長一段要走。


    至少,在她眼裏,她珍之又珍的這個女孩,怎麽樣也不該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以如此衝動草率的方式被交付給她。


    可夏初槿卻說,“我很清醒。”


    她求她,一遍又一遍,“我想成為你的女人,留下你的印記。”


    完全不符合女人平日溫淡、淑婉的模樣。


    每一句,都在撩撥景傲的神經,都在焚燒景傲的理智。


    她使盡所有招數踩碎了景傲的遲疑,不給她思考的空間。


    情感到了最濃鬱炙烈的時候,隻有欲能表現出訴求。


    一連串的衝擊,景傲腦子都發直了,她的手被夏初槿抓著,明明今天工作不多,不累,可顫得厲害。


    良久,一貫淺淡的琥珀色桃花眼染上濃墨重彩,像是一壇墨水被打翻。


    她其實狀態很不好,但竟然看出了夏初槿眼裏的認真。


    這人是故意送上門來的。


    她躲不掉,送不走,更不舍得推開。


    景傲圈住了懷裏的女人,嗓音輕啞,“你自己說的,不和我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更痛苦。”


    “是,我說的。”


    所以,不用擔心,我不會後悔。


    即使後悔,這次也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景傲紅著眼,“那這一次我不會放你走,你爸媽出麵都沒用,我景家不怕,你知道我弟有多聽我的話。夏初槿,你沒機會跑開了,你知道嗎?”


    最後一句,明明是警告,卻帶著濃重的哭腔,像是懇求。


    光圈下,夏初槿沒忍住,唇翹了下,差點兒大笑出來。


    往日精明會調侃人的景醫生去哪了?在說些什麽傻乎乎的中二話。


    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她覺著笨嘴拙舌裝模作樣掩飾自己的緊張的這個女人,竟然有點兒意外的可愛。


    夏初槿墊了下腳,主動親了下景傲的嘴角,笑著說,“我知道了。”


    身子轉瞬就被騰空而起,夏初槿圈住心上人的脖頸,依偎近那顆跳動的心。


    -


    重新躺在了這張大床上,久違的熟悉氣息掩蓋而來。


    夏初槿心跳劇烈,她睜著眼看頭頂的天花板。


    一件一件衣物翻飛落地,這個時節沒必要開空調,可景傲還是很寶貝過度小心她地開了,所以並不冷。


    夏初槿突然抬手捂住了上方人的眼睛,長睫掃過掌心,癢癢的,桃花眼的輪廓描繪刻進她的心尖。


    “害怕?”景傲問她。


    巴掌大的臉上除去奪人心魄的桃花眼,那瘦削的幾乎能戳傷人的下巴尖,秀挺的鼻梁,依舊秀美到驚豔。


    夏初槿瞧著搖了搖頭,又想起這人看不到,狠狠咬唇才開口,“不是,害羞。”


    哪有人害羞還會自己說出來的?


    可她什麽都願意同景傲說,她不願再讓景傲有所顧忌。


    被掩蓋住的桃花眼下,薄唇彎起。


    夏初槿扯過被子一角蓋住了自己臉頰,也鬆開了遮擋景傲視野的那隻手。


    即使剛剛在玄關的那番宣言冒著不符合景傲性格的傻氣拙劣,惡狠狠,咬牙切齒,仿佛威脅一般。


    可景傲終究是萬分憐惜她的,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景傲用了足夠的耐心,吻遍了她每一處。


    眼前的潮水一浪高過一浪,不知何時悶捂的被角被景傲扯了去,夏初槿隻看見起起伏伏中,溫柔的雲朵裏,她的心上人輕柔地哄慰她,即使她根本無力聽清。


    聽聞女孩子第一次多少都會痛的,可她完全沒有一點痛意,酣暢淋漓,景傲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夏初槿抱緊了她的戀人,眼角因極致的愉悅滲出淚水。


    幾個月前,景傲拿出戒指套上她,說被她預定了,她卻沒給出確定的答複,那現在,她以自己做許諾,完全屬於景傲了。


    她想,她很知足,也終於安心。


    很久之後,身體的各項感官才逐漸回複,她被景傲攬在懷裏,很暖很柔,那人一聲一聲輕輕地喚她小初。


    夏初槿又賴了許久,才不舍地抬起了頭,問她,“這下沒有退路了吧?”


    景傲看她的目光軟得不行,哼出懶懶的鼻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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