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譚先生的約會終究被夏初槿推掉,她打算冷一冷,給個緩衝時間,把景凜再帶給譚先生看看,不至於顯得太突兀,一眼看穿是找來的托。


    新的一周,夏初槿整理了心情,前去迎接她身為“教師”的挑戰——上趕上去找小霸王嫌棄。


    連著三天,她每次課間瞅準了機會去堵小霸王,都被巧妙地躲開了。不得不說,這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強,先天性的營養跟眼界什麽的,每一代都有長遠的進步,鬥智鬥勇方麵,太考驗人的精力了。


    直到周中,夏初槿連滾帶爬地奔波了第四次,終於逮到了小霸王本人。


    楊次語當時臉上的表情簡直跟被欠了兩百萬的仇家尋上門一般僵硬不屈,但好歹得喊她一聲老師,心不甘情不願被拖去了一個無人的休息間。


    這裏是附中文化課學生使用的音樂教室休息間,跟藝術生不同,鮮少使用,大部分的音樂課都會被其他科目老師占據,因此,這裏安靜得很,不怕人打擾。


    夏初槿率先拎了把椅子坐著,一揚手,“楊同學,你也坐,咱倆聊聊。”


    楊同學不想坐,也不想聊。


    她就那麽立在夏初槿跟前半米的地方,借著站立的海拔優勢,居高臨下看著夏初槿,“我還有事,準備競賽呢,老於沒跟你說不要占用我這種優等生寶貴的時間嗎?”


    “......”


    夏初槿瞪大了眼睛,反應好半天,才搞明白這位小祖宗口中的老於指的是班主任。


    連她都要恭敬喊一聲“於姐”,甚至有時候為了捧一捧,特定的場合還會嘴甜喊一聲“師父”。


    “你得喊於老師知道嗎?”


    楊次語乖巧點頭,“知道了。”


    夏初槿欣慰,正要說,“嗯,那坐下吧。”


    楊次語甜甜笑了,“我會尊重老師的,謝謝夏老師指導,沒事我就回去準備競賽刷題了。”


    “有事。”夏初槿眼疾手快撈住了楊次語轉身時的胳膊,拽了回來。


    “......”小霸王徹底冷了臉,“你怎麽這麽煩,這星期才過幾天,你堵我幾次了?”


    夏初槿給她拽了把椅子,“來,跟老師說說,你上次說的學生心理問題,是怎麽回事?”


    軟硬不吃,磨死人。


    小霸王生生被按下坐椅子上時,愣愣看著她,氣到沒脾氣了。


    其實憑良心講,夏初槿這個老師還是不惹她討厭的,沒見過這麽較真又負責的老師了,還見鬼的溫柔,當然,楊次語心裏默默道,那也是因為剛進入學校當老師,過個幾年浸泡下,還不是老油條一根。


    但至少現在,她其實願意信任夏初槿的。


    換個別的事,她也就說了,這件事還真不能說,事關他人的隱私,她沒這個資格替人曝光。


    那天,她不過給逼急了,嘴快說了個頭,這事兒起因其實跟附中沒關係,隻能說作為老師現在到了附中地界,該多關心疏解,但實際老師可能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最關鍵的是,當事人應該是不願意被人知道的。


    於是,楊次語跑是跑不了,但金口就是不開。


    兩相對峙,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夏初槿撬不開她的嘴,覺得也不該如此為難一個孩子,人就是不願意說,你也不能仗著老師身份欺負人呐,妥協了。


    “那你能說說關於老師德行的事情嗎?”


    這個問題好回答多了,楊次語腦袋轉了轉,為了盡快脫身,找了個擦邊的話題,“按照規定,不該補課的吧?”


    這話一出,夏初槿給懵了。


    確實按校規來說,附中是不允許老師補課的。


    大部分老師也不會接私活,但也有少數老師會用休息時間給學生開個小灶,免費的,也有個別真收費的。


    可附中這樣的學校,學生都是什麽苗子?家長都是什麽寄托?


    學校不提供,家長偷偷摸摸私下給孩子報輔導機構占據周末時間的也不少,當然這隻針對高一,升上高二高三,基本沒時間了,雖然不補課,但周六周日正常上課......明目張膽違反政策。


    夏初槿懵完之後,有點不可置信,思考了一下,跟楊次語說,“你如果不想補課,可以跟家長反饋下的,按你這個成績,確實也沒必要補課,自己刷題來得比較效率高。”


    “......”


    楊次語興致缺缺點頭,心道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她既想得到這個局麵,又有點不是那麽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實習老師哪來那麽多不同尋常的期待。


    夏初槿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實在沒明白竟然就這麽簡單?


    但你要人家給個答案,人家也給了,楊次語時間確實寶貴,她不好不放人,隻能作罷。


    她又跟楊次語說了些日常囑托,好好學習別分心之類的話語,兩人便各自心懷鬼胎分道揚鑣。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正是下午第二節 課上課打鈴,還好沒耽誤到小霸王的課業。


    第二節 課過去,夏初槿正端著她新買的紫砂茶缸泡茶,這真是個神奇的“傳染病”,她在夏家待了二十幾年,天天看家裏父母喝茶也沒提起她的興趣,來這卻很快就被老同事同化了。


    課間,謝老師回了辦公室,後頭還跟了個女生。


    謝老師給那個女生講練習題的錯誤點,看來是女生最近錯誤率有點高,一般出現這樣的情況,任課老師都會采取這樣的措施,喊到辦公室來一邊單獨解答,一邊問問是否最近遇到什麽瓶頸。


    夏初槿接完水,一邊吹著飄起來的浮沫,一邊往窗台走,突然想起,謝老師好像就是那個別收費輔導的老師。


    她的課太少,大部分時間跟其他老師比都算悠閑,此時閑散倚靠窗邊,呼吸新鮮空氣,順道不走心地也瞄了幾眼那邊的動靜。


    隱約看見謝老師摸了摸那個女生的腦袋,動作親昵。


    可仔細看,好像又挺正常,就是長輩師長那種關切。


    夏初槿咬了咬唇,眸子裏有些複雜。


    -


    接下來是第三節 課,再過一節,就是放學時間了。


    一個下午過得可真快,夏初槿心裏默默嘀咕,她又到了近日的日常糾結環節。


    今天要不要去找景醫生呢?


    兩隻小人日常打架。


    甲:想去就去,朋友之間就是該黏乎一點,要不怎麽算關係好呢?


    乙:那也不能太煩人,你這樣會招人厭的,誰都需要點私人空間,遠香近臭沒聽過?


    甲:隻是吃頓飯,景醫生一個人不也要吃?


    乙:你自己摸摸良心,你哪次隻吃了頓飯,你每次抓著人散步散多久?


    ......


    辦公室另一個同事正好這堂課也沒課,跟夏初槿搭話,“小夏老師,好像下個星期有個流量小花*小鮮肉的愛情電影要上映了。”


    “聽說cp粉都有了,萬眾期待,被評為今年最值得觀賞的愛情電影呢。”


    “很適合小年輕情侶去看看的。”


    夏初槿心不在焉,遵循禮貌有一搭沒一搭地回了。


    她又沒有男朋友,難得能看電影的閨蜜林旖靜這種電影也得抓男朋友阿傑看。


    所以,這種愛情電影關她什麽事啊。


    時間就這麽慢慢消磨著,夏初槿連下周的教案都重新打磨了一遍,看了眼時間,離放學下班還差20分鍾。


    她決定,聽從小人甲的建議。


    心思一定,人就輕快多了,她翻出手機跟景傲敲了會對話,再放下手機的時候,那位沒課的老師正麵露笑容,形色怪異地看著她。


    夏初槿:?


    同事挑了挑眉,“喲,男朋友終於約了?”


    “啊?”


    同事一臉過來人的表情,“看你在那心神不寧好久了,明明手頭做著事,可一會看看手機,一會看看手機的,可不就是等男朋友消息嗎?”


    滿臉我懂的。


    夏初槿先是愣了下,她跟景醫生的互動,看起來像是在等男朋友?


    心裏最底處的地方被什麽給輕輕撥了下。


    繼而很快閃過,快到抓不住那個念頭


    她便放過了,又失笑,老師您懂啥?


    不過算了,反正她男朋友之名已經傳遍年級,夏初槿無所謂了。


    同事搖頭,“嗨,真是,我剛剛還擔心你們小年輕鬧別扭了呢,說了那麽久電影的事,就是給你個由頭,約男朋友去看的。”


    !


    夏初槿著實沒想到,竟然還有這層意義。


    不得不說,她們體製內的老同誌個個都是月老達人兼居委會調解大媽。


    又善良又熱心。


    雖然有一點點過於著緊小年輕的終身大事,但這要擱其他地方,很多同事大概根本沒心思搭理你,誰有閑工夫關心他人呢?


    因此,夏初槿雖然不大需要,但還是很領情的。


    順著同事的話又聊了那麽會兒,同事打趣道,“對了,小夏老師你那個男朋友最近怎麽不送花了?”


    說到這,就是這個送花事件讓夏初槿一戰成名,真是感慨萬分,但其他老師可不這麽想,他們更想看到小年輕的浪漫愛情之旅,哪怕吃狗糧呢,新鮮的狗糧,他們愛吃。


    夏初槿胳膊抬了下,撐在桌麵,單手倚在耳旁,遮了點臉,故作害羞,“太高調了,不好意思。”果然引得中年老師一陣大笑,感歎小年輕就是青澀。


    她的思維卻轉到了一會兒要去的景傲那裏,她記得景傲辦公桌上是有個小仙人球的,但總是那一個綠植未免單調。


    再說,總是帶水果也帶膩了。


    中年老師又開口說了什麽,一聲悠長的下課鈴聲覆蓋了她的聲音,這大概是一天當中,刺耳的鈴聲聽起來最美妙的時刻。


    夏初槿拎起自己已經收拾妥當的包包,飛快起身,跟“一臉看穿她興奮”的中年老師打了招呼,轉身輕快地離開辦公室。


    她想,她今天可以給景醫生帶束鮮花。


    什麽花呢?


    玫瑰不合適,是送情侶的。


    康乃馨也不行,送父母老師的比較多。


    那麽,她就挑一束水靈靈的百合花好了,好像還挺襯景醫生幹淨清傲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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