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澈意識到自己可能……重生了。


    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此時的時間點。


    當世修仙界勢力眾多,大小門派層出不窮,其中以上清仙門為尊,在上清仙門之下,又有三方勢力各立一方,分別是鳳鳴穀,夜幽府,以及雲天水鏡。


    這三家仙門旗鼓相當,並列上清仙門之下。


    楚冰桓則是雲天水鏡的大公子,家世顯赫,出身富貴,小小年紀已出類拔萃,彰顯出過人的才智和惹人嫉妒的天賦。


    這一年,楚冰桓十六歲,花澈比他大三個月。


    就像前世世人所詬病的那樣,他的生母是娼妓,身陷煙花柳巷的風塵女子。


    她名叫花媚兒,人如其名,千嬌百媚,風情萬種。她色藝雙絕,據說當時豔驚九州四海,無論人妖魔仙皆為她神魂顛倒,哪怕是修無情道的大能也抵不住她回眸一瞥,鐵樹頑石也難擋她莞爾一笑。


    奈何,妓就是妓,再才氣出眾再傾國傾城也就是個下九流,低賤,卑微,渺小。


    花媚兒卑賤,她的兒子也卑賤。


    按理說身份尊卑天差地別,花媚兒和楚家本不該有所交集,無奈老天爺多管閑事,非弄了這麽個源遠流長的姻緣。


    那都是上上輩的事了——楚冰桓的祖母當年落難,有幸被花澈的外祖母搭救,倆人一見如故結拜金蘭,楚冰桓的祖母感念救命之恩,又見了年少花媚兒心生憐愛,提出兩家結親。


    可惜當時的花媚兒早有婚約在身,楚冰桓的祖母隻能無奈放棄,但她執著於兩家親上加親,靈機一動,就和花澈的外祖母約定,不如讓孫子輩的結親算了。


    花澈的外祖母一聽,覺得甚妙,倆人一拍即合,熱熱鬧鬧的交換信物。


    就這樣,年僅十歲的花媚兒還沒過門,就連未來兒子的親家都定下來了。


    乍一聽讓人啼笑皆非。後來楚冰桓的祖母嫁入雲天水鏡,麻雀變鳳凰。而花媚兒這邊,家中遭遇變故,一係列的原由花澈是不知道了,隻知道花媚兒還沒過門就淪落青樓為妓,後來也不知跟誰有了一腿,生下花澈。


    懷了身孕是無法再在青樓生存的,花媚兒用自己所有的積蓄贖身,帶著花澈和老仆薑婆婆艱苦求生。當年美好的姻緣,現在變得極其諷刺。


    前世花澈在操辦完母親的後事,偶然發現一個不起眼的小盒子,打開來看,瞧見裏麵放著一枚玉佩。


    玉佩用絲綢帕子好生包好,故意用掉漆的盒子裝著,年少的花澈本能的覺得此物非比尋常,便纏著薑婆婆逼問,內心隱隱有種預感——可能是我那個始亂終棄的渣爹的信物!


    事實證明,不是爹,是賤內。


    花澈有自知之明,他拿著信物不遠千裏趕來雲天水鏡,不是投奔,更不是窮親戚打秋風,而是主動來退親的。


    楚家子女乃天之驕子,而他一個無家可歸的混小子,怎麽配得上人家,又何必死拽著婚約不放,自取其辱呢!


    去的路上薑婆婆說了,楚長河和梅采蓮膝下沒有女兒,隻有一個獨子名曰楚冰桓。楚冰桓的父親早亡,如今雲天水鏡當家做主的是其叔父楚長峰。


    聽了這話,更加堅定了花澈退婚的心。


    男的?


    開什麽玩笑!


    然而,見到梅采蓮的花澈還沒等開口說話,就被疾言厲色的梅采蓮劈裏啪啦噴了個狗血淋頭。


    “婚約?什麽婚約?我怎麽不知道我兒和你有過婚約?可有婚書在身,可有信物在手?就算有也不能確定就是真的,我雲天水鏡在修仙界的地位你不會不知道,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跟我們沾親帶故,多少豪門貴女想嫁給我兒子,拜托你照照鏡子,看看你渾身上下哪點配得上冰桓,再看看你配不配站在這個地方。”


    來時反複斟酌的話全部爛在肚子裏,年輕氣盛的花澈被氣笑了,少年人的自尊心太強,絕對不允許被如此踐踏。於是,他將“退婚”二字嚼碎了吞下肚子,盛氣淩人的說:“我早就照過了,實在太配了,絕配!”


    梅采蓮當時的表情花澈已經記不得了,隻記得自己是被轟出雲天水鏡的。


    被梅采蓮氣到的他不甘心碌碌無為平凡一生,決定步入修仙界,成為呼風喚雨的大能。


    於是他就決定拜入比雲天水鏡牛逼的上清仙門,而在拜師途中遇上了楚冰桓,當時倆人相見不相識,還鬧出了不少笑話。


    回想這些陳年舊事,花澈一時走神,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門童帶入了雲天水鏡。


    突然有人喊自己,花澈下意識回頭,竟是薑婆婆追了上來。她懷裏抱著披風,先是細心的給花澈披上,然後才一臉歉疚的和門童解釋:“老奴失禮了,我家小少爺身體不好,老奴怕他著涼,還望小仙君多照顧。”


    花澈心裏一熱,沒等他說話就被薑婆婆催促著趕緊走。畢竟是孤苦無依風餐露宿的窮人,哪能讓千金之軀的梅夫人久等。


    花澈跟在門童身後進入雲天閣,這裏並沒有人。花澈原地站了半個時辰,別說一口茶水了,就連個仆人也沒看見,更別說梅采蓮的影子了,花澈知道她是故意的。


    前世的他足足等了四個時辰,雖然他出身卑微,但從不缺家教。琴棋書畫尊老愛幼,都是花媚兒親自教的,他沒有坐,而是規規矩矩的站著等,直到日落西山。


    花澈雙臂環胸,輕笑一聲,繞過矮幾直接坐在蒲團上。


    現在的他還沒開始修行,就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凡夫俗子,爬了一道山路,早累的腰酸背痛了。


    坐了一炷香時間,花澈已不滿足於正襟危坐,開始鬆鬆垮垮的裏倒歪斜,就在他身子向後傾準備躺下的時候,那位貴人事忙的梅采蓮終於來了。


    等丫鬟魚貫而入上好茶點,花澈才慢悠悠的站起身,不怎麽走心的說道:“晚輩失禮了。”


    梅采蓮的臉色陰沉,不鹹不淡的道:“坐吧。”


    花澈盤膝而坐,端起桌上清茶潤潤嗓子。他的來意自有門中弟子稟告梅采蓮,也無需東拉西扯瞎客氣,而梅采蓮的心情甚差,也懶得跟花澈搞什麽迂回戰術,直接說道:“聽門中弟子說,你是來尋我兒冰桓的,因為早些年的什麽指腹為婚,你……”


    梅采蓮看著花澈,卡了殼。


    花澈拱手道:“晚輩姓花名澈,字晴空。清澈的澈,晴空萬裏的晴空。”


    梅采蓮對他的名字不甚在意,隻點了點頭道:“好,花晴空是吧?你的來意我知道,但我身為人母,卻從來不知道我兒有婚約在身,你說可笑不可笑?”


    花澈很配合的笑了笑。


    梅采蓮一愣。


    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確實被驚豔到了,這個十六歲的少年,生的當真好看。


    他的皮膚過分白皙,五官明朗精致,一雙鳳眸透出風情萬種,妖異絕倫,他偶爾咳嗽兩聲,配上少年人尚未長成的骨骼,竟有些弱柳扶風的病態美,當真動人心魄,攝人神魂。


    這還隻是少年便生的如此妖孽,日後長成,豈非風華絕世的禍水一枚?


    可惜,好看不中用。到底是個娼妓之子,出身低賤,還是個毫無根基的凡夫俗子,如若不然,這樁婚事也未嚐不可。


    花澈放下杯盞,步入正題:“這樁婚事是上上輩定下的,家母一直沒跟晚輩說,還是晚輩追問我家婆婆,她才……”


    “婚約?什麽婚約?我怎麽不知道我兒和你有過婚約?”梅采蓮打斷花澈的話,秀麗的雙眼透出不屑之色:“可有婚書在身,可有信物在手?就算有也不能確定就是真的……”


    “我是來退親的。”


    “我雲天水鏡在修仙界的地位你不會不知道,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跟我們沾親帶故,多少豪門貴女——什麽!?”梅采蓮臉色一白,怵在當場。


    花澈臉上的笑意更深,他扶著膝蓋起身,說道:“雖然是老一輩感情好為了咱兩家親上加親,可現在門不當戶不對的,算了吧!勉強結親便宜了我,委屈了你們,就別彼此為難了。”


    梅采蓮花容失色。


    這話說的,倒好像是她仗勢欺人瞧不起花澈,違背長輩定的婚事,有違孝道。


    花澈取出玉佩放桌上:“況且,我和令郎都是男子,還是獨苗,梅夫人為了傳宗接代考慮不想履行婚約,也在情理之中。就這樣,告辭!”


    “慢著!”梅采蓮眼見花澈轉身要走,急忙叫住人,起的有些急了,滿頭珠翠“叮當”亂響。


    自己相不中花澈攆他走是一回事,花澈主動提出退親是另一回事。


    想想自己雲天水鏡是什麽地方,在九州是什麽尊位,他一個無名小卒,居然不想著攀高枝,反而故作清高的來退親,這算哪門子道理?


    堂堂雲天水鏡,他瞧不起是怎麽著?


    梅采蓮嘴角抽搐:“你在玩什麽花樣?”


    “沒有啊。”花澈一臉無辜的解釋道,“那什麽,就是……早點退親說明白了也好,免得我家那誰總惦記著,亂吃飛醋。”


    梅采蓮怔鄂:“什麽!”


    等花澈走遠了梅采蓮才撿起那枚玉佩,上好的羊脂玉,巧奪天工雕刻而出的“天虞”二字,正是楚冰桓的表字。


    當年在交換信物的時候就約定好了,將來給孫子取字,以便相認。


    這荒唐的婚事梅采蓮自然不會同意,無關花澈是男是女,隻因他出身卑微,又沒有家世傍身,和楚冰桓在一起後,能給楚冰桓帶來好處嗎?


    楚冰桓將來可是要成為仙道第一人的,而雲天水鏡也是要成為仙道第一大派的。


    本該疾言厲色讓花澈趁早死心,可現在這麽一弄,好像她在花澈麵前吃了虧,總感覺憋了一口氣出不去,堵得慌。


    丫鬟噤若寒蟬,悄悄退下。端著茶碗欠著身,迎麵遇上一人,忙畢恭畢敬的道:“公子。”


    “出什麽事了?”


    丫鬟慢聲細語的說:“一位姓花的公子來找夫人。”


    楚冰桓臉色大變:“他人在哪兒?”一邊問著一邊快步朝雲天閣走。


    丫鬟急忙說:“公子,那人已經走了,他說自己是來退婚的,歸還了信物便離開了。”


    楚冰桓腳下狠狠一頓,難以置信的回頭看向丫鬟。


    丫鬟唯恐自家主子以為慘遭退婚是遭人嫌棄,忙解釋道:“那位公子已有心上人了,所以才特意來退親的,並不是因為……”


    “退親,心上人?”


    丫鬟感覺她家公子是把這五個字嚼爛了吐出來的,不用抬頭去看也知道對方的臉色有多嚇人。不等她冒著生命危險再做解釋,就又聽到四個字劈頭蓋臉的砸下來。


    “我去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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