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確實早就有了計劃。


    但其實是夢澤君單方麵提出來的計劃,並且並不算是計劃好了。


    在他進入這個最後的,溫如嵐的夢境之前,他跟封燁提出了這個合作誅殺無燼,並且借此,謀奪死局外的一線生機的的計劃。


    “可是......”封燁對此是遲疑的,誅殺無燼同樣是他的目的,這一點上他們兩人沒有爭議,但是夢澤君這個提議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違逆天命,這一點,封燁就無法輕易的讚同了。


    他在無燼到來時表現出的猶豫不決也不是偽裝,他確實並未當場答應夢澤君的提議。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做出他的選擇,夢澤君也終於等到了他的答案。


    不過這一點他們也不會跟無燼解釋,夢澤君對著被重重鎖鏈捆縛著的無燼笑了下:“無燼,確實是二對一,隻不過是我們兩個,對你一個。”


    說話的同時,他五指虛虛的握緊,破裂的地麵上內嵌著鋼筋的混凝土塊便無端的扭曲了起來,這些混凝土塊扭曲到了無燼的身上,和那金色的陣紋一起,一重重將這牢籠加固。


    無燼的神色陰狠,一向是他算計別人,讓別人按著他設計好的劇本來進退,就像是天定的天命那樣,這讓他有種取天而代之的快感。但是現在反過來,他被別人這樣算計,他就怒不可遏了。


    他袖口一直藏著的黑色的霧氣因為他心情的起伏而蠢蠢欲動,它們分化成千絲萬縷,像是萬千細小的黑蛇。


    黑蛇張著上下顎,露出森冷的毒牙,對著對麵的兩人虎視眈眈,它們想要竄上去撲咬這兩個膽敢算計它們的人,但是卻被鎖鏈和扭曲的混凝土塊束縛著,無法逃出。


    夢澤君在夢域裏幾乎是戰無不勝的,他可以通過改變夢境的規則而任意複製別的神明的能力,甚至連無燼這樣的魔物力量也可以被他短暫的剝奪。而現在光有一個夢澤君還不夠,還有一個有戰神之名的應龍,再加上這兩人暗中聯手,提前布置了陷阱,搶占了先機,這樣的局麵,換做其他任何一個強大的,都必輸無疑。


    但是......無燼突然又笑起來了,他唇角勾起,是譏嘲的冷笑。


    “二對一又怎麽樣?”他的眼神掃過剛剛說這句話的夢澤君,停在封燁身上:“你上回加上那隻小鯤鵬,也沒能真正打敗我。現在......”


    他的語氣玩味了起來:“你和一個神力所剩無幾的神,又能對我有什麽威脅呢?”


    他這句話剛落下,夢澤君和封燁同時皺起了眉頭,他們預感到了不妙,在下一刻,這預感成真了。


    那些看似堅不可摧的鎖鏈和石塊,突然發出了輕微的顫動,像是有巨獸在其下衝撞,他們二人聯手布置的困陣岌岌可危。


    “我比你們都要強大!”無燼癲狂的笑著,笑聲中,那些束縛著他的鎖鏈和石塊於一瞬間被衝破。


    巨大的破壞力蕩清了周圍百尺的地麵,夢澤君和封燁也不得不暫時退後幾步,避開這股困陣被衝破的餘波。


    地麵的沙土石塊在餘波掀起的旋風中飛卷,這旋風大的幾乎已經形成風暴,風暴之中,是不該有人能夠保持平衡站立著的。可無燼站的很穩,他的袖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身形卻巋然不動。


    他的笑容看似漫不經心,卻又暗含可怕的惡意。他不喜歡吃虧,也不喜歡別人算計自己,而有人將這兩者都犯了的話,他就勢必要給對方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了。


    隻是這犯了他忌諱的人有兩個,無燼陰冷的目光在封燁和夢澤君身上逡巡,他還是對與他淵源頗深的封燁更感興趣,但是......夢澤君也不能放過!


    他袖口湧動的黑霧突然從他身上分離出去,成千上萬條黑蛇在地麵上遊動,撲躥向夢澤君的方向。


    而他自己,則憑空抽出一柄跟掠影劍分外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劍身上閃爍著耀眼的靈光的長劍。


    封燁認識這柄劍,雖然他上次見到這柄劍的時候這柄劍還不是現在這副模樣,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無燼跟他的外貌幾乎一模一樣,無燼的劍也跟他的分外相似,款型製式長度,乃至那漆黑的無法反射任何光亮的劍身,都分毫不差。


    隻有名字不同,封燁的神劍叫掠影,無燼的則叫浮光。


    封燁跟夢澤君不一樣,他不是先天神祇,他是由南海隨處可見的妖蛟後天修成的應龍,而致使他成為開天辟地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後天神祇的契機,就是因為無燼。


    或者說,是無燼所代表的無燼視界。


    封燁脫胎於無燼視界,他雖然被天道所封神,但他還是跟無燼視界有割不斷斬不盡的聯係。他可以同時使用靈力和無燼視界內的怨憎之力,他的神劍也跟他有同樣的特性,掠影劍劍身的主幹由怨憎之力所構成,所以才會是這樣可怖的黑色,但又因為他是天道所認可的正統的神祇,漆黑的劍身上又閃動著璀璨浩然的金光。


    光暗交織在一起,金光之下,流淌的黑色像是掠過的影子,所以這柄劍叫“掠影”。


    而無燼的浮光劍劍身隻有黑色,半點光都沒有,卻偏偏叫著“浮光”這樣的名字,實在是有些名不符實。


    封燁也一度對此感到疑惑,但是在後來,無燼避開天道設置的囚籠,逃出無燼視界之後,他終於明白了這兩個字的真義。


    因為他那時所見的浮光劍並不是完全的形態,無燼這樣陰晦的魔物永遠無法離開無燼視界,即便通過裂縫進入三千世界之中,無燼身上無法隱藏的獨屬於魔物的氣息也會立刻暴露他的所在,並且被天道察覺之後,立刻趕回無燼視界這個萬世的囚籠之中。


    對此,無燼在這個囚籠中想了千萬年,最終被他想到了一個瞞天過海的方法。


    就像他對封燁的影響一樣,這個方法他也是被封燁所影響,他竊取了封燁成神時的那縷天地間最純淨最璀璨的天光,然後將其覆蓋在自己身上。


    像是狼披上了羊皮,有了這樣絕佳的偽裝之後,他終於得以逃出無燼視界,自由的踩在三千世界的土壤上。


    他的浮光劍也終於名副其實,變成了眼下這樣的,看起來聖潔又耀眼,底下卻依然是那陰沉可怖,吞噬一切光亮的黑色。


    無燼輕拭著浮光劍的劍身,動作輕緩又柔和,但下一刻,他猛地舉劍前刺,劍鋒突刺時帶動的勁風中,是陰寒可怕的殺意。


    常人在這樣的殺意下少不得要心生怯意,發抖膽寒乃至站立不穩都是正常,能夠在這樣的殺意下繼續站著就已經很難得了。


    而封燁不光筆直的站著,他的眉宇都不曾變動分毫,他絲毫不畏懼無燼刺出的這滿含殺意的一劍,因為他刺出的那一劍,殺意隻會比對方更盛!


    他舉劍向前,與半空之中,接下了無燼的這一劍。


    浮光掠影兩柄劍劍鋒相觸,相似又不同的劍身在彼此爭鳴,他們一觸即分,幾息之間,已經斬出上百劍,招招致命!


    他們化為原型爭鬥時,龍與蛇龐大的身形每一次撕咬進攻都會引起山川大地的震蕩,而他們以人形交戰時,發出的聲勢並不因體型的渺小而減弱。無論是浮光劍還是掠影劍,每一次揮劍斬出,所外放的淩厲劍氣都會攪碎周身一切有形之物,在滿天的碎屑風塵中,他們一次次進攻,一次次衝撞。


    他們這邊打的這樣激烈,另一邊的戰場同樣凶險。


    那萬千細小的黑蛇目標明確的撲咬向夢澤君的方向,這不是無燼的本體,無燼將自己的力量一分為二,一半在那個與封燁交戰的人形上,另一半則在這些黑蛇分|身身上。雖然隻有一半的力量,卻絕不可小覷。


    夢澤君自然不會小覷,無燼這樣的魔物天道都無可奈何,否則無燼視界絕不會存在這麽多年,變得越來越壯大越來越可怕。


    無燼遠非夢魘這樣尋常的魔物可比,僅僅是他分出的一半力量,都已經給人莫大的壓迫感。上回無燼也想用這樣的蛇群攻擊還是孟醒的夢澤君,隻不過被他半途奪取了力量的控製權,反噬了己身。


    但是同樣的方法可一不可二,上次夢澤君能夠成功是因為他的力量還沒孱弱到一個夢域都不剩的地步,並且無燼也並未用出全力。無燼始終是想夢澤君加入他的,所以之前他一直留有餘地,但是現在,合作破裂,並且夢澤君惹惱了他,他自然不會再留手了。


    這些黑蛇咧開蛇嘴,露出森寒的蛇牙,猩紅的蛇信時不時吐出,像是淬毒的冷箭,取人性命,隻在頃刻之間。


    它們數量眾多,成合圍之勢,將夢澤君重重包裹,轉眼之間,夢澤君周圍的地麵上幾乎已經沒有落腳的間隙,到處都是黑蛇,連綿在一起,像是泥濘的沼澤。


    但是地麵上沒得落腳,飛起來就是了。


    夢澤君身形一轉,就已經從人形幻化成了一隻像是鶴卻隻有單足的神鳥,是畢方。


    畢方張開羽翼,騰翼而起,瞬息之間,便將地麵的黑蛇遠遠的甩開。同時,他向地麵吐出高溫的烈焰,黑蛇們在烈焰中翻滾掙紮,卻隻能被燃盡一切的火焰燒成灰燼。


    黑蛇們在地麵上抬起蛇頸,猩紅的蛇眸看著空中飛翔的畢方,蛇類隻能在地麵爬行,而鳥類卻可以翱翔天際,天與地的距離這些黑蛇無法輕易逾越,它們不會飛翔,鳥類是它們的克星。但是......當蛇類的身形大到一定程度,那麽天空也將不再是阻礙。


    烈焰燃燒之中,部分黑蛇自發的聚集到了一起,它們互相融合,互相糾纏,成千上萬的蛇群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比之前細小的黑蛇龐大了無數倍,身長綿延有上千米的巨蛇。


    它像是伏地的山脊,當它抬起蛇頸時,翱翔於天際的畢方便也落入了它的攻擊範圍。


    蛇眸鎖定好畢方的方位,它縮起後頸,然後,像是蓄好力的彈弓,它猛地彈出。


    它並未瞄準畢方現在所處的方位,而是瞄準畢方飛行的軌跡必須經過的下一個方位,慣性的影響下,畢方察覺了不妙,卻也無法回頭了。


    如果他是一隻真正的畢方,那他一定會被蛇嘴咬中,但他不是。畢方的身形於半空之中變化,巨大的“砰”聲中,像虎又像獅子的白色巨獸落到了地麵。


    他並不比巨蛇的身形小,反而比巨蛇的身形還龐大幾分,他跳到地麵上時,大地都在震動。黑蛇也被震退了幾分,它微微後仰著蛇頸,吐著蛇信,警惕的打量著這個對手。


    它沒有率先發動進攻,但是夢澤君卻不再等了,他在地麵上奔跑,巨獸的腳掌每一次踩在地麵上,都像是轟隆的雷鳴。


    他怒吼咆哮著,向著巨蛇衝撞,撕咬。


    他們糾纏在了一起,他用銳利的五爪撕裂巨蛇的鱗片,巨蛇也不甘示弱的用蛇身糾纏住他,想要絞碎他的脊骨。


    雙方都想要取對方的性命,他們毫不留情,猩紅的血跡和黑色的鱗片混雜在一起,從空中掉落。


    但是他們卻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無論是夢澤君這一邊,還是封燁那一邊,都陷入了膠著的狀態。


    這樣僵持的局麵下,夢澤君是著急的,因為他的力量不光要用在跟無燼的爭鬥上,他還必須維持著這個夢境不被天道所碾碎,維持著這個片片廢墟的戰場之上,躺在花園中安眠的人完好無恙。


    時間拖的越久,他就越難以支撐,但要說在場的人誰最著急,他卻也並不是。


    無燼才是最著急的人,因為當他毫無保留的使用自己的力量跟封燁和夢澤君對戰時,那層保護著他不被天道所察覺的偽裝也就失效了,天已經注意到了他,並且,暫緩了進攻這個夢境的攻勢,它反而在調集力量,圍攏這個夢境。


    跟已死之人複生相比,無燼這樣的魔物對於規則和秩序的破壞更大,在天道想要將其誅滅的優先性上,無燼絕對是魁首。


    無燼視界是無燼的囚籠,卻被他設計逃出,現在,天道在構建新的囚籠,它的力量在包圍這個夢境,準備將無燼徹底誅殺。


    天的囚籠遠非之前封燁和夢澤君聯手布置的困陣可比,無燼在無燼視界存在了千萬年,億萬年,這樣漫長到難以算清的時間裏,他曾經無數次的試著衝擊,打破這個將他隔絕於三千世界的屏障,但是他嚐試了億萬次,那囚籠卻紋絲不動。


    他比世間所有都強大,天卻比他更強大,強大到他永遠無法脫困,永遠隻能被對方關在黑暗無光的無燼視界之中。


    他為了逃出無燼視界,設計計劃的時間跨度長達上千年,如今他終於脫困,他是萬萬不想再被關回去的。


    但是就這樣忍氣吞聲,狼狽的敗退,他同樣不想。可是眼下的僵局卻也無法打破,他暫時不會輸,但是他也贏不了。


    不過......無論是正跟封燁交戰的無燼,還是跟夢澤君交戰的巨蛇,突然都勾著唇笑了下,這笑容不懷好意,光是看著都令人膽寒。


    封燁和夢澤君都是眉峰一蹙,他們都以為無燼是要耍什麽陰暗的伎倆,所以各自回撤了攻勢,提防對方的暗算。


    卻不想,無燼並沒有使什麽暗算之類的花招,他在露出這個笑容之後,趁著跟封燁和夢澤君拉開距離的時候,趁機離開了這一重夢境。


    他就這樣走了,這樣突然,這樣令人反應不及。


    封燁和夢澤君都怔住了,他們眼看著無燼的身形在原地消失,巨蛇的身形也正在慢慢潰散,無燼真的走了。


    這已然是事實,但又有一個聲音在他們內心發出警示,不對!無燼不該這樣輕易的善罷甘休!


    他們對無燼的認知是對的,無燼當然不會就這樣離開。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不是那種陰沉的灰色,是那種不見天光,不見日月的黑色,後者比前者要濃重沉悶的多的多。


    尋常的日月被黑暗所遮蔽,但是天空出現了別的日月,是紅色的,血月。


    不,不是血月,那是巨蛇猩紅的蛇眸!


    無燼確實離開了,但他僅僅是離開了這一重夢境。他陷入僵局是因為夢澤君占著場地之利,夢澤君幾乎將所有神力都投入了這個夢境,可以說,隻要身處這個夢境之中,無燼的力量就會受到轄製。


    但若是將戰場移到夢境之外,夢澤之中,雖然夢澤仍然算是夢澤君的地盤,但因為他力量的減弱,他已經無法完全控製夢澤,而對於無燼的限製,也就小了很多。


    他也就得以完全施展自己的力量,展露自己真正的本體,一如夢澤君在域外之夢中所看到的那樣。


    他碩大的體型綿延如山脊,光是他投下的陰影,都完全遮蔽了這個夢境。他的蛇眸則像是掛在天邊的日月,他的一雙蛇眸睜開時,就好似日月同輝。血色的光輝下,巨蛇在夢境之外,獰笑著對著這殘破的夢境張開了血盆大口。


    “不好!”封燁喝了一聲。


    溫如嵐的夢境並不如夢域那樣廣闊,但這也算是一片狹小的天地,再狹小的天地,其體積範圍也不是尋常生物能吞得下去的,但是無燼能,他是足以吞天的巨蛇!


    他要將夢澤君這個寄托了最後的掙紮與希望的夢境囫圇個的吞下去!


    連帶著天道那些妄圖再次禁錮他的力量一起!


    至於夢境裏的人,他貪婪的胃口自然也是裝得下的。


    “快走!”封燁扭頭對著夢澤君提醒了一句,說話的同時,他變換回龍形,飛離了這片夢境。


    至於夢澤君,他仰頭看著天邊那越來越低的血日血月,和那越來越近的,吞沒一切的巨大的蛇嘴。


    這裏是溫如嵐的夢境,也是夢澤君最後的,與天命抗爭的機會。


    這個夢境若是被毀掉,溫如嵐將再不存在,夢澤君也永遠的失去了他。


    這是他最後的陣地,他不該退卻,死都不該。


    可他在即將被巨蛇連同這個夢境一起吞沒時,卻選擇了離開。


    他重新回到了夢澤之中,在那三千重夢域的碎片裏,他和封燁站在一起,看著巨蛇頸部的鱗片微微滑動,巨蛇將那最後一重夢境吞下去了,吞進了肚子裏。


    吞咽完全之後,巨蛇再次吐出蛇信,像是在回味那個夢境的滋味。他不是以夢境為食的夢魘,夢境本身對他沒有滋味,但是夢境被吞沒之後,夢澤君的絕望和痛苦就很令他回味無窮了。


    蛇眸轉動,他找到了夢澤君的位置,他饒有興味的觀察著夢澤君的表情,想要看到那些他想要的,會令他萬分愉快的絕望和痛苦。


    可他什麽都沒看到,他隻在夢澤君臉上看到了平靜。


    他怎麽該如此平靜?!


    這份波瀾不驚,仿佛一切盡在掌控的平靜讓無燼想起了不久之前,他被夢澤君和封燁聯手設計,身中陷阱時,夢澤君就是這樣的表情。


    他眼下依然是這樣,難道說......現在的局麵,仍然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巨蛇心念電轉,他腦中一瞬間閃過無數種設想,那些先前他未曾在意的疑點也一個個浮現。


    夢澤君想要違逆天命,將已死之人複生,在三千次的正麵對抗之中,他的勝率為零。即便再來三千次,勝率也依然是零,這是不可能的事,死局中沒有解法,除非他肯接受局外的力量,也就是無燼的幫助。


    但是夢澤君拒絕了無燼的幫助,當他出言拒絕之後,就意味著他再沒有任何打破死局的希望,一切的掙紮抗爭都是無望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天道確實因為無燼的出現而分出部分力量來誅殺無燼,但這並不意味著它就會放過溫如嵐,同樣是違背規則的東西,有誅殺的優先性之分,但沒有例外。可夢澤君為什麽一直沒有絕望的神情呢?


    除非......巨蛇的蛇眸猛地一縮,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他早該想到這種可能的!


    正麵對抗天道沒有贏麵,但若是並不與之對抗,而僅僅是欺瞞對方呢?


    這一點是可行的,無燼親身論證過。無燼之所以能逃離無燼視界,就是因為他掌握了天道弱點。


    天道是規則和秩序的守護者,它不會違背這些它所守護的東西,這樣的鐵則無情,也死板。


    死板就意味著不知變通,意味著有漏洞可鑽。天不容許三千世界之中存在違逆規則的東西,但無燼給自己披上了來自封燁的神力之後,天道就無法判別出他了,他也得以自由自在的在三千世界之中行走。


    這是他想到的逃出無燼視界的瞞天過海的計劃,不知道夢澤君是否從他身上得到了靈感,亦或是單純的巧合,夢澤君想到的這個辦法,跟無燼逃離無燼視界的方法分外相似。


    溫如嵐無法在夢域中複生,因為夢域仍然處在三千世界之中,仍然是天道管轄的範圍,但若是將溫如嵐的夢境覆蓋上無燼視界的怨憎之力,天道就會判定那一重夢境不在它的轄區,是法外之地,對於轄區外的生死規則,它也並不會插手。


    而這些完整的包裹這個夢境的龐大的怨憎之力從何而來?封燁是無法提供的,封燁到底是神,他的神力中包含有怨憎之力,但同樣有靈力,並不純粹。


    隻有無燼可以提供,並且當他將這個夢境吞下去之後,他就已經幫夢澤君完成了瞞天過海的這一步。


    他中計了!


    無燼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心念變化反應到了神情上,巨蛇本就猙獰可怖的嘴臉一下變得更加的猙獰,更加的可怖。


    這是讓他暴怒無比的事,他被人算計了一次還不夠,還被算計了第二次!


    本就猩紅的蛇眸眼下紅的仿佛要滴出血來,夢澤君意識到了無燼的變化,他也意識到無燼大概猜到了自己的計劃。


    他真正的計劃一如無燼所猜測的那樣,他要借由無燼的力量來瞞天過海。


    他已經走完了第一步,但他的神情並不如何放鬆,因為這也僅僅是第一步。


    他所做的事有萬分的凶險,萬分的凶險之中,每一分都會導致他的全盤皆輸,隻有將這萬重凶險一一避過,他才能真正爭得那萬分之一的天命。


    將這個夢境置身於怨憎之力的遮掩下還不夠,他還必須及時誅殺無燼。無燼將夢境吞下去後,夢境並不會第一時間破碎,夢澤君留存在那個夢裏的神力仍然在支撐它。


    但是察覺了真相的無燼也將不遺餘力的破壞這個夢境,他被算計了又怎麽樣?隻要他毀掉這個夢境,夢澤君依然是輸!


    所以夢澤君必須,在無燼毀掉這個夢境之前,殺死對方!


    而這個毀滅的進程,已經開始了。


    巨蛇僵立在原地不動了,像是一座雕像,靜靜的蟄伏。但與他表麵的平靜完全相反,他的蛇身內部,力量正在以平常數倍的速度奔湧,他將所有的怨憎之力都集中在一起,去擊垮、碾碎那個被他吞沒的夢境。


    可這個夢境卻也堅固的像是咬不動的鐵球,天道之前已經進攻了許久,讓這個夢境周圍布滿裂痕,乃至天都破了個窟窿,但夢澤君的神力一直抵死掙紮著,維持著這個夢境。


    眼下進攻方換成了無燼,也依然是同樣的結果,他無法在短時間內擊潰對方,他隻能一點一點的磨。


    這就給了夢澤君時間,給了夢澤君收攏力量,給予無燼致命一擊的時間。


    那些漂浮在夢澤之中的碎片像是被什麽牽引了一樣,突然朝著某個方向飄動。


    是夢澤君的方向,當巨蛇將溫如嵐的夢境吞沒之後,怨憎之力將溫如嵐掩藏起來,天道判別不出。在天的判別中,溫如嵐已經死了,那麽規則和秩序的穩定已經達成,它和夢澤君之間的矛盾也就不存在了。


    那些被剝奪的神力重新回到了夢澤君身邊,自他遇到無燼以來,他所顯露的一直都不是完全的力量。


    他的三千重夢域被一重重擊潰,無燼到來時,他的夢域已經所剩無幾,他的神力也所剩無幾。


    但眼下,這些漂浮的夢域碎片沿著既定的軌道飄動,像是流淌的銀河,它們在重回夢澤君的掌控。


    他是夢域的主宰,是夢澤真正的主人,除了天道,在夢域裏,他戰無不勝!


    將一切碎片收攏完全後,他將集三千夢域之力,誅殺無燼!


    危險龐大的力量在聚集,驚動了蟄伏在原地的巨蛇,這力量強大的讓他也心生忌憚,他心思一轉,決定暫時退開。


    他已經沒有必要留在這裏跟夢澤君硬碰硬,這到底是對方的主場,他完全不占優勢,在不利自己的場地對敵不是驍勇,是愚蠢。


    他可以選擇退回現世之中,繼續碾碎擊垮那一重夢境。這樣,最後的勝利依然在他這一邊。


    巨蛇悄無聲息的開始往後遊動,他的動作已經足夠輕,但他的身形太過巨大,他稍有退意,夢澤君便在第一時間發覺了。


    絕不能讓無燼離開!


    “封燁!”夢澤君衝著封燁喊了一聲。


    他在重掌夢域之力,暫時無暇分身,他想要封燁去幫忙阻止無燼離開。


    並不需要他喊這一聲,幾乎在夢澤君產生絕不能讓無燼離開的念頭的時候,封燁就已經動了。


    誅殺無燼並不是夢澤君一個人的事,這同樣是他的事,或者說,是一切授天命而生,以守護為職責的神明的事。


    他繞到了巨蛇的身後,揮劍橫斬,以冷厲的劍鋒,逼停後退的巨蛇。


    巨蛇調轉過蛇頭,陰狠又惱火的看著擋路的封燁,他眼下不欲與封燁繼續糾纏,隻想離開。


    可他想走,封燁不讓他走,他前進的路上必然有劍鋒相迎,他寸進不得。


    無燼被徹底惹惱了,他正欲對封燁發動進攻,卻陡然察覺身後傳來的一陣冷意。


    他猛地回頭,猩紅的蛇眸縮緊,他死死的盯著那懸立在半空,單手高舉,掌心虛虛的托著一柄長|槍的夢澤君。


    那長|槍槍身絢爛如琉璃,那是無數夢域碎片的集合體,是集結完成的三千夢域之力!


    而在這槍身之上,除了夢澤君的夢域之力,還覆蓋著金色的,來自天道的法則之力。


    誅殺無燼,是天命所歸,無論是夢澤君還是封燁,亦或是天道本身。


    他們所有人聯合在一起,隻為了這一個目的,隻為了這一刻。


    “就是現在!”站在巨蛇後方的封燁抬頭高喊,他同時發動了在與巨蛇糾纏過程中,暗中在巨蛇周圍布置的陣法。


    這陣法困不住巨蛇,但是能短暫的令對方動彈不得,也令對方無從躲避這天命一擊。十分短暫,短暫到隻有一秒,也隻有一次的機會。


    而這唯一的機會,夢澤君抓住了。


    他將長|槍擲出,琉璃的槍身劃過長空時,留下絢爛的痕跡。而在槍尖命中貫穿目標的那一刻,像是十日淩空,不,這耀眼的光輝比十隻金烏同時出現在天涯時更盛!


    烈光之中,一切的黑暗陰影都在其下消融,巨蛇的影子被磨滅,身形在崩毀。


    他在光芒中灰飛煙滅,但仍有一小部分,在夢澤君有意的控製之下留存了下來。


    那是蛇腹的位置,也是裝載著溫如嵐的夢境的位置。


    大盛的天光之下,他悄悄將這個被怨憎之力包裹的夢境收入掌中。


    這耀眼的光輝在夢澤中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像是熱油遇上冷水,隻要仍然有水分,熱油就會不斷的噴濺,直到水分被完全蒸發。而這光輝也隻有在巨蛇消滅殆盡之後,才會慢慢恢複平靜。


    終於,不知道多久之後,一切都消失了。無論是巨蛇,還是令人睜不開眼的天光。


    夢澤之中重新恢複了平靜,夢澤君已經重掌三千夢域之力,雖然這些夢域曾被天道一重重擊潰,但他的神力恢複之後,他很快就可以將其一一重建。


    違背規則秩序的東西不在,夢澤裏已經沒有需要天道再過問的事,它將自己的視線移開了此地,轉而去處理別的問題。


    一切走至尾聲,天重新暗了下來。不是看不清東西的灰暗,而僅僅是那耀眼的天光褪去後,讓人眼得以適應的程度。


    離開了天道的監管之後,夢澤君將那個被他藏起來的夢境再拿了出來。


    這個夢境變成了黑色的,不詳的,光是看著都令人心生膽怯的黑色。這些是怨憎之力,但這僅僅是個遮掩的殼子,隻要跨過這層遮掩,夢境內裏,依然是它本來的模樣。


    這場天命的對戰耗時不短,算下來,溫如嵐也快醒了,夢澤君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在這黑色的殼子上打開了一道縫隙,他想要再次走進這一重夢境,然後,跟溫如嵐永遠的廝守。


    可就在他邁出那一步前,封燁突然在他背後叫住了他。


    “你想好了嗎?”封燁看著夢澤君的背影,他語氣鄭重,是詢問,也是提醒:“邁出這一步,三千世界,再沒有夢澤君了。”


    夢澤君這個瞞天過海的計劃成功了,這個被怨憎之力所包裹的夢境成了法外之地,但這個計劃也有一個弊端,那就是溫如嵐永遠無法離開這一重夢境,他一但離開,就重回了天道的監管範圍,天道的追捕也會再次開始。


    而同樣的,夢澤君一但選擇進入這個夢境,他就無可回頭了。法外之地與外界無法相連,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夢境,他將放棄自己作為神的身份,去跟凡人相守。


    這無疑是個很難的選擇,夢澤君的腳步在詢問聲中停下了。


    他的視線穿透眼前的夢境,看到了自己在夢域中遊玩的經曆,這些經曆有的無聊,有的有趣,但無論無聊或有趣,他都這樣度過了千萬年,突然跟這些過往的生活完全割舍,這是很難下決心的。


    但是他同時看到了別的東西,在夢境的廢墟之中,有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


    溫如嵐醒了,他恢複了全部的記憶,跟夢澤君相識相愛,又一起經曆過三千次輪回的記憶。


    龐雜如海的記憶衝擊著他,他在醒來的第一刻,就拚了命的想要找到夢澤君,可他所見的隻有廢墟,除了他安眠的那片花海安然無恙,這個夢境裏的其他地方,到處都是倒塌的屋舍樹木。


    這裏一個人都沒有,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


    他焦急又彷徨,邊走邊喊,嗓音喊的嘶啞變調,喉嚨都在作痛,他也不管不顧。


    他心中隻有一個念想,找到對方,找到那個人。


    突然,他停下了。


    他找到他了。


    四目相對,溫如嵐往夢澤君的方向走了幾步,可他又突然停下腳步,因為他看到了自己和夢澤君之間隔著層什麽。


    那是夢境的邊緣,是他無法跨越的屏障。


    他無法穿過屏障去觸摸對方,隻能在屏障旁,怔怔的看著夢澤君。


    夢澤君也在看著溫如嵐,他突然笑了下。


    這個選擇很難,但其實也很簡單,他早在做這一切前,他就知道這個後果。


    三千世界,再沒有了夢澤君了......


    “但是溫如嵐有孟醒。”他笑著回答。


    然後,他往前邁了一步。


    他跨過夢境的屏障,他張開雙臂,下一刻,將撲到他懷裏的溫如嵐緊緊的擁住。


    他們在廢墟之上相擁,再沒有必死的天命,再沒有無處不在的殺機,他們也再不會分開。


    那道被夢澤君打開的縫隙也在慢慢合攏,黑色將這個夢境重新遮蓋,封燁所能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少,但他還是遙遙的看著他們相擁的背影。


    他看到了他們這一路走來的痛和苦,也看到了此刻的甜蜜和欣喜。


    封燁目光不自覺柔和了下來,雖然有遺憾,世上再沒有這樣一位有趣的神祇,但好在,有情人終成眷屬。


    並且,無燼也......


    “哎呀,被你們算計了啊。”


    封燁的目光再次冷了下來,他回過頭,就看到本該灰飛煙滅的無燼再次出現在了他眼前。


    無燼的外表完好無損,但他卻在搖頭歎氣:“白來一趟,還損耗了我不少力量,真是虧大了。”


    他很不愉快,封燁也很不愉快,他直感無燼的生命力之頑強,就好比春日燒不盡的野草,沒完沒了。


    上一次他以為他成功誅殺了無燼,結果是無燼故意詐死,借此逃脫天道的眼線,而這一次,無燼依然是詐死,封燁就不由再次開始思考無燼來此的目的了。


    白來一趟?或許有這個可能,但依無燼的狡猾和心計,封燁是不信的,真的是他們一直在算計無燼嗎?


    封燁回憶著無燼來此的一舉一動,在無燼裝模作樣的歎氣時,他冷不丁的問了一句:“在第三千重夢域崩塌之後的那段時間,你去哪了?”


    在封燁聽夢澤君講述過往的那段時間裏,無燼的去向,至今是個謎。


    他大概問到了點子上,因為無燼的眉峰微微跳動了一下,他不答反問:“怎麽了?你在關心我?”


    封燁並不接他的茬,他就自己給自己接。無燼摸著下巴,嘴角揚著意味深長的笑意:“既然你這麽關心我,告訴你也無妨,我隻是去交了幾個新朋友。”


    “朋友?”封燁疑惑的重複著這個詞,不是他對無燼有偏見,而是無燼這樣惡劣的性格,怎麽會有朋友?


    他臉上是明顯的質疑,無燼並不去辯解,隻友善的跟封燁揮了揮手,道別道:“下次見。”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離開時,他的影子在地麵拉長,這本該是人影,可封燁好像看見影子裏,有別的什麽東西在扭動,那些東西數量眾多,不止一隻,光是影子都醜陋猙獰,那是......


    “站住!”封燁抬腳想追,卻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


    就是這一遲疑的功夫,無燼消失在了他眼前,封燁隻得放棄追尋,他轉身回頭,就看到這空曠的夢域之中,有一個黑點在快速的接近自己。


    那不是黑點,隨著對方的接近,封燁終於得以看清,那是一隻烏鴉。


    烏鴉大概飛了許久,累的氣喘籲籲的,站在封燁肩頭時先喘了口氣,隨後就開始問責:“你怎麽跑到夢域裏了?我一睡醒,你人就沒了,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烏鴉很生氣,一邊問一邊揮動著翅膀,像是妻子在指責不見人影在外鬼混的丈夫。


    他的問題很多,連珠炮似的,一刻不停。可封燁聽著這些問責卻並不生氣,他反而柔和著眉眼,向來嚴肅的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遇到的是你,真好。”他對著烏鴉道。


    在見證過夢澤君的故事之後,他很慶幸,慶幸他的另一半並不是脆弱的凡人,他也並不需要與天命做這樣的抗爭。


    烏鴉被說的一懵,想問的問題也忘了問,對於封燁這猝不及防的情話,他有些臉紅。


    但是他的臉紅都被遮掩在黑色的羽毛下,他表麵看起來非常鎮靜,他咳了兩聲,眼神遊移著,組織著措辭想回應一下封燁的情話。可在他想到回應的話前,他的目光先注意到了不遠處那個夢境。


    夢境外被包裹著濃墨般的怨憎之力,看不清內裏的情形,但夢澤君進入時打開的那道縫隙還未完全合攏,烏鴉也從這道縫隙得以看清:“那不是夢澤君嗎?”


    他語氣驚訝,用翅膀指著那個正跟溫如嵐牽著手的男人。


    “你認識他?”封燁終於插上了話,他有些驚訝郝沉竟然會認識夢澤君。


    郝沉,也就是這隻小烏鴉,他並不是真的烏鴉,而是北海的那隻鯤鵬,是鎮守四極的古神之一。


    他的領地在北冥,距離西北大澤有相當一段距離,而且夢澤君又是個那樣神秘的神,鄰居都沒見過他的真容,郝沉竟然正巧認識。


    “不光認識,我還跟他旅行過一段時間呢!”烏鴉拍著翅膀,他被轉移了注意力,忘了自己要回應情話的事,轉而回想起自己跟夢澤君在夢域裏遊曆的經曆。


    “我們相談甚歡,周遊夢域,還一起喝過花......”烏鴉突然卡殼了一下,在封燁投來疑惑的視線時,他強忍心虛,若無其事的接下去:“一起喝過酒。”


    “這件事每每想來,我都難免歉疚,若不是我貪杯,定不會將夢澤君弄丟。”烏鴉邊說邊歎氣,是真的很歉疚:“夢澤君先醉倒之後,我本該照顧一二,我卻禁不住誘惑......”


    什麽誘惑?烏鴉選擇性的沒說,但花樓之上還能是什麽誘惑,無非是那些漂亮的小姐姐邀請著他去遊湖泛舟,然後他就跟著去了,將醉倒的夢澤君完全拋在了腦後,孤零零的扔在花樓裏。


    “後來我也醉倒了,等我醒酒之後,就已經把夢澤君弄丟了。”烏鴉十分善於腦補,雖然醉酒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夢澤君,但他自己腦補出了一切:“想來夢澤君一定尋找了我很久,可惜我那時正好有事要回北冥,便沒能等到他,說一聲道別。”


    “如今再見,我該去寒暄一二才是。”烏鴉說著就想揮動翅膀,去跟夢澤君打個招呼。


    當他有了這個想法的時候,他終於注意到夢澤君所處的夢境的不對,也注意到,夢域中的不對。


    “這個夢境是怎麽回事?怎麽會被怨憎之力包裹?”烏鴉左顧右盼:“我上回來夢澤時夢澤還不是這樣的,怎麽空蕩蕩的,那三千夢域呢?”


    “跟夢澤君牽著手的那個人又是誰?我上回見他他不還是單身的嗎?”烏鴉簡直是一腦袋問號,問號沉重的都快把他這隻小烏鴉壓垮了。


    封燁順了順烏鴉的羽毛,將目光重新投向夢澤君和溫如嵐的方向,裂縫越來越小,那兩人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了他眼前。


    他知道一切問題的答案,隻不過這要講起來......


    “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他對著烏鴉輕笑著道:“我們回去再講。”


    他讓烏鴉站在自己的肩頭,轉身離開夢澤,而在他身後,夢境外的那道也完全消失,這個夢境徹底隔絕於三千世界。


    第三千零一重夢境,這場天命的遊戲,圓滿通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被反派boss強製走戀愛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柴帽雙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柴帽雙全並收藏被反派boss強製走戀愛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