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嵐用了很大的力道,才克製著自己內心那股陰暗惡毒的念頭沒有表現到臉上,但是他已經這樣努力,偏偏那個毫無眼色的侍女還在火上澆油。


    “奴家有幸伺候過君上幾回,君上龍精虎猛,奴家差點吃不消呢!”侍女一副嬌羞狀,似是回憶起了那頗為折騰人的一夜。


    溫如嵐的眼角在微微的抽搐,他的指節也一根根攥緊,用力到泛白,他深吸口氣,壓抑著自己幾欲噴薄而出的怒火。


    他再三克製,才終於用盡量平靜的語調讓侍女離開:“我不用人伺候,你出去吧。”


    他說到“出去”兩個字的時候,齒縫裏還是泄露出了一絲他藏不住的冷意。致命的、危險的冷意,給人一種被毒蛇盯上,下一刻就會被毒牙咬中的陰冷感。


    侍女察覺了這絲冷意,但她並不見好就收,反而再接再厲。


    她光說還不夠,突然走到池邊,在溫如嵐身邊蹲下,然後用柔嫩的手指撫上溫如嵐裸露的肩背,在溫如嵐耳邊輕笑著說:“客人不必害羞,男子的身體,奴家也是見過的。”


    剛剛泡過熱水的皮膚正是敏感的時候,被這樣一雙輕柔的手指碰上,激的溫如嵐渾身一個激靈。侍女是十分標致的美女,在沐浴時有這樣一名美女來主動伺候,一般的男性都難免有些心猿意馬。


    溫如嵐沒有,他非但沒有,他還勃然大怒。


    他一再克製的怒火終於還是爆發了,他抬起手臂,準備去擒住這名侍女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腕,然後將其用力的甩開。


    然而,女子本該較之男性天生少一點的力氣,在這名侍女身上似乎並不適用,對方在察覺溫如嵐動作的時候,手指就帶上了力道,溫如嵐的肩膀反倒被對方製住了,他連手都抬不起來。


    更令他惱火的是,這侍女還對他的身材評頭論足:“客人的身體還是單薄了些,不像君上,身材健碩,透著股大丈夫的氣概。”


    “滾”字的字音溫如嵐已經說了一半,另一半卻突然變調成沉悶壓抑的痛呼。


    溫如嵐痛的整個身體都蜷縮了起來,因為他後背的傷口被人碰到了,而且還不是輕輕的碰,是用力的按壓。


    用力的碰了他傷口的侍女卻是一臉無辜,同時還做作的驚叫了一下,一副被這傷口嚇到的樣子。


    她拍著自己嬌軟的胸脯,嗔怪道:“客人怎麽受了這樣的傷還不好好處理?看這傷口都快發炎了,你還將它泡在水裏!”


    她一邊說著,一邊作勢要將溫如嵐從水裏拉上來。溫如嵐痛的臉色發白,身體也沒什麽力氣,但是他還是掙紮著甩脫了對方。


    他用了狠勁,透著股誓死不從的堅決。


    侍女其實有讓對方不從也得從的辦法,不過...看著溫如嵐那麽抗拒,她也沒有過分勉強,稍退一步道:“客人先穿上衣服上來吧,背上的傷口不能再放著不管了,再拖著發炎感染就糟糕了,說不好小命都得不保,奴家等會就幫你上藥。”


    說完,她便退到了屏風之後,並且背過身去,給溫如嵐留足了私人空間。


    對侍女的突然退步,溫如嵐愣了一下,他在池水中呆坐了一會兒,看著屏風後那個窈窕的身影,種種心緒快速閃過,最終,他還是選擇如對方所說的那樣,從浴池中上來了。


    他給自己擦幹淨身體,又披上白色的裏衣,然後便走出了屏風外。


    聽到她腳步聲的侍女適時的回過頭,正對上溫如嵐探究的視線。不知道是因為她自己做賊心虛,還是溫如嵐真的看出了什麽不對,反正侍女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她趕忙想辦法中斷溫如嵐的注視,她將溫如嵐拉到一旁的臥榻坐下,同時掏出那些自己準備好的瓶瓶罐罐,讓溫如嵐趴在臥榻上,自己好幫對方上藥。


    溫如嵐沒有立刻依言照做,而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隨後才慢吞吞的趴到臥榻之上。


    侍女伸手去褪下他後背上的衣物,溫如嵐有個下意識的抗拒動作,但是在下一刻,他又忍住了。


    無論這奇怪的侍女到底是來幹嘛的,他背上的傷口,也確實需要處理下了。他一直拖著不管,不是這些傷口不痛,而是他早已不太在乎自己的生死了。


    七年前他便有了赴死的坦然,他自知自己做了很多錯事,無法被原諒,可夢澤君臨別時的那句話又讓他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他隻要找到夢澤,就可以再次見到對方。


    這個信念撐著他走過這長達七年的旅程,卻在旅途的終點被現實澆滅。他雖然沒有自暴自棄,但確實也有些灰心,所以他不去管自己的傷勢,隻胡亂的處理下,讓自己就這麽渾噩的活著。


    如果運氣不好,傷口感染加重,就這麽死了,倒也正好。死亡是種解脫,無論對他,還是對夢澤君。


    夢澤君大概並不想見到他這麽一個人吧。溫如嵐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設身處地的想,他救的孩子長大後竟然想著侵犯自己,他別說想不想見到對方,他會不會放過對方都是一個問題。


    可明知夢澤君對他不喜,乃至是厭惡的,他還是前來尋找對方,是因為他實在太想太想見到對方了,想到恬不知恥,想到不顧一切。


    他也不敢奢求什麽,隻是想再看看對方。光這樣溫暖的東西,僅僅是遠遠的看著,就足以給人莫大的撫慰。


    他想是這麽想,死了就死了,可侍女剛剛將這個後果說出來的時候,他內心又突然有一股掙紮著活下去的渴望。


    他要等夢澤君回來,他多活一天,機會便大上一分。


    所以他沒有再推拒對方,而是順從的趴在榻上,讓侍女幫著自己上藥。


    他咬緊了牙關,做好了壓抑痛呼的準備。因為依著侍女手頭那不太像女子的勁道,這個藥上的大概會很痛苦。


    可侍女真正開始上藥時,之前那些粗魯和沒輕沒重都不見了,對方動作輕柔了起來,倒像個真正的溫柔似水的女子了。


    冰涼的藥膏碰到傷處,也不是全然不痛的,但確實已經是輕到不能再輕了,溫如嵐頂多是微微蹙眉,但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痛的蜷縮起身體。


    將藥上好後,侍女又將瓶瓶罐罐依次收好,囑咐道:“這藥要上七天才能好,奴家明日繼續來為客人上藥。”


    隨後,她便踩著小碎步,姿態扭捏又做作的,離開了。


    溫如嵐看著她那走一步恨不得扭八下的走姿,眼角輕輕抽了抽,覺得有些傷眼。


    而傷害了別人眼睛的侍女本人並沒有這種自覺,她繼續這麽扭捏又做作的走著,但是,等走出了溫如嵐的視線範圍,她立刻就換了副模樣。


    小碎步不見了,變成了豪邁的大步,那副女子的嬌態也消失了,她擼起礙事的裙擺,不顧形象的讓自己的小腿裸露在外。


    “嘖,這裙子真礙事,差點給我絆倒...”她一邊嘟囔著,一邊將裙子給綁了起來,好好的裙擺被她綁成了短褲的造型,她才終於滿意的停手。


    她拍拍手,有種大功告成的得意,無論是自己改良的新造型,還是終於給溫如嵐把傷勢給處理好了。


    不過這也隻是第一天,還有六天呢。接下來六天,她還得繼續裝成這樣,來在溫如嵐麵前蒙混過關。


    一想到這裏,她不由歎了口氣。


    變幻成越是強大的東西,她要消耗的神力也就越大,但她變幻成那些強大的神明,也沒有變幻成這樣一個女子來的困難。


    裝女人太難了!


    夢澤君唉聲歎氣,隨後,迎難而上,在隔天,準時的出現在了溫如嵐的房間門口。


    有了昨天的經驗,第二次上藥,雙方都很熟練了。溫如嵐主動在床榻上趴好,雖然他還是對侍女的手指觸碰到自己時,有些不自在,但他也可以克製住這份不適。


    侍女覺得今天的過程輕鬆了許多,畢竟她不用大費周章的搞那一通鋪墊,也不用刻意模仿女子說話的強調,她可以一言不發的直入主題。


    能不說話,她是一點都不想說的,一口一個奴家的叫著,她其實自己也很不自在。


    可惜她不開口,溫如嵐倒是有閑心開口了。


    昨天他還恨不得早點把這個侍女趕走,今天他倒是會主動跟對方聊天了,隻不過,他聊的內容...讓侍女有些沒法接。


    “你晚上去伺候夢澤君時,你們做了多少次?”溫如嵐提問時微微側過身,讓自己得以看清侍女臉上的表情。


    侍女都被問懵住了,這...這讓她怎麽答嘛!侍女在內心腹誹。


    夢澤君並非無情無欲,但他的情|欲相比人類淡薄了許多,他不需要時不時的疏解欲望,也不需要在不喜歡對方的情況下,隨便找個女人上床。


    更何況是這些他神力變幻出來虛假的幻影?這宮殿裏的三千佳麗,除了幫他捏腰捶腿,端茶送水,別的就沒什麽作用了,就跟個擺設無異。


    昨天的事都是他胡編的,為的不過是為了讓溫如嵐死心,現在溫如嵐問起具體的細節,他自然是說不出來的。


    說不出來,就繼續編!“一兩次吧...”她不太確定道,畢竟她還真的不太清楚人類一夜多少次比較正常。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溫如嵐的神色,在發覺溫如嵐神色不對的時候,她立刻改口:“不對,好像是三四次...”


    見溫如嵐的神色依然不太對,她便繼續改換說辭:“五六次...”


    “七八|九十次也有可能...”


    溫如嵐的神色已經不止是不太對了,都變得有些奇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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