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開!”孟醒厲聲喝止。


    拽著女孩媽媽頭發的騙子和緊拽著騙子衣服的女孩媽媽同時愣了一下,雙雙望著孟醒,不知道孟醒喊的到底是誰。


    但孟醒很快用行動給了答案,他上前一捏男人的手腕,就迫使對方鬆開了拽著女孩媽媽頭發的手,同時一拎衣領,就將對方半提了起來。


    這個騙子在對付婦孺時凶神惡煞,但是在對上比他高了一頭,身材也更為強壯的孟醒時,卻瑟縮的像個鵪鶉。


    他底氣不足的嗆聲道:“幹、幹嘛?”


    “不幹嘛。”孟醒答了一聲,隨即手臂往前重重的一推,就將男人推的跌坐在了雪地上。


    他推的毫不客氣,男人摔的麵容都扭曲了一下,坐在地上連聲呼痛。


    孟醒又轉頭看向愣住的女人,詢問道:“他騙了你多少錢?”


    女孩媽媽愣愣的看了孟醒片刻,才終於想起來回答:“所有的錢...我所有的銀行卡,金飾珠寶,我全都給他了...”


    “我全都給他了...”她又喃喃重複了一遍,像是失神的囈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突然有些控製不住,掩麵大哭了起來,之前的潑賴和狠勁都不見了,她跌坐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大哭。


    哭的肝腸寸斷,悲痛欲絕。旁邊的女孩見了,也揚著自己那張哭花的小臉,撲上來抱住了媽媽。


    母女兩在雪地中相擁哭泣,儀態全無。


    哭聲響在孟醒耳畔,他聽得出哭聲中的難過,他想要說些什麽安慰兩句,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猶豫間,他又回頭看向那個被他摔在地上的騙子,想要將財物先要回來再說。


    這一回頭就發現,在孟醒沒注意的時候,那個騙子竟然悄悄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正躡手躡腳的準備溜走。


    孟醒當即喊了一聲:“站住!”


    騙子渾身一個激靈,他自然不會肯乖乖站住的,他一把推開圍觀的人群,撒腿就跑。


    孟醒也連忙跟上,他緊追不舍,不過那騙子塊頭不大,跑起來倒是很靈活,孟醒一時跟他僵持住了,距離沒有被拉開,卻也沒有被拉近。


    在原地圍觀的人群看著他們一追一跑的離開,也漸漸開始散去,那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望了一會兒他們離開的方向,推測出大概的路線之後,他轉頭走入了一條距離更短的小巷。


    孟醒追著騙子一直跑了兩條街,騙子的速度有了一點減慢的跡象,他的體力開始不支了,孟醒雖然也有些消耗,不過他的耐力明顯比這個騙子好的多,他覺得自己再追上兩條街,肯定能追上這個騙子。


    不過他實際追上對方,並沒有再跑兩條街,因為前麵的騙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雪天腳滑,突然“哎呦”一聲摔在了地上。


    騙子躺在地上捂著膝蓋,他感覺膝蓋好像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他四下望望,找到了一枚嵌在他旁邊的雪地裏的硬幣。


    這硬幣大小合適,硬度也合適,八成就是打了他的凶器。他撿起硬幣,四處望望,想要找到扔硬幣的人,去問候一下對方的親朋好友。


    可他望了一圈,還沒找到凶手,就先被追在後麵的孟醒從雪地上提了起來。


    “誒誒誒,有話好說嘛......”自知打不過,為了避免挨揍,他現在開始好好說話了。


    “你騙的錢呢?”孟醒直入主題。


    “花完了...”騙子支支吾吾的。


    他這語氣明顯就是在撒謊,而且聽那位女孩媽媽的講述,給的財務是她全部的身家,數目肯定不小,怎麽會花那麽快呢?


    所以孟醒並不相信,他冷笑一聲,開始搜身。他一邊搜一邊脫,把騙子的保暖外套先脫下,然後又去脫毛衣。


    天氣那麽冷,騙子自然是不願意把毛衣外套脫下的,不過他在孟醒手裏沒有反抗的能力,被孟醒又結結實實的摔了一次,就摔老實了。


    到最後,孟醒將他扒的隻剩一件蔽體的襯衣褲,其他保暖用的厚衣服,全脫了個幹淨。


    至於收獲,孟醒總共就找到了一張餘額不明的銀行卡,其他金飾珠寶之類的財物不見蹤影。對方一定還有別的藏匿財物的地點,孟醒踢了蜷縮在地上的騙子一腳:“說不說?不說我就陪你在這兒等。”


    騙子被凍的牙關直打顫,孟醒反正沒什麽事,耗一個下午都沒關係,但是騙子實在是受不住了,他終於在低溫下妥協了:“被、被我藏在家裏了...”


    他被凍的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孟醒這才讓他把衣服重新穿上,隨即按住騙子的肩膀,讓他在前麵帶路。


    騙子死了心,這回非常老實,因為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的腿被人打傷了,不要說逃跑了,現在隻能一瘸一拐的走路。


    也不知道拿用硬幣砸他的是誰,準頭那麽厲害,勁頭那麽狠,直接把他膝蓋那片打腫了,現在還在持續作痛,走路都困難。


    騙子在內心罵著娘,今天怎麽那麽倒黴,遇上兩個煞神。但身體卻老老實實的帶著路,他帶著孟醒到了自己破破爛爛的家裏。


    其實也就是上了年紀的居民樓,建築顯得老舊一點,破爛純粹是他自己懶得拾掇搞出來的,一次性餐盒飲料盒堆了一地,吃剩的飯菜也不知道扔,若不是現在溫度低,估計這裏都要變成蒼蠅窩了。


    孟醒著實被這樣邋遢的環境震懾了一把,他不是個潔癖的人,但也受不住這樣髒亂的環境,但他怕騙子再耍署名花招,還是忍著惡心,跟了進去。


    他看著騙子去將自己騙來的財物從床底裏翻出來,孟醒看到了三天前那個手提箱,他讓騙子將手提箱在他麵前打開,是幾遝現金,和四五件金器珠寶。


    孟醒又拎起箱子掂了掂份量,覺得三天前女孩媽媽給對方的時候應該沒有這麽輕,當即板起臉道:“你耍我?還有的呢?”


    “真的沒了!”騙子嚇的條件反射的蜷縮在了地上,害怕孟醒再摔自己,他同時哆哆嗦嗦的解釋道:“我、我花了不少......”


    “花哪去了?”孟醒不依不饒的盤問。


    “買了些酒...”騙子指指堆在角落裏的幾箱酒,孟醒看過去,是那種最為暢銷的名為“醉生夢死”的冰藍色酒。


    “還買了些煤炭...”騙子又指了另一個角落,煤炭和燒火用的火盆一應俱全。


    “還有儲備的食物和飲水...”騙子一件件羅列著他的購買清單。


    孟醒也挨個看過去,確認他所言不虛。


    這些東西都不是什麽名貴的奢侈品,單價也並不貴,按理說不該用掉那麽多錢,但他買了很多很多,多到孟醒懷疑對方吃到變質也吃不完全部。


    “你買那麽多東西幹嘛?”他不由追問道。


    “我尋思著...多囤點東西,在末日之後,可以多活一會兒嘛...”騙子低聲解釋著。


    孟醒怔住了,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在這樣的災難下,去欺騙更為弱小的人的財物固然可恨,可欺騙的起因,歸根究底,也不過是想要活下去。


    可其實他囤了那麽多東西,也未必能多活幾個小時,8月10日,太陽最後一次升起,最後一次消失後,低溫的寒潮將席卷大地。除了諾亞城那顆人造太陽,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禦這樣的嚴寒,火焰在低溫中凝固,生命在風雪中消逝。


    所以諾亞城的門票才會那樣珍貴,那是唯一活著的希望。其他的一切努力,都終究是白費。


    孟醒知道這一點,但他也沒有直接挑破對方求存的幻想,隻看著這些堆滿屋子角落的物資道:“這不是你的錢,買來的東西也不是你的,跟我回去,看看失主怎麽處置你。”


    一聽說要回去,想到那女人撕扯他時那副瘋狂的樣子,騙子又開始不願意了,但是孟醒稍微一嚇唬,他就慫的老實了。


    兩人再次返回了一開始的地方,孟醒一手按著騙子,一手提著那個沒剩多少財物的保險箱。


    他回到這裏時,女孩媽媽也平靜了下來,她不再哭泣,隻抱著女兒坐在馬路的台階上,眼睛空空的,像是在看著前方,可細細看去,她眼中什麽都沒有。像是一潭死水,再翻不起任何波瀾。


    孟醒將保險箱遞還給她,讓她清點一下財物,又提出要幫她去把那些物資搬回來。


    可女孩媽媽卻沒有反應,好半晌之後,她才如夢初醒的抬起頭,看看孟醒,又看看被遞到自己麵前的保險箱。


    她毫無尋回失物的喜悅,反而淡淡道:“不必了...”


    “不必了...”她又重複了一遍,她將頭低下,埋在女兒的肩膀上:“沒有門票,要錢有什麽用呢...”


    五六歲的小姑娘不懂媽媽在說什麽,什麽錢啊門票的,她都不明白,隻一臉天真道:“媽媽有我啊!”


    她本意是想安慰媽媽,可女孩媽媽一聽更難過了,她再次帶上了哭腔,眼淚從眼眶滑落,看著懵懂無知的女兒,一把將女兒抱在懷裏,也不知道是對誰在呐喊:“一張就好,一張門票就好,讓我女兒活下去吧,讓她活下去吧...”


    她邊哭邊喊,喊聲中的哀慟痛徹心扉。孟醒聽的也有幾分難過,他卻也無能為力。可以用錢買到門票本來就是個謊言,門票是隨機抽取的,沒有人能例外,這一切隻是騙子利用了一個母親想要讓女兒活下去的願望,設計的騙局而已。


    可不知道是不是被哭聲中的絕望打動,還是良心發現,騙子竟然主動開口說了一件事:“我也沒騙你,門票確實可以用錢買到,我是騙你的沒錯,但你去找找別的門路,真能弄到也說不定。”


    孟醒瞪了騙子一眼,因為他覺得騙子依然在撒謊,總統都不例外,誰能在門票的抽取上作弊呢?


    騙子看出他的不信,信誓旦旦的反駁道:“我說的是真的!我認識一個人,前幾天確實沒有門票的,但是昨天,他突然有門票了,因為他爸是政府高官,幫他搞來的。”


    他說的很是像那麽回事,可是因為前科太多,無論是孟醒,還是哭喊著的女孩媽媽,都沒有相信他的話。


    又哭了一會兒,大概是發泄完了,女孩媽媽的哭聲慢慢止住了。孟醒在口袋裏摸索了一會兒,終於翻出一包麵巾紙,他將紙巾抽出來遞給女孩媽媽,女孩媽媽接過紙巾,擦擦自己哭花了的妝容和凝在眼上的淚痕。


    她向來是愛美的,在街邊毫無儀態的大哭,是她本以為自己絕對做不出來的事,可她今天非但做了,還一哭就是大半天。


    哭完之後,她的理智也終於回來了點,她跟孟醒道了聲謝,又想要拿出一部分錢財當做謝禮,孟醒擺手拒絕了。


    她推辭不過,隻好又道了聲謝。


    孟醒再次提起要幫她把那些物資搬回來彌補損失的想法,他側了下頭,準備讓那個騙子一起幫忙搬,畢竟這一切都是對方搞出來的。


    可這一偏頭,他突然發現那騙子不見了。大概是在他拿紙巾給女孩媽媽擦臉的時候,偷偷跑了。


    孟醒眉毛一挑,轉頭先安慰了女孩媽媽一句:“放心,我知道他住哪,我這就去堵他!”


    說著,他就想追過去。可女孩媽媽攔住了他:“不用了。”


    她雖然不再哭了,可臉上的悲傷和絕望卻未曾減少,隻是從歇斯底裏,表現成了死水的平靜:“不用麻煩了...那些錢財,就給他吧...”


    她最後衝孟醒道了聲謝,又讓女兒用脆生生的童音說了聲“哥哥再見”,就牽著女兒的手,慢慢走了。


    孟醒駐足看著她們母女兩離開,心口突然有些難受,並不是劇烈的疼痛,就是悶悶的,不太舒服。


    他站了半晌,最後歎了口氣,也轉身走了。


    時間又到了傍晚,他得回去接溫如嵐下班。


    今天的溫如嵐依然在加班,八點半左右,他來到了研究院一樓大廳。


    他看起來心情很不錯,不知道是不是研究進度順利,孟醒沒有多問,畢竟這些都是機密。


    像往常一樣,他跟溫如嵐開著雪地車回到了家中。


    溫如嵐一路都揚著唇角,愉快的心情是藏也藏不住了,這樣的表現是孟醒很少見到的,終於,在回到家裏時,孟醒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你們調試已經完成了?”


    孟醒搖搖頭否定,然後故作神秘道:“不是工作上的事,是關於你的事。”


    “我什麽事?”孟醒莫名其妙。


    溫如嵐看看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便提示道:“打開手機看看。”


    孟醒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的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手機還是默認的背景,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任何代表新消息,新來電的紅點提醒。


    孟醒越發疑惑了,可突然,“叮咚”一聲,手機上收到了一條新的短信。


    這就是溫如嵐要給他看的東西?孟醒帶著疑惑的心情,將短信點開。


    他再次看到了那個在四天前看過的圖框,這是門票隨機抽取的係統,他已經抽取過,按理說一個人隻有一次抽取的機會,他也絕不該再收到這則短信。


    可他確實收到了,而且圖框在他眼前不斷閃動,最後定格成不同於上次的,編織著繁花與綠葉的紅色。


    編號:no.045134475


    署名:孟醒


    騙子之前說的話突然在孟醒耳邊回響,孟醒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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