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孫參將一生忠君報國,為這江山社稷立下過許多汗馬功勞,可就是這樣一位赤膽忠心的忠臣,昨夜竟被溫丞相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帶兵包圍了孫府,並且屠盡滿門!”


    “一百三十五條人命!溫丞相此舉簡直泯滅人性,喪盡天良!他行事如此血腥殘忍,何曾將王法放在眼裏?!他又何曾將陛下放在眼裏?!對此等喪心病狂之人,陛下需得嚴懲不貸,以振朝綱,以儆效尤!”


    管延跪在太和殿內,老淚縱橫的痛訴。


    而在他一番話說完之後,立刻又有十來個管延一派的老臣跟著跪下,異口同聲的大呼:“請陛下嚴懲!”


    孟醒坐在龍椅上,有些頭疼的按揉著太陽穴。


    管延一張嘴上下一碰,將“嚴懲”兩個字說得輕輕鬆鬆。孟醒心說自己但凡有能力懲治溫如嵐,都不至於至今還背著十萬兩銀子的負債,並且為了從溫如嵐手裏拿到一萬兩無所不用其極。


    再者說,管延這個所謂的哭訴,也都是一麵之詞,事情真相如何,孟醒覺得並沒有那麽簡單。


    昨夜花燈會上的刺殺,孟醒並不知道到底是誰指使的,溫如嵐並沒有告訴他任何關於此案的進度,他甚至連行刺的刺客有沒有被抓到都不知道。


    但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刺客的目標是溫如嵐,若非孟醒當時及時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溫如嵐,溫如嵐說不定已經中箭身死了。


    而誰最希望溫如嵐死呢?或者說,溫如嵐死後最大的獲益人是誰?


    當然是正跪在殿內的這一夥人了,昨夜被溫如嵐滅門的孫參將也是管延一派的人,好像還是管延的什麽得力弟子。


    這是巧合嗎?當然不是。溫如嵐突然找上這位孫參將,肯定不是毫無理由的,溫如嵐為人是歹毒了一點,但還不是一個行事毫無邏輯的瘋子,他下這樣的狠手,說明對方一定惹惱了他。


    說不定昨夜的行刺就是管延一夥人布置的,孫參將則是負責具體施行計劃的人,結果行刺不成,反被溫如嵐拿來開刀了。孟醒撐著下巴心想。


    一邊想,他還一邊打了個哈欠,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孟醒都很疲憊。毒雖然是解了,但失血過多的身體還是很虛弱,他本來都準備睡覺了,卻被這群人哭天搶地的叫過來看他們表演。


    尤其演的還不怎麽精彩。


    在管延一派的老臣都哭的差不多了之後,他那位好弟弟終於也不甘示弱的站出來了。


    孟凡衝著龍椅上的孟醒行了個禮,隨後開口道:“陛下,臣弟以為,溫丞相此舉甚為不妥......”


    他還沒說出個什麽不妥,就陡然被從殿外而來的一道由遠及近的聲音所打斷。


    “有何不妥?”溫如嵐朗聲詢問,他麵上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邁步走入太和殿,視線在殿中跪著的那群大臣身上挨個掃過,看的管延等人都不禁汗毛倒豎了一下,隻感覺被什麽陰冷帶毒的蛇類給盯上了。


    孟凡也有這樣的感覺,以至於他沒有立刻接上話。


    而溫如嵐,在掃完這一圈趁他不在、想要詆毀他將他定罪的人之後,又仰頭看向大殿的正上方。


    在視線接觸到孟醒的一瞬,那些令人忍不住瑟縮的陰冷通通消失了,溫如嵐看著孟醒眼底的青白有點心疼,他的陛下被這群人吵的都沒來得及好好休息。


    心疼之後,就是愈加高漲的怒火了。


    “昨夜臣與陛下夜遊燈會,卻遭到歹人行刺,陛下身中劇毒險些身死,臣查到刺客為孫宏圖孫參將所指派,如此大逆不道之叛賊,臣連夜帶兵包圍了他的府邸,卻遭到他的大力抵抗,臣便隻好將其就地格殺了。”溫如嵐口吻平淡的敘述著昨夜的因果,在敘述完之後,他又轉向孟凡:“齊王殿下,敢問我所行有何不妥?”


    孟凡被問的一噎,倒不是因為驚訝溫如嵐查到了孫宏圖頭上這件事,而是因為他沒想到昨夜中毒的竟然是他這傻子哥哥。


    昨夜的真相跟孟醒猜的大差不差,刺殺行動就是管延和孟凡這夥人計劃的。


    至於理由...這還要什麽理由,還不是溫如嵐逼人太甚,他若是拿到禁軍統領的位置,那這京城或許真的很快要易主了。


    溫如嵐的勢力已經龐大到令他們坐立不安,所以,孟凡和管延合計了一夜,最終決定在對方拿下這個職位將京城把控的鐵板一塊前,先行解決掉對方。


    其實這個行刺計劃本應該更加周密,更加萬無一失,但是事情來的太突然,孟凡昨夜正在天香樓喝著花酒呢,卻在不經意間朝下方一望,望到了分外眼熟的兩人。


    一個是他的傻子哥哥,一個就是這位權傾朝野的溫丞相了。


    來不及細想這兩人怎麽會結伴來逛燈會,狂喜就浮現在了孟凡心頭。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他和管太師正愁怎麽找機會對周身防衛向來森嚴的溫如嵐下手呢,溫如嵐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燈會這樣人多眼雜的地方,再加上溫如嵐這回出行身後並沒有帶太多護衛,這不是直接把人頭送到他們手上了嗎!


    所以孟凡當即扔下了被他摟在懷裏的花魁,帶著屬下就跑去了管太師家,將遇到溫如嵐和孟醒的事情一說,管太師同樣認為這是個好時機。


    時機這種東西失不再來,必須得立刻動手!所以他們也不顧還沒有準備充足的人手,直接就讓孫參將派了一名箭法超群的部下過去。


    刺殺嘛,要的就是突然和猝不及防。準備很多人雖然保險,但有時候,一個也就夠了。


    在他們的預想中,這名在軍中素來能百發百中的神箭手不會失手,即便失手了沒有命中致命部位,但隻要鋒利的箭尖劃破一點皮膚,箭上塗著的孫參將從西域帶回來的蛇腥草之毒也會要了對方的命。


    雙重保險之下,這計劃也該算是萬無一失才對。


    無論是孟凡,還是管延,都覺得溫如嵐這回死定了,溫如嵐一死,那這天下不就是他們的了嗎?


    至於占著皇位的這個小皇帝...不足為懼,隨便找個借口讓他暴病身亡就是了。


    當然,若是今晚能順道將孟醒也解決掉,那就再好不過了。所以在孫參將準備派人去行刺前,孟凡還特意強調了一句:“若是順手,可以將陛下也...”


    他做了個割喉的動作,孫參將心領神會的點點頭,領命回府布置去了。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著,冰冷的殺機在喧鬧的燈會下暗潮洶湧。


    孟凡和管延都待在太師府等消息,如若孫參將的人成了,孫參將會第一時間把消息告知他們。


    但他們坐等右等,都沒有等到孫參將的好消息,一顆心從即將稱帝的雀躍等成了計劃八成失敗了的失落。


    終於,在子時三刻,他們等來了孫參將的消息。


    失敗的消息。


    孫參將除了派了刺客,還派了幾個仆從偽裝成參加燈會的百姓,在附近盯著。


    仆從們不敢跟的太近,尤其在溫如嵐走到那一條偏僻的小路上去之後,跟蹤起來更加困難,他們隻敢遠遠的盯著。


    因為漆黑的夜色,也因為過遠的距離,他們其實看不太清楚情況,隻聽到一聲箭矢疾馳破空的嘯聲,再然後是溫如嵐的一聲下令去追捕刺客的暴喝。


    這喝聲夾雜著岩漿般洶湧的怒火,而且中氣十足,絕對不是受傷之人會有的嗓音。


    仆從們意識到計劃失敗了,慌忙回府稟報。孫參將也是從仆從口中才知道了刺殺的失敗,因為刺客已經被抓了,壓根沒機會來跟他匯報一聲任務完成與否。


    同樣的,他也不知道那根射出的箭矢到底命中人沒有,他隻知道溫如嵐沒有中箭,於是便順理成章的以為是射空了。


    所以,匯報給孟凡和管太師的情報,也是射空了的結果,他們完全不知道中箭的是孟醒。


    因此,孟凡此刻聽到溫如嵐的質問才會那麽驚訝,不過再一看龍椅上孟醒的臉色,又覺得也不是毫無端倪的。


    孟醒臉色蒼白,透著股失血過多的病氣,確實是剛剛受過傷的樣子。


    隻是孟凡沒太關注對方的狀態,所以才沒有發覺。他一向不把這傻子哥哥放在眼裏,雖然孟醒也沒有那麽傻,就是腦子在讀書上不太靈光,但孟凡還是看不起對方,覺得這個廢物憑什麽坐這個皇位,應該由更優秀的自己來坐才對。


    他對孟醒的兄弟親情是一分都沒有,不然昨夜也不會特地讓孫參將順手解決掉對方了。


    孟凡跟同樣沒想到中箭的竟然是小皇帝的管太師偷偷對了個眼色,兩人用視線交換了一下意見,然後,孟凡再次開口:“丞相說孫參將是大逆不道的叛賊,可有證據?”


    “證據?”溫如嵐冷笑一聲:“那刺客親口承認是孫參將所指派,而且陛下中的箭上有蛇腥草之毒,我在孫參將府中正好也搜出了蛇腥草,這都是證據!”


    “刺客的口供可能是汙蔑,一麵之詞,不足為信。再者,那蛇腥草我也聽說過,是長在西域邊塞的藥草,在中原很少見,但卻不代表完全就沒有。而且蛇腥草花瓣帶有劇毒,枝葉卻有清火解毒的功用,孫參將在邊塞帶過兵,在家裏藏有蛇腥草,實屬正常,可能他是想留著以備解毒之用,丞相憑什麽臆斷他是用來下毒的呢?”孟凡開始反擊。


    管延也出來幫腔:“齊王殿下說的是!臣以為即便孫參將真的有重大嫌疑,也該由刑部接管,三公九卿會審,仔細調查清楚再做判決,若當真如溫丞相所言,是個大逆不道的叛賊,都不用陛下動手,臣自己就立刻清理門戶!”


    他說的義正言辭,正氣凜然,隨後話鋒一轉:“可溫丞相卻越俎代庖,不顧刑部法紀,擅作主張,連夜帶兵去屠了孫府滿門,如今死無對證,孫參將是黑是白,自然隻能任你汙蔑了!”


    管延說到最後已經有點咬牙切齒,他萬萬想不到溫如嵐竟然狠絕至此。


    昨夜得知計劃失敗的消息後,管延雖然有可惜和懊惱,但也覺得情況還不算太糟。因為溫如嵐要查,也頂多查到孫參將頭上,孫參將可不是好惹的,虎賁軍就在城郊不遠處駐著呢,家中更是有一百的親衛,各個武藝高強。


    溫如嵐即便以懷疑對方行刺自己的理由帶人抓了孫參將去調查,隻要孫參將拒不認罪,溫如嵐很快也會迫於軍中壓力,將其無罪釋放。


    所以管延沒太擔心他這弟子,孫宏圖在軍中摸爬滾打多年,刀口上滾過來的,這一回無非是受幾天牢獄之災而已,算不得什麽。


    他們主要要思考的,還是怎麽在溫如嵐已經有了警惕的情況下,展開第二次刺殺。


    這還要從長計議,齊王和他商量了一會兒便先行離去了。這一夜本該結束了,因為這一次刺殺已經失敗了。


    但是溫如嵐用行動告訴他們,並沒有結束。


    無論是孟凡、管延,乃至被一千精兵包圍的孫宏圖本人,都沒有想到溫如嵐做的那麽絕,竟然壓根不走正常的辦案程序,當夜帶了兵馬就把孫府給圍了。


    更甚至,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將府中一百多口人殺了個幹淨,一個活口都沒留。


    管延想到此就氣的胸口作痛,他那可憐的弟子!


    “而且據臣所知,溫丞相帶去包圍孫府的官兵是禁軍,新一任禁軍統領還沒上任,想要調兵需得有禁軍虎符和聖旨,丞相是如何調的兵呢?莫不是在假傳聖旨,想要謀反吧!”在接二連三的質問之後,管延終於說出了這最致命的一句。


    溫如嵐眼睛一眯,他在偽造聖旨調兵的時候就料到管延會咬住這一點不放,但是他也並不懼就是了。管延頂多用這件事做做文章,給他找點麻煩,想真正傷他的筋動他的骨,還遠遠不夠。


    他回應道:“事急從權,陛下危在旦夕,那蛇腥草之毒何等猛烈,臣自然是要立刻抓住那刺客的幕後之人,找到解藥為陛下解毒才是。”


    “這麽說,溫丞相是承認自己偽造聖旨了?”管延立刻指出了溫如嵐刻意回避的事實。


    溫如嵐依然沒有承認,隻反咬一口道:“管太師一心揪著我是何意?難道當時的情況下,管太師會選擇放任陛下中毒身死,任憑賊人將證據和解毒的藥草毀滅幹淨嗎?”


    他話音落下,溫如嵐這一派的官員也立刻出來幫腔,對管延的居心予以質問。


    管延這一邊的自然也不甘示弱,兩撥人眼看著在殿上吵了起來。


    孟醒撐著下巴,在眾人的吵鬧聲中,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這哈欠聲在眾人的吵架聲對比下,委實太過微小了,所以該吵的還是在吵,完全沒有注意到孟醒。


    隻有溫如嵐注意到了,他立刻中斷了跟管延的辯駁,對著孟醒的方向行了個禮道:“陛下可是累了?”


    這一語終於驚醒了殿中的其他朝臣,小皇帝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個坐在龍椅上的吉祥物,但像現在這樣兩派人爭的不可開交,難分勝負的時候,這個吉祥物的態度就可以決定最後勝負的天平該如何傾倒了。


    於是眾人紛紛安靜下來,抬頭看著這位小皇帝,想要知道孟醒的態度。


    孟醒還能是什麽態度,他先對溫如嵐點了點頭:“是有點累了。”


    然後再對著殿中的眾位大臣道:“丞相沒有假傳聖旨,調兵是朕同意的,刺殺一事也確有其事,孫參將身為重大嫌疑人,沒有配合調查,拒捕反抗,丞相將其就地格殺也是情理之中。”


    他撐著困倦的腦袋想了想,覺得應該沒有什麽遺漏了,就站起身道:“此事到此為止,退朝吧。”


    說完,他也不管聽完這番一麵倒的宣判的管延等人有多心塞,臉色有多難看,自顧自就走了。


    一開始他還走的很正常,但出了殿門沒多遠,他就有點支撐不住了。


    因為虛弱,他感覺有點暈眩,身形不免變得搖搖晃晃的,不過倒也不至於毫無形象的仰麵栽倒,因為跟在他後邊伺候的宮人應該會上來扶住他才對。


    果然,在他險些撞上路邊的石柱時,有一雙手過來扶住了他。


    “陛下小心。”來人一邊說一邊扶住孟醒的手臂,讓孟醒得以將身體的重心都靠到他身上。


    孟醒側頭看了一眼,卻不是他預想中的宮人,而是剛剛還在殿中的溫如嵐。


    溫如嵐麵帶微笑,精致的眉眼柔和的彎起,像是個文雅又知禮的君子,實在是很難想象,他昨夜麵不改色的下令屠殺了孫府一百多口人。


    孟醒對此倒是沒有什麽特別大的感想,畢竟最毒不過溫如嵐,他在上一重夢境就已經領教過了。


    他隻是突然很想知道,溫如嵐在露出這樣溫和的微笑時,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他向溫如嵐伸出了手,想要碰一下對方的臉頰。


    其實發動讀心技能摸一下手腕就可以了,摸臉有點太過唐突乃至失禮了。但是孟醒此刻的腦袋太過混沌,他看著溫如嵐美的不可方物的臉,下意識的就摸上去了。


    溫如嵐眼睛中露出些許驚訝,但驚訝之餘,卻也靜靜的待在原地,任由孟醒對自己做出這樣孟浪的舉動。


    隻可惜,孟醒的手伸到一半,整個人就徹底失去了意識,倒在了溫如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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