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雨了。


    當從購物廣場裏麵走出來的時候,蘇摩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有些漫不經心的想著。


    距離他從墓穴裏麵爬出來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了,在從祁憐晟那裏拿到了身份證明之後,蘇摩就迅速的離開了那個城市。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就那麽放心使用祁憐晟給出來的身份證明,而隻不過是以那個為跳板暫且獲得能夠四處行動的自由,然後就飛速的找了關係辦了嶄新的身份證明。


    這個世界上麵,雖然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是隻要錢給的足夠,那麽總會比起沒有錢的時候要多出了很多的選擇的路徑和便捷來。


    而恰巧,蘇摩最不缺的就是錢。姑且不說係統會讓蘇摩用他以前做任務的時候積攢下來的那些積分去兌換到大量的可以使用的流通貨幣,單單是蘇摩攜帶出來的那些屬於他自己的陪葬品,出手後都是一大筆不菲的錢財。


    當然,時至今日,蘇摩依舊是沒有搞懂自己究竟是一個什麽東西,以及他為什麽會在那一座陵墓裏麵蘇醒。蘇摩不是沒有想過要回去陵寢裏麵找找線索,但是等到蘇摩回去看了一眼的時候……嗨,他居然看到了一隊考古學家正在現場發掘呢。


    你們這是非法(bushi)破壞別人的家好嗎?


    於是蘇摩也隻好作罷。


    蘇摩如今租住的房屋在一個高檔小區裏麵,小區門口就是一個大型的商業廣場,無論想要購買什麽東西都十分的方便。


    隻是今天,當蘇摩回家,掏出鑰匙準備打開門的時候,他明顯的察覺的有什麽不對。


    有什麽人在看著他。


    從暗中窺伺著,眼神不明,判斷不出來究竟是不是帶著惡意。


    蘇摩的手頓了一下,還是若無其事的將門打開了。


    但是他並沒有立刻就進去,而是站在自己家的門口,回過身去,朝著那黑暗的樓道口似笑非笑的問:“你們要進來坐坐嗎?”


    “畢竟在那裏等了我很久吧?”


    黑暗中的人似有觸動,在一陣輕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聲響過後,有人陸陸續續的從那邊走了出來。


    蘇摩眯了眯眼睛。


    當這些人在他麵前站定的時候,蘇摩可以清楚的看見那些在他們的身邊流淌的像是清澈的水流一樣的“氣”,與自己身上那些黑色的邪氣簡直是涇渭分明。


    甚至於,當二者接觸到的時候,便會瞬間一起消弭,簡直就像是天生的不能放在一起的死對頭一樣。


    隻不過看到這些氣流的時候,蘇摩卻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不比之前看到來自於祁漣身上的那些金色的佛光,那才當真是輝光煌煌,幾乎可以讓所有的在黑暗之中生存的生物都忍不住的流下淚水來,即便是明知道那光芒一旦靠近就很可能會引起自己的毀滅,但是卻也倔強的想要去碰觸。


    他們站在蘇摩的眼前,擺出了警惕的防禦的姿態,但是並沒有一上來就發起攻擊。


    那倒未必是什麽想要商談的意思,想來絕大多數的原因還是因為害怕在這個人流密集的市中心打起來,有可能會牽連到周邊的普通人吧。


    “我們是國家特別行政局第九小隊。”


    為首的拿著長鞭的女性上前,在離著蘇摩還有好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從衣服的內側口袋裏麵掏出來了證件,展示給了蘇摩看,以增加自己話語中的真實性。


    “因為我們現在懷疑您和某些事情有關係,所以還請您可以配合我們的調查。”


    她原本以為自己眼前這逃逸了好幾個月的邪物一定會很難說話的樣子,並且做好了要去和對方硬碰硬的準備,誰知道青年卻遠比她所想象的還要更為能夠商量交談。


    “調查啊……”


    蘇摩看了她以及她身後那些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動手的隊員們,稍微側了側身子,讓開了自己身後的門。


    “沒問題。”


    青年說。


    “但是我不是很想跟著你們去別的什麽地方,所以就在我家裏麵——這樣可以嗎?”


    “……感謝您的理解。”


    直到踏入這邪物的家的大門的時候,邱佳琪都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講道理,她在國家特別行政局裏麵任職,已經超過八個年頭了。這八年多裏麵,她自認見識過了千奇百怪的隱藏在人類世界裏麵的各類的邪物,有的強大有的弱小,有的無知魯莽,有的奸詐狡猾。


    但是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這麽接地氣的、像一個普通人類那樣的邪物。


    即便是對方這樣做的時候依舊是有著某種若有若無的不協調和生疏感,就好像是一個披著人皮的什麽東西在努力的想要去模仿人類的動作、模擬人類的感情,那也的確是邱佳琪見過的最好說話的[待]逮捕對象。


    一隊十幾個人在蘇摩家的沙發上麵坐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作為隊長的邱佳琪清了清嗓子,點明了她的來意。


    “雖然這樣說很抱歉,但是,您的存在已經影響到了人類正常的生存了。”


    “等等。”


    蘇摩表示這個鍋自己不能背。


    “你們來抓我之前,應該有好好的調查過吧?”


    邱佳琪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那你們應該也知道。”蘇摩雙手交叉,放在自己小腹上麵,身體微微後仰靠在了沙發上麵,臉上的笑容虛幻而又讓人琢磨不透,“我一直以來都沒有利用自己的力量做過任何的違法亂紀的事情——我甚至還扶老奶奶過馬路,我覺得我的表現比大部分的人類都好。”


    “……”


    你這個話我們就沒法接。


    邱佳琪咳嗽了一聲,試圖將這一點點的不自然給掩蓋過去。


    “您知道自己是什麽嗎?”


    邱佳琪問。


    “不。”


    這個蘇摩還真不知道。


    “您是旱魃。”


    “傳說中僵屍所能夠達到的最頂級,一旦現世必然會引發旱災的邪物……”


    “也是,我們必須捕捉羈押的對象。”


    蘇摩環視了一圈,似笑非笑。


    “但是我覺得,憑借你們的話,還抓不住我。”


    邱佳琪深呼吸了一下。


    “是。”


    “在見到您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僅僅依靠我們是沒有辦法製服您的。”


    “那你看這個事情怎麽辦。”蘇摩饒有興趣的問,“我可沒有那麽高尚的情操會自我犧牲。”


    邱佳琪呼出了一口氣。


    “那就是,我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一個讓蘇摩覺得無比耳熟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而幾乎就是在那個聲音響起來的同一時間,有金色的法陣從四麵八方亮了起來。鎖鏈自法陣中浮現,將蘇摩牢牢的籠罩在了其中。


    蘇摩抬起頭來,看到的是穿著打扮與他曾經見到過的完全不同的祁憐晟,眉眼鋒銳而又冰冷,像是在其中夾雜了寒霜。


    而就像是約好了一樣,那些原本還在房間裏麵的國家特別行政局的隊員們全部都飛速的離開,眼看著是不打算成為祁憐晟與蘇摩對決之間的拖累。


    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已經很明顯了,之前那些第九小隊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將他逮捕,而隻是為了拖延時間。


    而目的麽……


    蘇摩看著身周那金色的法陣和鎖鏈,哼笑了一聲。


    ——而目的,大概就是為了構築出來這些能夠將這一片空間與外界分隔開的法陣吧。


    “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蘇摩問。


    “既然這樣的話,當初又何必跟我虛以為蛇,不如直接出手就好了,也沒有這多出來的三個月不是嗎?”


    “不,不是一夥的。”


    祁憐晟認真的給他糾正了這一段話中間的錯誤。


    “請稱呼我為外援。”


    “外援,好吧,外援。”


    蘇摩上一秒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笑意,但是下一刻便驟然一收,那一雙翠綠色的眼眸看起來就像是湖麵上的堅冰,雖然通透,但是又帶著某種琢磨不透的危險感。


    “可是我也不覺得——你能夠對我怎麽樣啊。”


    幾乎就是在蘇摩這樣說的同一時刻,從他身上迸發出來的黑色的氣流的數目驟然增多,已經到了一個根本沒有辦法被忽視掉的程度。


    外界的天空在這一刻猛然變暗,空中刮過了狂風,天邊的雲朵看上去就像是染上了無邊的血色被渲染成為了詭異的色澤,僅僅隻是這樣看著都會覺得心髒在胸膛裏麵瘋狂的跳動著,就好像是有什麽可怕的、極其不得了的事情就要發生了一樣。


    而引發了所有的巨變的蘇摩朝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祁憐晟緩緩的、緩緩的,露出來了一個猖狂的笑。


    “唔。”


    祁憐晟看上去像是有些苦惱的樣子,掩著嘴輕輕咳嗽了幾聲。有鮮血濺在了他白色的道袍上麵,看起來就像是在雪地上麵綻放的豔色的梅花。


    “你這樣我可就有些不開心了。”


    他說。


    “畢竟當著一個病重的人炫耀自己完好而又健康的身體……真的是會讓我很嫉妒嫉妒,恨不得將你這隻在空中自由的飛翔的鳥兒折斷了雙翅困在身邊才好。”


    祁憐晟一邊這樣說著,目光在蘇摩的雙腿上麵流連了片刻,像是真的在思考要怎麽樣才能將它們折斷一樣。


    “你真的很強大……強大而又美麗。”


    “不過……現在的你,真的還能夠做出抵抗嗎?”


    “?”


    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蘇摩覺得迷惑不解,但是在下一刻,蘇摩的臉色便一沉。


    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再調動任何的力量了——不僅僅隻是作為旱魃的那一部分力量,包括蘇摩不信邪的想要從本體那邊調用作為外神的力量的通道也被人為的堵住了,什麽都流淌不過來。


    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隻有……


    蘇摩猛的回頭,看向祁憐晟。某個名字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塔爾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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