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不解氣,那人踢了我一腳以後又連著踹了兩下,結巴攔了幾次沒攔住,說要叫什麽“四哥”過來那人才肯作罷。


    那人站在原地,目光陰鷙地看著我,結巴往前捎了半步擋著我,“三,三水,別朝孩,孩子撒氣。”


    唐時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眼了,腦袋靠在我肩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叔叔……”


    那個結巴看起來比較好說話,我握著唐時的手,仰起臉看他,哀求道:“能不能給我們喝一點水。”


    結巴看了我們一眼,沒說話,從桌上撿了不用的塑料外賣盒倒了點水。


    我的嗓子幹得像火燒,嘴裏磕破的傷口也痛,整個嘴裏都是血腥味。


    拿到水以後我用力咽了下唾沫,恨不得把塑料碗裏的水一口氣喝光。當唐時的情況比我還嚴重,嘴唇都起皮了。


    我忍著不喝,小心地把塑料碗遞到唐時嘴邊,小聲說:“喝水。”


    唐時抬手擋了一下,把我的手腕往外推了推,“你喝。”


    我用嘴唇抿了一點水,又把塑料碗遞到他嘴邊,“我喝好了,你喝吧。”


    塑料碗裏的水本來就不多,唐時喝了一口就不在碰,我沒辦法,隻好自己喝完了剩下的水。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被關在這裏多久了。


    長時間縮在角落裏讓我腿部的血液不太循環,稍微活動一下就麻的難受。


    那個叫三水的人坐在凳子上玩手機,結巴坐在一堆廢紙殼上靠著牆睡覺,發出陣陣鼾聲。


    唐時特別重,壓在我身上很不舒服,我換了個姿勢讓他躺在我腿上,伸手試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


    還是燙手。


    怎麽辦啊……我把手留在唐時的額頭上發呆,唐時抓著我的手滑到他臉上,躺在我腿上安靜地看著我。


    我有些茫然地跟他對視,還不等腦子裏想出什麽東西,房間的門又被人踢開。


    負責跟我家人交涉的那個人大步走過來,喘著氣,像是被氣到了。他問唐時:“你爸就是那個當官的?”


    唐時沒有說話,他看著虛弱,手裏卻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我想抽回被他按在臉上的手,卻被他死死地抓著不放。


    “問你話呢!”那個人相當暴躁,“你爸姓唐?”


    唐時還是不理他,一旁玩手機的三水收起手機小跑過來,抻著脖子:“四哥,怎麽了?什麽當官的?”


    “我讓你不要生事!”叫四哥的人抬手給他一個嘴巴子,低斥道:“你非要把他一起帶上,捅婁子了吧。”


    三水挨了一巴掌,臉上有慍色,忍了忍沒有說話。四哥著急地向前走了兩步,又回來,指著唐時說:“沒辦法了,先把他送走,送出去。”


    什麽意思?唐時可以走了嗎,我揪緊了一顆心,抬頭看著他們。


    “看什麽看!”


    三水朝我揮了揮拳頭,“再看揍死你。”


    我移開視線,眼睛盯著角落裏的蜘蛛網,豎起耳朵來仔細聽他們講話。


    原來他們是覺得當官的人不靠譜,怕唐時在這裏唐叔叔會報警。


    真好笑,難道我爸爸媽媽就不會報警了嗎。


    這些人憑著一時衝動行事,為了錢不管不顧,哪怕他們真的很可憐,也不是他們隨意踐踏法律的理由。


    不過人若真的到了窮凶極惡的地步,眼裏大抵也沒有法律二字了。


    他們因為要不要把唐時送走爭論起來,四哥堅持要把唐時送走,三水卻說唐時的爸爸是當大官的,當大官的肯定也有錢,可以再敲詐一筆。


    “我們都已經把人帶過來了,橫豎都要出問題,不如冒著險多要一點,幹完這次我們就回家,以後也不來這裏打工了!”


    結巴驚了,著急道:“瘋,瘋了吧!說好,我們隻,隻要回工錢!”


    “四哥,你說,說話啊!”


    他說不動三水,就轉頭看向四哥,四哥卻皺著眉頭沉思,似乎被三水的話打動了。


    結巴說話本來就不利索,一著急更是說不出話來,臉都憋紅了。


    三水還在繼續鼓動四哥,躺在我腿上的唐時突然開口道:“給我爸打電話,我能讓他們不報警,你們可以拿錢走人。”


    “你?”四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行嗎?”


    唐時瞥了他一眼,目光雖虛弱也不容小覷,“不信算了。”


    可能是唐時看起來太過沉穩靠譜,又或者是他們病急亂投醫,總之他們把電話交給了唐時。


    握著手機,唐時又提出條件:“我在這兒你們一樣能拿到錢,把他放了。”


    “不要,”不等那幾人開口,我第一個拒絕道:“我不同意。”


    “沒你說話的份兒。”


    唐時不看我,繼續對那三個人說:“反正你們隻是要錢,把他放了,我讓我爸給你們50萬,你們那點兒工資有這麽多嗎?”


    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這麽說話……把他們惹惱了怎麽辦。


    我拽了唐時的衣服一下示意他說話注意一點,不料他們根本不在乎唐時最後那句話,大概是被唐時口中的50萬砸昏了頭。


    金錢的誘惑力自然是極大的,這三個人都能為了錢鋌而走險不惜違法。


    四哥猶豫著,問唐時能不能要60萬,他們還有其他兄弟等著拿錢回家。


    “可以。”唐時痛快地答應了,讓我懷疑他是不是在驢那三個人玩。


    四哥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對啊,你小子該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騙你們?”


    唐時掀了掀嘴角,露出一個很不屑的笑容。


    失血過多加上輕微脫水讓他的臉色發白,配上立體的五官,讓他看起來像一尊古希臘神話人物的雕塑。


    蒼白,冷漠,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他說:“看到我手上這塊表了嗎?20萬。”


    他手裏捏著手機,另一隻手動作緩慢地解開腕上的手表,朝著四哥的方向一扔,“這樣的東西我家裏還有很多,我至於騙你?”


    唐時臉上就差明晃晃地寫上“你們不配”四個大字了。


    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讓那三個人更加信服,四哥接住那塊手表拿在手裏細細看了一番,又跟結巴三水互相看了看。


    “行,”他到底是沒抵住誘惑,咬牙道:“你先打電話,要到錢我就把這個小點兒的放了。”


    唐時垂下眼睛擺弄手機,他原本狀態就不好,現在就是在強撐著,握著手機的手都有些發抖。


    我抓著他的手,小聲說:“我不會自己走的。我們可以一起走,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多害怕啊。”


    “我又不是你。”電話撥出去了,等待接聽地空隙,唐時說:“我怎麽可能會害怕。”


    “可是我怕。”


    電話接通了,那邊傳來唐叔叔低沉疲憊地聲音:“你好?”


    我抓緊時間把話說完:“你自己留在這裏我會怕,所以讓你陪著你吧。”


    唐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到手機上:“爸,是我。”


    “唐時?”唐叔叔陡然拔高聲音,“你現在怎麽樣?月光在你旁邊嗎?”


    “還行,他在。”


    唐時已經是強弩之末,說完這句話以後咳嗽了幾下,靠著牆,一條腿微微屈起來。


    他緩了緩,打斷了那邊唐叔叔緊張的追問,平靜地說:“爸,你讓我說完。你和程叔叔先準備六十萬現金,不要新鈔,準備好以後送到……”


    三水有些著急地跳出來,“送到錦珠廣場後麵的樹林裏,到了打電話聯係。”


    “聽到了嗎,錦珠廣場。”


    唐時說:“拿錢就行,不要報警。”


    唐叔叔疊聲答應著,又問:“唐時,月光能說話嗎,你程叔叔想跟他說句話。”


    “不——”三水想拒絕,被四哥拉住了,四哥朝他搖搖頭,看著我道:“接吧。”


    “爸爸!”我接過手機含了一聲,有些哽咽:“爸爸我沒事。”


    我爸爸的聲音因為上火啞的不像話,我險些沒聽出這是他的聲音:“乖兒子,別怕,爸爸馬上就來了。”


    我心裏都要怕死了,還要強撐著說:“我不怕。”


    在我跟我爸爸說話的時候,三水拉著結巴和四哥嘀咕了兩句,不知道說了什麽,結巴擺著手說不行。


    四哥猶豫了,三水不再理會他們,衝我揚揚下巴,“小孩兒,告訴你爸,再準備40萬,算你們家的。”


    “誰讓你們本來就欠了我們的工錢。”


    “你……”


    我有些生氣了,捏著手機的手有些用力。


    唐時從我手裏抽走了手機,看著三水,臉色陰沉,臉色已經很不好了,讓我懷疑他隨時要站起來打人。


    “100萬,”他說:“你確定?”


    三水被他看的往後退縮一步,梗著脖子道:“我確定,100萬,一分都不能少。”


    “嗬。”


    唐時低下頭看手機,嘴唇蠕動了兩下。


    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是根據唇形我猜測他說的是“傻-逼”。


    對於他們的坐地起價我爸和唐叔叔也沒有辦法,答應下來了,說給他們一點時間準備現金。


    剛剛打電話的時候我還看了一眼時間,原來都淩晨兩點多了。


    這個點銀行人工櫃台不上班,我把他們需要籌備大量的現金,又不能要連號新鈔,所以相當費勁。


    掛了電話以後唐時讓他們履行承諾把我先放了,四哥笑了起來。


    “小孩兒,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特別好糊弄?”


    他說:“今天叔叔就給你上一課,既然你們的家人已經開始籌錢了,那麽拿到錢安全離開之前,我是不會放了你們倆任何一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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