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看不上你?”


    唐時重複一遍我的話,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一般。他朝我走過來,我怕他揍我,手腳並用地往床的另一邊爬。


    你們見過偷肉吃被主人拿掃帚攆著跑的狗嗎,唐時是那個掃帚,我就是那條瘋狂逃竄的倒黴的狗。


    “我看不上你?程月光你他-媽就是個白眼狼。”唐時抓住我的腳腕把我往他的方向拖,咬牙切齒道:“你自己沒數一數從小到大我因為你跟人打了多少次架?”


    “哪次有人欺負你不是我站出來給你解決的?除了我以外還有誰願意管你?”


    “你在網上瞎認的什麽師父能管你嗎?”


    “你那幾個朋友管你了嗎?”


    “程月光你摸著良心說話,除了我還有誰會這麽對你。”


    我被唐時拖到床邊,床上的樂高被我帶到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唐時越說聲音越大,我有點怕他會掐死我。


    “那你不會好好說話啊……”


    往常這個時候我絕對不敢說話觸他的黴頭,但這次我下定決心把話說清楚。


    我梗著脖子看著他,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道:“有些時候你說話真的很難聽,完全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哈。”


    唐時嗤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挑了挑眉:“然後呢,繼續說。”


    ……


    大哥你這樣看著我我哪裏敢說啊!真是服了。


    我咽了口唾沫,眼神飄忽,語氣有些虛,像個鵪鶉一樣縮起脖子:“就是……你昨晚那樣,你應該道歉。”


    唐時的臉上變得古怪,有些不自在地偏了下頭,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


    “我說了,”他沒看我,看起來像是對著旁邊自言自語:“我昨晚喝多了。”


    “你沒喝多……”


    我小聲嘀咕:“喝多了怎麽會知道跟人打架。你就是想欺負我,承認吧唐時,你就是瞧不起我,你覺得我娘,是個軟蛋,是爛泥巴。你還覺得我笨,是豬腦子,什麽都不會,隻知道惹麻煩。”


    “……”


    唐時似乎被我的話噎了一下,他瞪著我:“你胡說什麽?”


    我說:“這些話都是你跟我說過的。”


    唐時這下真的詞窮了,盯著我看了半天,“我倒是不知道你這麽能記仇。”


    其實……也還好啦。


    我也沒有特別記仇,不過就是每天都在心裏紮他一遍小人罷了。


    見我一直沒有回話,唐時眯起眼睛問我:“程月光,你是不是在心裏偷偷罵我呢?”


    我搖頭,如實說道:“我又不是你,怎麽會一直罵人。”


    “你——”唐時抬手想用指節敲我的腦袋,我下意識抬手擋住頭,不知道為什麽唐時又把手收了回去。


    “我也沒有看不起你,要是真的看不起你我理都不會理你,就是……”


    他說到後麵說不下去了,改口道:“算了,昨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


    唐時這個人從小就無法無天,唐叔叔太忙管不到他,唐阿姨又從來都舍不得管他,養成了他囂張跋扈沒有禮貌且毒舌的性格,從他嘴裏聽到一句抱歉可是比登天都難。


    程月光是何等的榮幸啊聽到了唐時的道歉!


    人應該見好就收,有台階就下。


    既然唐時都這麽說了,我也跟著擺擺手,說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


    我告訴唐時:“我沒有不記好,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就是想讓你以後注意一下你說的話。”


    我上初一的時候,英語同步練習冊上有一篇完形填空,翻譯過來就是說有個小男孩總是說一些讓人傷心的話,他父親就給了他一塊木板,讓他每次說了傷人的話就在木板上紮一枚釘子。


    小男孩聽了父親的話,在木板上紮了很多釘子,等到後來他拔出釘子,木板變得千瘡百孔,再也沒辦法複原了。


    我當時還特地把那篇完形填空抄了一遍送給唐時,可唐時看都沒看就把它隨手夾進了書裏,絲毫不在意我的良苦用心。


    現在想想他當時的不注重細節真的毀了我好多溫柔。


    我跟唐時就算是和好了,雖然他親我那一口每次想起來都讓我覺得怪怪的,但我向來很能自己消化不愉快,就努力把那件事拋到腦後去。


    值得一提的是,我借著這次的事情乘勝追擊,從唐時手裏討回了我的手機。


    也不知道我那個師父怎麽樣了,會不會因為我太久不上線解除我們的師徒關係。


    晚上我打開手機登陸遊戲,剛進去就看到祁樂發來邀請。我拒絕了祁樂,去好友列表裏看了一眼,發現師父還在,著實鬆了口氣。


    我媽在樓下喊我下去吃水果,我拖著長音答應了一聲,放下手機跑下樓。


    唐阿姨抱著白白坐在我家沙發上,問我今天怎麽沒去她家玩。


    我媽遞給我一根水果叉讓我吃水果,替我說:“昨晚睡覺不好好蓋被子,發燒了。”


    唐阿姨關切地問我現在好了沒有,我點點頭,說上午就退燒了。


    肌注針可不是白紮的。


    我媽坐在唐阿姨身邊逗她懷裏的白白,笑著說:“你不出去工作,在家裏養隻小狗也挺好的。”


    “是啊,”唐阿姨摸摸白白的小腦袋,也笑:“小家夥很通人性的,特別乖。”


    小白白像是知道唐阿姨再誇它,在唐阿姨懷裏汪了一聲。


    我媽的眉頭不動聲色地跳了一下。


    她其實不喜歡家裏養小動物,嫌動物身上有細菌。


    好在唐阿姨在我家坐了一會兒就接到唐時的電話,唐時問她怎麽還不回去做飯。


    “這就回去了。”唐阿姨抱著白白起身,跟我媽告別,又叫我去她家吃飯。


    我想玩會兒狗,就假裝看不到我媽眼神裏的暗示,喜滋滋地跟在唐阿姨身後去了她家。


    唐阿姨進門就把白白交給我,讓我幫她看一會兒。


    唐時坐在沙發上玩手機,聞言看了我一眼。


    我抬起白白的一隻前爪,笑著說:“白白,跟哥哥打招呼。”


    唐時皺起眉頭:“你讓它叫誰哥哥?程月光你罵我是狗?”


    ……


    真是完全無法溝通!


    吃過晚飯之後唐阿姨讓我留在她家睡覺,我臉皮薄,最不會拒絕人,推辭了兩下沒有結果,就隻好同意了。


    唐阿姨給白白添好狗食以後上樓鋪新床單,我跟在她後麵上去,說床單讓我來換就好了。


    唐阿姨打開唐時房間的門,把他換下來的衣服收拾到髒衣籃裏,又去衣櫃裏拿新的床單,說:“我來就好了,月光你下樓去跟哥哥玩。”


    “阿姨我幫你一起收拾嘛,不是還快一點嗎。”我抓起被子的兩角抖了抖,一不小心抖出一卷紙。


    卷紙落在地上滾出長長的一條,我連忙丟下被子去撿,邊把紙卷回原狀邊嘀咕,也不知道唐時在被窩裏摟一卷廁紙幹嘛。


    收拾好床鋪以後我幫唐阿姨把髒衣籃拿下樓,剛走下樓梯就看到唐時站在白白的狗碗旁邊研究著什麽。


    白白搖著小尾巴吃得正歡,我笑著問唐時:“怎麽樣,知道白白很可愛了吧。”


    唐時看了我一眼,朝我勾勾手。


    我放下髒衣籃過去,問他怎麽了。


    唐時指指狗碗,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我覺得他應該是生氣了。


    唐時說:“你不覺得這碗狗食很眼熟嗎?”???


    我低頭看了一眼狗碗,狗碗裏裝著混了肉泥和凍幹的狗糧,最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突然明白了。


    我說唐時不玩遊戲過來盯著白白的狗碗看的那麽認真,他八成認出來白白碗裏的肉泥跟他那天吃的小肉丸是同一種材質。


    “哈哈哈哈哈哈——”


    我實在沒忍住笑出聲,還不忘問他:“你好厲害啊,你怎麽認出來的?”


    這下唐時真的惱了,過來掐著我的後脖頸往他懷裏按:“程月光你還有臉笑,你喂我吃狗糧,是不是想死。”


    “我當時不知道啊。”我笑著躲他,舉起手投降:“我真的不知道是喂狗的,你自己不是也說挺好吃的嗎,一顆都不給我留。”


    “好吃個屁,”唐時被我氣笑了,“根本就沒熟,我那是怕你吃了肚子疼。”


    我不信,依照唐時的尿性,我做的小肉丸要是沒熟他肯定會狠狠嘲笑我一頓,才幹不出來全部吃光的事情來。


    他就知道打馬後炮騙我,好話誰不會說。


    為了不挨揍,我還是假裝信了他的話:“好好好,是是是,你對我最好了。”


    我們在樓下打了一會兒遊戲,唐阿姨趕我們上樓去睡覺。


    我知道唐阿姨為什麽喜歡我住在他們家,因為她讓唐時早點上樓睡覺唐時肯定不聽,但是我在的話就可以把唐時拉到樓上去。


    唐時房間的床換了新床單,我進門先往床上撲,趴在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翻過身肚皮朝天,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唐時斜了我一眼,“幼不幼稚。”


    我在床上滾了一下,腰被床上的卷紙硌到,我抬了抬腰把紙抽出來放到旁邊,問唐時:“你昨晚是不是拉肚子了,怎麽摟著紙睡覺?”


    唐時很無語地看著我,“你是不是傻。”


    嗯?我怎麽又傻了。


    我一臉茫然地看著唐時,過了一會兒突然自己反應過來,臉唰的一下紅了。


    就是……男生嘛,難免會有一點那個的需求,這個我懂的,我真的懂。


    可能是因為太尷尬,我居然還語無倫次地解釋起來:“就是,因為大家一般都用紙巾,就,你用卷紙,是不是很厲害,就是,我的意思是很多,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了些什麽啊?我瘋了嗎?


    說完之後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整個人燒得就差頭頂冒煙,掀開被子快速躲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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