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夕,孔熙事件越鬧越大。


    明顯,沒有資本幫她控製輿論,隻能任由其發酵。


    與此同時。


    奚苒同整個劇組一起,整裝,低調出發,前往邊陲小城。


    電影拍攝不同於電視劇,時長短,每一幀、每一個畫麵都是精髓,必須精益求精。


    導演能享譽整個圈子,自然是嚴苛認真。


    高強度工作,又要小心翼翼以免挨罵,將演員和場務都磨得頭疼。


    雖說劇本早就已經確定,但實際上,導演組自己還帶了助理編劇過來,隨拍隨改。


    每一場戲,奚苒都要跟著一起反反複複地磨、修改細節,以保證在劇情完整的情況下,不會擦邊、盡量減少剪輯、能順利過審。


    幾個編劇齊齊窩在客棧房間,忙得暈頭轉向。


    一天睡不上幾個小時,又要起來開會,體重“唰唰”往下掉。


    奚苒再沒有功夫關注其他事。


    和歲三聯係頻率也降低了不說,賀銘遙那些消息,基本都是無關痛癢問候,她壓根沒時間、也沒力氣回了。


    幹脆無視。


    ……


    忙起來,時間就會過得飛快。


    轉眼。


    又是一年春節。


    導演提前一周就宣布,大年夜全組一起吃個年夜飯,大年初一放假一天。


    因為就這麽一天,也沒人打算回去,都盼著能好好吃一頓、睡一覺。


    終於,奚苒也將童年劇情內容改得差不多,基本在收尾。


    不由得鬆了口氣,開始專心盼望春節。


    小年夜那天,傍晚。


    天氣很好。


    雪山倒映著晚霞,將整個天空染成淺橙色。


    “嘟嘟”響了許久。


    賀銘遙電話終於打到奚苒手上,成功接通。


    “喂?”奚苒將嘴裏盒飯咽下去,開口。


    電波那頭。


    賀銘遙聲音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終於舍得接電話了啊。”


    奚苒恍若未覺,“嗯”了一聲,“太忙了。你有什麽事,趕緊說。”


    “……”賀銘遙深呼吸,勉強克製住脾氣,平靜地說,“明天休息嗎?”


    “不休息。”


    “那我過來看看你。……悄悄的,行了吧。”


    奚苒手指頓了一下。


    沒有立刻拒絕。


    這一刻,她心髒似乎輕輕地顫了顫,有種說不清道不明味道。


    或許是因為恰好正值春節。


    哪怕是去年,兩人鬧離婚鬧成那樣,賀銘遙不打招呼、還跑去了滄平。


    機緣巧合,也是一塊兒過了年。


    這是在一起的第五個新年了。


    良久。


    她訥訥,“……隨便你。”


    除夕一早。


    私人飛機準點到達。


    早先,賀銘遙從沈從宴下屬那兒拿來了劇組安排時間表,下飛機後,翻出來瞄了一眼。


    劇組今天有四場戲,上午一場,下午三場,地點都是半山腰。


    按照奚苒意思,結束之後,還要一起搞個年夜飯,沒空來接待他。


    賀銘遙勾了勾唇角。


    這姐姐……


    還說什麽接待,完全是托詞。


    就是怕他突然露麵,被人認出來。


    但是奚苒既然不喜歡,賀銘遙自然是樣樣順著她,絕對不會讓她變成別人談資。


    不過,隻要偷偷地跟著。


    反正沒人發現就行。


    多日未見,他實在是迫不及待,想要見見奚苒。男人陷入愛情,完全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架勢。


    賀銘遙這次沒有帶徐明出來。


    畢竟特助辛苦一年,也得給人放春節假,才好來年繼續壓榨。


    加上他隻是來看心上人而已,又不是來工作,用不著前呼後擁。


    不過,徐明倒是提前給他在當地安排了車。


    生怕兩人打擾二人世界,他還貼心地請示了一下:“需要給您安排司機嗎?”


    賀銘遙拒絕了。


    此刻,便隻能自己開車出發。


    他去酒店,將行李放下,設置了一下導航,準備開車上山。


    劇組取景在雪山腳下,小女孩從小懂事,經常會跑上半山去給遊客當導遊,補貼家用。


    這一場戲就是發生在半山。


    從山腳開上去,要過大約十分鍾車程。


    按照時間表,劇組他們應該已經在上麵開工了。一開拍肯定會清場,到時候要再過去,很難不引起騷動。


    自然也沒法立刻和奚苒說上話。


    賀銘遙心下略有些著急,不由地踩了油門,開始加速。


    但還是略遲了一些。


    攝影機已經在滑軌上移動。


    他眼睛很尖,一掃,立刻找到了奚苒位置。


    她正坐在監視器屏幕後麵,和一個女人交頭接耳、小聲溝通著。


    賀銘遙想了想,將車停山路邊。


    自己人下車,後背靠在車頭上,悄悄地注視她身影。


    明明……


    天氣很冷。


    出發得很早、早飯也隻隨口喝了點咖啡。


    按理來說,他合該是又餓又累又冷。


    偏偏,在見到她之後,什麽不耐都沒有。


    隻剩下滿腔思念。


    滿滿地、從心口溢出來。


    說不盡多少歡喜。


    ……


    這場戲一直拍到中午,終於收工。


    盒飯從山下送上來。


    奚苒拿了飯。


    倏忽間,手機在大衣口袋中震動起來。


    她沒來得及拆筷子,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將電話接起來。


    賀銘遙:“回頭。”


    接著,便看到她神色詫異地扭過頭,目光四處掃視。


    有山壁擋著,他車停在視覺死角。


    賀銘遙望了一會兒,忍不住笑起來,“往外走一點再回頭。”


    然後,她就像小兔子一樣,快步蹦了過來。怒視他一眼,做賊般躲進了車裏,才開口:“不是讓你別過來嘛!你到劇組來,被別人看到怎麽辦!”


    “……”


    能怎麽辦。


    誰敢對資本爸爸指手畫腳?


    賀銘遙差點就脫口而出。


    又想著,她知道了,大抵不會開心,到底是忍住了。


    “所以我這不是悄悄的嗎,沒人看得到。就算看到了,我還不能是來度假的嗎?”


    奚苒頓了頓,沉默一下,歎氣。


    “我馬上要回去繼續開會,你沒事上來幹嘛。”


    “想見你,等不及了。”賀銘遙笑了笑,情話說得十分流暢,“苒苒,我太想你了,能親你一下嗎?”


    ……


    直到晚上七點多。


    劇組整理器材,正式收工。


    所有人說說笑笑地上車,準備直奔客棧。他們提前幾天就和老板借了電磁爐,又委派人員去采購了食材,要搞一頓熱騰騰火鍋年夜飯。


    奚苒坐了最後那輛車。


    見狀,賀銘遙將車換了個位置。


    避開視線,不緊不慢地跟上他們。


    冬日,日曬時間短。


    天色早已經一點點暗下來。


    氣溫也變得寒冷。


    奚苒捧著一杯熱奶茶,縮著手指,有些心神不寧。


    還頻頻扭頭,往後麵看。


    編劇助理坐在她旁邊,見到了她反常模樣,不解地也扭過頭去,往後掃了一眼,卻沒發現什麽異狀。


    “奚老師,你丟東西了嗎?怎麽一直在看後麵啊?”


    奚苒一驚,連忙坐直身體。


    絞盡腦汁地解釋道:“沒有,我就是……嗯,看一下下山這段路的風景……”


    話音未落。


    “砰——”


    一聲巨響!


    司機不明所以,急急忙忙踩了一腳刹車。


    車內所有人都東倒西歪。


    “怎麽了?”


    “什麽情況?撞車了?”


    “是不是前麵出車禍了啊?”


    奚苒心頭重重一跳,條件反射般,又一次往後望了一眼。


    奶茶通通翻在了大衣上。


    她心跳如雷,狂奔到門邊,用力拍著車門。


    “司機師傅,讓我下車!下車!……”


    到最後,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很快,車門打開。


    奚苒顧不上旁人眼光,飛快地跑到了車後。


    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不是撞車。


    是賀銘遙出事了。


    ……


    農曆新年第一天,徐明假期尚未開始,就被緊急招回,趕到這個小城最好的醫院。


    醫院規模和江城沒法比。


    徐明三兩步,很快就找到了病房。


    奚苒正愣愣地坐在病房外,眼神定定地落在門把上。


    徐明氣喘籲籲,“奚小姐……賀總、賀總還好嗎?”


    奚苒如夢初醒般抬起頭,看著他,咬了下唇,“不太好。”


    昨天晚上,賀銘遙車撞到了山崖邊的樹上,差一點點就整個車身都掉下雪山去。


    但縱然沒掉下去,車頭也因為巨大衝力被撞癟,將整個人身體卡住。


    119費勁千辛萬苦才把車弄上來。


    人被搬出來時,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昏迷過去。


    奚苒跟著救護車進醫院,看到手術燈亮,六神無主,不得已給沈從宴和徐明各自打了電話。


    沈從宴人在國外,此刻,已經在往回趕。


    徐明見奚苒狀態不對,也沒有再多問,拍拍她肩膀作為安撫。


    起身,去找醫生溝通了幾句。


    回來時,臉色已經沒有那麽焦急,“別擔心,醫生說沒什麽問題,隻要醒來就沒事了。”


    反正命保住了,骨折之類,確實不算問題。


    奚苒愣愣地抬起眼。


    “……沒什麽問題嗎?”


    “對。”


    奚苒點點頭,氣若遊絲,“我知道了,謝謝你。”


    確認好老板生命安全,徐明還有其他事要處理。


    比如,車禍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大年初一,徐明跑前跑後,忙碌了一整天。


    奚苒看起來沒有狀態,也不像是懂這些事的人。他想了想,還是給沈從宴去了電話。


    沈從宴人已經到國內,正在安排航班過來。


    “……你說什麽?刹車線被人剪了?”


    “是。”


    沈從宴那邊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是把什麽東西砸到了地上。


    良久。


    他開口道:“我知道了,賀銘遙醒的時候如果我還沒到,你就告訴他,應該是周錚本家那邊的人動的手,我會讓人去拿證據的。”


    徐明:“好的。”


    ……


    掛斷電話。


    他轉身。


    奚苒正愣愣地站在背後,聲音又輕又飄,“是有人要害賀銘遙嗎?”


    徐明想了想,還是將實話告訴她,“刹車線被人剪斷了一部分,賀總應該是發現了問題,怕撞到前麵的車,所以才急急打了方向盤,撞到樹的話,受傷就不會很嚴重。”


    為什麽怕撞到前麵的車?


    當然是因為,她在前麵的車上。


    奚苒又哭又笑,蹲下.身,抽噎,“哪裏不嚴重啊?”


    “奚小姐……”


    “徐明,之前我出車禍的時候,賀銘遙有沒有一直陪在外麵?”


    徐明訝異地一愣。


    點頭,“當然啦。賀總一直在外麵守著您。”


    奚苒沉默下來。


    很久、很久。


    她仰起頭,眼眶還掛著淚珠。


    “你說,他要是醒來,我是不是應該對他好一點?”


    ……


    三天後。


    賀銘遙緩緩睜開眼。


    明天是初五,要迎財神了。外頭“劈裏啪啦”響起鞭炮聲,像是預熱。


    熱鬧氣氛將這個小城徹底吵醒。


    奚苒坐在床邊,手裏捧著筆記本,還在專注地改劇本,沒有注意到病床上那人已經醒來。


    賀銘遙靜靜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滿眼皆是執拗。


    半天,終於遲緩地開口:“苒苒,你哭了嗎。”


    聲音沙啞。


    奚苒整個人重重一顫,一點一點,抬起頭。


    兩人對上視線。


    似是無盡纏綿悱惻。


    “賀銘遙,你怎麽不喊我姐姐了?”


    “……我想,以後留到床上再喊。喊苒苒的話,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是我喜歡的人。”


    愛情的標準無需條條框框,也沒有高低貴賤。


    無論是陽春白雪、天之驕子,亦或是下裏巴人、平庸凡人。


    皆是。


    這場遊戲,本就該沒有誰高攀誰。


    隻有愛與他,值得終生相伴。


    “賀銘遙,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也重新給我的人生一次機會。


    -從此我的宇宙,你的名字便是浩瀚。哪怕繁星璀璨,有你的銀河,我此生不換。[注1]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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