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喬答應元莞的出京巡視之行,是在大婚後的第二年,聖上親臨福州巡視水軍。


    大宋重文輕武多年,到了元喬這裏經過數年改革才使得朝臣改觀。水軍的戰隊能力遠遠不如陸軍,朝廷撥款也極為勤快,見效不大。


    福州一帶碼頭居多,海上貿易居多,下層百姓多愛去打漁來貼補家用。海上風險大,許多人有去無回,幾乎拿命在搏,因此出船所得的錢財也多於其他夥計。


    到了福州後,登船去看海,朝霞新出,豔麗的雲朵如織造的錦緞一般堆積在天邊。遠處波瀾壯闊的潮水起伏,時沉時浮般跌宕起伏,雄偉壯觀,天際之美,海天一色。


    船上漂浮著數艘戰船,一眼望去,數之不盡,巍峨不動,井然有序。


    元莞沒有同行,隻在一側望著戰船,一側的周暨不知怎地走來,兩人對視一眼,周暨先道:“陛下撥了許多銀子來打造戰船,總算有所收獲。”


    周暨言行舉止變得沉穩不少,這些年留京任職,跟著上官彧後麵學了很多,光是喜怒不形於色這點學了□□成。


    元莞礙於蘇英未曾跟來,本不想同她說話的,可周遭許多朝臣看著,若不回答,又給她難堪,不得不回道:“陛下高瞻遠矚。”


    “不是你提議的嗎?”周暨疑惑,起初朝臣不肯,陛下一力堅持,後來元莞上了具體章程,就連所需一文錢都算得仔細。


    元莞被她說的一怔,道:“與我無關,是陛下所為。”元喬將好事按在她的頭上,她自然不會拒絕。


    周暨被她自然的語氣驚到了,又恐旁人知道,將她拉到一旁去說悄悄話,“聽你這語氣,你不感動嗎?”


    福州一帶的將士對這飽受爭議的皇後感恩戴德,畢竟給他們添軍餉、加物資。


    這份恩情在將士心裏生根發芽了,那就是一把最鋒利的寶劍,添了自己的底氣。


    光是這無數戰船停在海上,道道白帆豎立,衝天之偉,看得人心起伏,心懷壯誌。


    周暨跟著走這一趟,與有榮焉,憑欄眺望,光是看一眼就覺得震撼,別說身在其中的將士們。


    物資跟得上,軍心自然而然就上去了,比起從前萎靡不振,勝過百倍,再有戰役肯定得勝而回。


    她對皇帝的崇拜又多了一層,能給阿莞這麽好的名聲,可見用心良苦。


    可為何阿莞就沒有動容呢?


    元莞沒有搭理她,站在甲板上望著遠處如竹秀立的倩影,唇角抿了抿,撥開眾人,抬腳走了過去。


    元莞在福州將士心裏就是洛神女般的存在,將士見她都肅然起敬,元喬瞧著周遭人的變化,彎了彎唇角。


    福州當地官員識趣地退到一側,揮揮手讓跟來的將士退下,又引著上官彧等人去看其他戰船。


    蘇聞退下後,中書若中書般設立二相,左右製衡。這次巡視福州等地的水軍,兩府各來一相,其他人鎮守臨安城。


    如今元喬這位女帝手段深入人心,朝臣賓服,這次巡視的背後也帶著其他用意,若有人心懷不軌,趁機除之。


    皇帝的心思,在哄著皇後之際,又不忘除逆黨,周暨對她早就改觀,後悔當年勸諫元莞,差點害了自己的一條小命。


    帝後看著海上宏偉之景,無人敢近前,周暨被上官彧拉著去查賬簿,兩人又帶走數人,就連當地官員都走了不少。


    今日不是演練之際,登船隨意一看,人人心思都很輕鬆。


    元莞看過海景以後,同元喬小聲說著話:“你從哪裏來的圖紙造船的?”


    大宋對於海上戰船並不在意,一直處於落後狀態,漸漸不如商船耐得起海浪,是以水軍大多躲在岸上,鮮少出海。


    眼前數艘戰船非一日之功,光是研究之道就已不易,別提所需錢財。


    “早在先帝年間,我就已命人研究戰船,那時不過是私下裏罷了,待你登基,我本欲提起。但蘇聞魏律又堅持文官為重,恐起紛爭就一再壓製,暗地裏做巧匠,直到前幾年才開始擺上台麵。”


    如此說來竟有十多年之久,元莞歎服。


    寬袖之下的手不大安分了,趁著旁人不注意就握上元喬的手,同她十指相扣,元喬隻笑了笑,目光落在白帆上,未曾拒絕。


    她的羞澀在元莞的日益努力中,早就不複存在。


    然朝臣居多,無數雙眼睛盯著,兩人也不好太過分,握住片刻就鬆開來。


    元莞不願多待,半個時辰後就帶著孤鶩離去,留元喬一人繼續巡視戰船。


    此次跟來的朝臣不多,多是肱骨之臣,也有不少女眷隨行,海岸風景不常見,都選擇跟來遊玩。


    阿布同落霞年前就已經出京去遊玩,至今未回,元莞素來不同女眷玩,自己下船換了小郎君的衣裳去街市。


    福州這裏同臨安不同,人來人往,龍蛇混雜,更有他國之人的商人,形色各異,亦有紅眸的胡人。


    布蘇與大宋通商已有幾載,布蘇郡主在大宋定居,已有不少布蘇人心向往之,紛紛來大宋學習文化習俗,藍眸之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元莞換了一身衣裳後,唇紅齒白,眉清目秀,身後帶著侍衛,遊走於街市之間,百姓當作是哪家富戶的兒郎來遊玩。


    孤鶩將內侍服換下,跟在後麵,時而看向周遭的路人,陌生的環境裏總是讓人感覺不安全。


    或許他太過嚴肅,嚇得周遭行人都避開一行人繞著道走,元莞跟風手中握著一把折扇,敲了敲他的腦袋:“嚇走了佳人可就不好了。”


    “您要佳人做什麽,陛下曉得怕不好。”孤鶩頭疼,各地商人都在此徘徊,佳人自然是有,但都不是小白兔,小心惹火上身。


    一行人擇一處酒樓坐下,樓內賓客滿堂,孤鶩好說歹說才要了一間靠窗的雅間,打開窗戶就能看到街坊景色,海麵波光粼粼,長風萬裏,壯闊之意直抒胸懷。


    酒樓膈應不好,外間叫嚷聲傳進來,打破屋內靜謐。


    元莞站在窗口去看景,孤鶩在屋內侯著,兩人偶爾搭一句話。此處安靜,元喬處倒是多了些春景。


    福州水軍總兵一路跟著皇帝,忙至午時,留在船上用午膳。


    船上膳食比不得陸地上,一切從簡,總兵又非奸詐的性子,沒有討好皇帝的心思,粗茶淡飯就這般端上來了。


    元喬並未在意,侍從試過以後才置於她食案上。隨行官員苦不堪言,可見皇帝吃得津津有味,就捏著鼻子吃起來。


    吃到最後,一道水晶魚膾吸引眾人的注意。魚片切得薄如蟬翼,擺在碟中,水晶透著光色,蘸著特質的醬料吃來,口感爽利。


    前麵的菜色讓人眼前暗淡,這道菜肴吸足了眾人眼球,紛紛讚揚,交頭接耳地說起福州美食。


    唯獨元喬沒有動筷,總兵見狀,不由詢問緣由。


    元喬道:“不喜生食。”


    臨安城內美食無數,宮城裏更是將最好的送於皇帝麵前,麵前這道菜算不得什麽,隻是比較其他菜肴略微出眾些罷了。


    皇帝喜好算是秘密,元喬又是清冷的性子,麵對什麽都沒有多少興趣,平日裏笑意更是不多。


    庖廚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去了,總兵沒有在意細節,自己吃了痛快為先。午膳結束後,皇帝回暫時居住的府衙。


    下船之際,多了一位英氣少女。


    少女不過十八九歲,一身銀色鎧甲,長發束起,英氣逼人,當是軍中穆將軍,上前直接見禮。


    周暨在側,看了一眼姑娘後,默默退入人群裏,總感覺哪裏不對。


    飄忽的思緒還沒有走遠,就見少女護送皇帝歸去,她不禁納悶,兩司侍衛都在,需要一女將軍送什麽。


    狐疑地跟了上去,直到府衙門口,聽人喚她紀將軍才陡然一驚,這是總兵的女兒,長年在軍中與將士為伍,頗有威望。


    他抬腳就要跟過去看看,不想被同僚一把拉住,“你盯著人家紀將軍看做什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此話怎講?”周暨被說得臉色一紅,追問一句。


    同僚神秘道:“今天魚好吃嗎?”


    “味道不錯。”周暨點頭。


    “聽說那是紀將軍親自下廚做的,你說我們這些大老粗如何能讓她這般勞累?”


    周暨眼皮子一跳:“她在意陛下?”


    “你想想同行無俊俏公子,你雖樣貌好看,可家有夫人,人家不會趕著給你做妾,思來想去隻有陛下,你說可對?”


    “好像有些道理,畢竟陛下喜歡女子非秘密,可是你莫忘了,那位祖宗也來了。”周暨覺得不對,元莞的性子暴躁,若是知道今日的事,天都給捅破了。


    同僚眼睛掃了一眼遠處英氣又不失女人味的將軍,拉著周暨指給她看:“你覺得她和那位祖宗比,有何優處?”


    “少說迷糊的事,我猜不透。”周暨不耐煩。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人,她的優處在於年輕,你說誰不喜歡年輕美貌的女子。”


    “你腦袋不想要了,淨說些沒正經的話,趕緊去收拾你的賬簿,小心上官丞相來尋你的麻煩。”周暨心煩意亂,一把推開他,打馬去找元莞。


    找了一通終於在酒樓裏看到人,推門就看到元莞悠哉悠哉品酒,她沒好氣地將事情說了一通:“你還有心思品酒?”


    “福州的酒來自各地,酒味不同,你坐下試試,且管那些勞什子事做什麽。”元莞拉著人就按著她坐下,令孤鶩尋了酒杯,要與她對飲。


    周暨不肯坐下,“你不回去?”


    元莞端起酒杯小小地飲了口,好奇道:“天下女子那麽多,我管她作甚,那個紀將軍好看嗎?”


    “不好看,但她做的魚好吃,切得也好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以下犯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皇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皇叔並收藏以下犯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