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靜,元喬的聲音略帶清冷,使得榻上的人不覺皺眉,下一息伸手將人拉入榻上。


    元喬繞是做好準備,還是被她拽得一個踉蹌,整個身子撲在她的身上。


    偏偏這個人還沒有睜開眼睛,就像是無意識的行為,氣都沒有辦法氣。


    她自己幹瞪眼,元菀慢悠悠地睜開眼睛,眸色迷茫,就似初醒,“你回來了。”


    語氣散漫,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元喬推開她,將自己衣裳整理好,不滿道:“怎地不等我?”


    “為何等你?”元菀嬉笑一聲,跟著坐了起來,歪頭去看生悶氣的皇帝,不忘去摸摸她的耳朵:“你氣甚?照著眼前的局勢,我這魅惑君上的人應該找你哭一哭,不然對不起自己在外肮髒的名聲。”


    嬉笑之色,並無半分難過。元喬睨她一眼後,兀自起身,安慰的話一字沒有,元菀也回瞪她兩眼,裝腔罵道:“好無情的。”


    元喬回身,眸色染了輕鬆的笑意,“論無情,我可不如你。”


    元菀哼哼兩聲:“都道最是無情帝王家,我可比不過你。”


    “莫要忘了,你也出自帝王家。”元喬回一句,並不讓她。


    元菀發現哪裏不對,迅速下榻打量麵前的人:“你今日好像哪裏不對?”


    變得會耍嘴皮子了,一句也不讓她。


    元喬唇角彎了彎:“來日方長,總不可讓自己日日受委屈。”


    “陰陽怪氣。”元菀狐疑一句,滿目疑惑,說得好似她天天被自己欺負一樣。


    元喬笑意不減,似終年累月的雪山融化,輕輕淺淺,惹得元菀心口炙熱,盯著她須臾後咽了咽口水:“陛下可知一句話,引火自焚?”


    元喬眼睫一顫,轉身就想走,手腕被元菀及時攥住:“陛下、晚了。”


    聲音輕柔,帶著蠱惑,滑過心口處,引人顫栗。


    元喬麵上的笑意淡去,元菀故意湊近她,在她耳畔輕輕說話:“你要沐浴嗎?要不要一起?”


    “你要做魅惑君上的事嗎?”元喬忍不住避讓,也無從前的羞澀,隻略微偏了頭,看著身前地上交疊的人影,身心疲憊都跟著散去,不知不覺中反將身子依偎著元菀。


    投懷送抱讓元菀怔住,幾息就明白過來,深深一笑:“陛下倒是學乖了。”


    元喬不語,隻微站直了身子,抬起元菀下顎就親上她的唇角。


    迅速而果斷,是帝王本性,卻與私下裏不同。


    元菀狐疑,元喬已鬆開她,指尖在她唇角流連一番,眸色漾過燈火的輝煌,璀璨奪目。


    下一息,她伸手去攬住元菀的腰肢,那裏綿軟輕柔,引人手心發燙,唇角抿得很緊後,她終鼓足勇氣開口:“既然無事,你侍寢如何?”


    燈火下的人眼皮子一顫,後知後覺地看著臉色漸漸變紅的皇帝:“你膽子大了。”


    “那又如何?”元喬輕鬆一笑,不見從前的扭捏羞澀。


    “陛下這是看了不少詩詞,改日借我看些,如何?”元菀握住她的手,後退幾步,端然坐在榻上。


    她接受元喬的撩撥!


    底氣十足的人作出很平靜的動作,讓元喬心裏有些發慌,沉吟須臾,認真地改口:“我還未曾沐浴。”


    “那可要去幫你?畢竟這是我該做的。”元菀揚眉得意一笑,語氣友好,麵色十分乖巧。


    她這模樣,讓元喬不知怎地想起笑麵虎一詞來,道:“少裝模作樣。”


    “也可,更深露重,我侍寢可好?”元菀懶得再說,伸手將人拉了過來。


    簡單、粗暴。


    一夜低吟後,元菀起得很早,皇帝安靜地躺在榻內,起身之際,孤婺湊過來:“您去何處?”


    “釣魚,你可去?”元菀換了一身小郎君的衣裳,麵色清秀,膚色白皙,一雙藍眸出賣了她的身份。


    孤婺道:“隻要您不出宮,去哪裏都成。”


    “魏國大長公主約見我數次,總該見一見的。”元菀整理了自己的襟口,掃了孤婺一眼,吩咐他:“不許告訴元喬,不然把你丟出宮城。”


    元菀說到做到,皇帝向來不與她爭,久而久之,親近之人都曉得元菀的命令與皇帝無疑。孤婺不敢惹惱她,隻委婉規勸:“您何必去自取其辱。”


    “你見我何時吃過虧?”元菀反問。


    孤婺小聲開口:“您上次被齊國侯……”


    欲言又止,隻在提醒。元菀故意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不說我都忘了,我不與膽小怕事的人計較,多沒風骨。趕緊讓路,我要出宮。”


    孤婺無奈,唯有讓路,又恐出事,讓殿前司的人緊緊跟著。眼下局勢惡劣,不用想也知曉魏國長公主意欲何為。


    他不敢當真瞞著,在皇帝醒來後,直言此事。


    元喬坐在妝台前,聞言未曾改顏。梳妝的宮人惶惶不安,覷了一眼銅鏡裏的皇帝,手心都滲出了汗水。


    與此同時,孤婺也捏了一把汗水,等得焦急之際,皇帝徐徐出聲:“傳話給魏國長公主,滿府安危係於她一人。”


    皇帝素來不是綿軟的性子,孤婺早早就見識過,聽了吩咐後也未曾驚訝,思考須臾,順勢將齊國侯的事一道說出。


    元喬略微有些驚訝,亦明白齊國侯是因當年退婚之事而耿耿於懷,膽小怕事之人都曉得踩一腳,遑論其他人。


    妝成後,宮人退下,她才看向孤婺:“你去傳話,齊國侯一事我自有分寸。”


    孤婺屏住呼吸,俯身退出去,趕到魏國長公主府之際,元菀才飲了盞茶,魏國長公主到口的話還沒有說出來。


    內侍匆忙而至,魏國長公主心道不好,躊躇之際,孤婺直接走進,氣勢頗足,元菀睨他一眼,沒有在意。


    魏國長公主並非莽撞之人,跟著孤婺離開,留元菀一人在內。


    沒多久,魏國長公主便回來了,隻是臉色差了很多,元菀開口:“您若無事,我便回宮了。”


    被孤婺這麽一攪局,哪裏還能說得下去,魏國長公主疲憊不堪地揮揮手,讓她離開。


    白走一趟的元菀也不停留,直接離開,跨過門檻之際,裏麵的人掙紮出聲:“元菀,你該思量著辦事。”


    元菀唇角彎彎,背對著屋內諷刺道:“這話你同元喬去說,是她拽著我不放的。”


    屋內沒有聲音了,她桀驁地踏出腳步,準備了滿腹的話,被元喬攪亂了。


    就算沒有元喬,她也不會吃虧的。


    ****


    魏國長公主都不敢出聲了,宗室裏也無人敢與皇帝作對,反是叛軍叫喊著不停,遲遲不敢渡江。


    皇帝絲毫不在意叛軍一事,照舊理政,並未有所懈怠。朝內多文臣,對於清君側始終不安,城防軍守著臨安城,他們才敢走動。


    趙原不動,皇帝調了路軍統領趙闊去同叛軍對峙,周暨趁機會京麵見皇帝。


    夫婦二人見過皇帝,就回魏國長公主府拜謁,去了方知老人家病了。


    被皇帝氣病了,又擔心滿府平安,一來二去,心中鬱結,就病下了。


    她這麽一病,元氏宗室都夾緊尾巴做人,更不敢與叛軍有所關係。此時,皇帝將資善堂內的三個孩子遣送出宮,讓人摸不著頭緒,不知她如何想的。


    風雲變幻之際,人人自危,唯獨身在宮城的元菀毫不在意外間傳聞,每日裏盯著大太陽去湖畔釣魚。


    說來也怪,不知是她手法不好還是運氣不佳,多日來連片魚鱗都不知什麽樣子。


    孤婺日日跟著她,也頗為奇怪,時不時張望幾眼,道:“您這運氣太差了,上次陛下過來都釣了幾尾。”


    “我的運氣自然是差,不然怎麽從皇帝淪為人人喊殺的過街老鼠。”


    孤婺不敢接這話,笑了笑,默默退到一邊。


    接連力幾日下來,元菀依舊無所獲,反是叛軍渡江而來。


    消息傳至臨安,少不得引起一陣恐慌,再觀皇帝態度,平靜如水,波瀾不起,他們隻好繼續捏著鼻子不出聲。


    臨安城內的兵權都在皇帝手中,趙原又是木頭一根,整日裏隻曉得忠軍,旁人也拉攏不得。


    他們畏懼皇帝,無人敢生事,禦史中丞依舊被關在天牢,禦史台群龍無首,一聲都不敢吭。


    消息傳過來兩日後,趙原秘密出城,無人知曉。


    叛軍渡江後,元清則離開軍營,領著心腹悄悄靠近臨安城。


    趙原去見的便是豫王元清。


    他自己並不知道,由那名儒者領路,見到眉清目秀的青年後,心中一驚,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


    元清十分享受他的震驚,親自給他斟茶,幽幽道:“指揮使該知良禽擇木而棲,如今元喬大勢已去,眾叛親離,宗室敢怒不敢言,被拉下皇位是遲早的事。”


    院落清幽,裏外都是豫王帶來的心腹,一番話後趙原徹悟,也自知自己毫無反抗的能力,頓時僵在原地。


    元清就這麽侯著他,見他麵色複雜,又道:“指揮使不識趣,今日可就走不出去了。”


    豫王笑意綿綿,眼中卻是一片陰狠,就連趙原都心生後悔,當初竟覺得此人良善,


    僵持不下之際,元清依舊覺得勝券在握,趙原坦誠道:“曾有人道豫王是奸詐之輩,我還不信,今日卻信了。”


    “是嗎?不知是何人這般看得起本王?”元清麵上笑意淡了很多,多了些怨恨。


    趙原沒有繼續回答,反道:“豫王可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在陰溝裏翻船?”


    “你是何意?”元清臉色微變。


    趙原深深歎息:“我來時有人跟著,豫王自投羅網,隻怕陛下也無法護下你。”


    他方說完,外間就出現不一的腳步聲,院子裏湧進許多人,趙原跨過門檻,看著城防軍,愧疚道:“我還是不敵你。”


    趕來的孤婺卻道:“是那位祖宗讓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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