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此意。”元喬隨手將書置於一側,伸手將人拉過來,語氣輕柔:“出宮去做什麽,陸家的事你且放著,我會將陸連枝調走。”


    “不覺得有些晚了?”元莞不情不願地在她身邊坐下。


    元喬的手就摸了摸她的臉,被嫌棄地推開,“你急甚。”


    “陛下慣來很平靜,刀架脖子也不會眨眼,我怕死,肯定會急。”


    “我覺得你天不怕地不怕,哪裏會怕死。”元喬順勢哄一句,掰正她的臉,認真對視:“這幾日你都待在宮裏,也莫要管其他的事了。”


    元莞不答應,“陛下這是要自己麵對眾人?今日一過,禦史台必然會有動靜,中書聽陛下行事,可樞密院……”


    話未曾說完,湛藍的眼眸裏映著元喬的容顏,唇上一涼。


    元喬又在出賣色相……


    元莞氣息一熱,自動送上門來必不會放過,伸手扣住她的腰際,欲將人攬入懷裏,元喬主動鬆開她了。


    唇角處的氣息跟著涼了很多,元莞不樂意地盯著她:“陛下出賣色相,就幾息的時間,夠嗎?”


    “時辰不早,朕回垂拱殿。”元喬心虛,修長的眼睫顫個不停,就像是偷了東西,急於跑路。


    “那你今夜莫要過來了,明日也不要來。”元喬輕輕哼了一聲,將她禁於此地,自己跑的真快。


    元喬訕訕一笑,神色露出難看,“那我後日再來。”


    “那你後日再來,大後日就不用走了。”元莞揚首看著她,眼中閃著不屈服。


    元喬輕輕嗯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元莞:“……”


    元喬嗯一聲,這是沉默還是答應?她迅速下榻,想去問清楚,走了幾步又止步,她又不急,為何要去問。


    複又坐了下來,撇開綺念,去思考今日發生的事。


    手裏的消息太少,完全無法理,甚至都理不順,心中鬱悶之極,又將元喬罵了幾句,心浮氣躁地殿內走了幾圈。


    將人安撫好的元喬淡然回到垂拱殿,案牘上多了一道將陸家調離京城的調令,就差一道璽令。


    孤鶩在側,心中擔憂,忍不住出聲:“陛下此時將人調離,是否會、會……”


    欲言又止,元喬笑著替他說完:“火上澆油?”


    孤鶩點了點頭,她沒有再作答,蓋上玉璽,命他去宣旨。


    這道旨意無異於是燙手的山芋,孤鶩還想再勸,元喬望他一眼,氣勢清冷,半晌後又沉默下來,接過旨意出宮而去。


    ****


    果然,一道聖旨引起軒然大波,本就是不知底細的謠言,瞬息成真。


    曾經的帝師蘇聞心中有了幾分底細,親自去元府,不想人根本不在。


    無奈回府之際,遇到中書周晉。


    兩府車馬停了下來,蘇聞心中有了前車之鑒,也隻寒暄幾句,說了幾句話欲走之際,周晉攔住他:“蘇相若無事,不如回政事堂談說幾句話?”


    政事堂內都是臣僚,關上門說幾句,旁人問起就道是談論政事,也不會有人在意。


    蘇聞不想同周晉有所交流,奈何眼前的事太過迷幻,元莞就這麽平空不見了,多半是在宮裏。


    皇帝下旨的意思很明顯,他遲疑須臾,周晉就這麽幹等著,也不去催促。


    兩府馬車停留在街道上,百姓多少都會在意,蘇聞隻當是談政事,吩咐車夫調轉回政事堂。


    兩人一道回去後,蘇聞麵色沉沉,而周晉渾然不在意這件事,與臣下打著招呼。


    進入房間後,周晉將門關上,為省時間也沒有委婉,先道:“蘇相如何看待這件事?”


    蘇聞哼了一聲,沒有搭話,顯然是心中不服氣。


    周晉笑道:“領了陛下的俸祿,合該為陛下辦事,當年結黨營私之事,陛下仁慈,蘇相也該回報一二。”


    周晉極為狡猾,坐上宰執的位置,其中耍的手段也令人不恥,蘇聞不願與其為伍,可上官彧就是一悶葫蘆,說上百句也問不出一句話來,不如周晉話多。


    他沉吟一番,才開口:“周相認同了?”


    “今上如何坐上帝位,您應該清楚,幾乎是不廢一兵一卒,廢帝手中並非是無權無兵,為何輸得那麽快?太後為何倒戈,不幫她,反幫今上,其中關隘,您可想清楚了?”


    蘇聞不言,他曾是帝師,如何不知那時小皇帝手中的權勢,光是一個殿前司就不會輸得這麽快。


    小皇帝並未作掙紮,就放棄了,如今多年過去,兩人未生怨恨,反成伴侶,讓人實在想不通。


    但麵對周晉,他不會吐露這些疑惑,回道:“難不成周相很清楚?”


    周晉笑說:“蘇相的廢帝的帝師,您應該清楚。但今上登基這麽多年,後宮無人,膝下又添了一位宗室裏過繼的殿下,您覺得今上的心意還不明顯嗎?”


    簡而言之,皇帝將所有的後路都想好了,就連儲君指不定都有了著落。


    蘇聞倒吸一口冷氣,氣得胸口起伏,周晉看他不免搖頭,當初廢帝之際未曾見他有什麽動作,身為帝師,倒戈相向,絲毫不顧及舊日情誼。


    兩人互相輕視,麵上卻是不動聲色,蘇聞心思深,也未曾表態,周晉說了一番話也未曾見他有什麽回應,耐著性子等候。


    最後無奈道:“既然蘇相早有定論,我也不再說了,今時今日,今上並非是小皇帝好擺弄,她比先帝,您覺得誰強些?”


    蘇聞不說話,他故作一歎,道:“城防軍易軍、中書改革,布蘇通商,任何一件都不是小事,先帝勵精圖治,細細想來也沒有幾件大事。”


    說完,就推開門徑直離去。


    晚間的時候,元莞就收到周晉的消息,表明蘇聞的態度。


    不過消息是從元喬處轉來的,三言兩語就已說清。


    元莞看著截斷她消息的人略有些不服氣,“陛下很厲害。”


    “不如你。”元喬隨意在她一側坐下,見她一張臉滿麵冰霜,頗覺有趣,戳戳她的臉頰:“少說些諷刺的話,不好嗎?”


    元莞學著她的語氣:“陛下讓我出宮,不好嗎?”


    “不大好,外間有些亂,這裏很安全。”元喬不肯鬆口,此事一旦鬧大,元莞就成了眾矢之的。


    廢帝之際,或許不敢動她,眼下就說不定了,且她至今又是白身,並無爵位官職,與百姓無異。


    “我並非是你嗬護的花朵,有能力護著自己,躲在這裏、我心裏不安。”元莞語氣低沉了下來,這件事鬧得這麽大,讓她待在這裏無所事事,太過煎熬了。


    她恐元喬不肯,又努力勸說:“我不是膽小怕事之人,還不用被你守著。”


    元喬無動於衷,連眼皮都未曾掀一下。


    元莞生氣,又無可奈何,她不過是想知曉外間的事,不至於做個被蒙在鼓裏的人。


    哄說無用,她湊到元喬麵前,‘不計前嫌’般伸手抱住她的肩,將自己送至她麵前:“元喬,我們商議商議,可好?”


    軟聲軟語,比起方才威言恐嚇好聽多了,元喬莞爾一笑:“不好。”


    元莞眉眼一沉,磨了磨牙齒,脾氣又上來了,自己努力忍了忍,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笑道:“商議商議,我就想知道外間動靜罷了。”


    “你想知曉什麽,我不會攔你,孤鶩處對你不會隱瞞。”元喬堅持道,沒有受其誘惑。


    元莞不想哄了,直接推開她,在殿內煩躁地走了幾步,元喬就這般靜靜地看著她,始終沒有開口。


    “我不想留在這裏。”


    元莞不厭其煩地重複這句話,蘇聞的態度讓她有些擔心,再者蘇聞找她定有話要說,如今出不得宮就聽不到他的想法了。


    元喬氣定神閑,喚來奉茶,悠悠開口:“你走一夜,也是無用,蘇聞尋你,必然是勸你放棄。魏國長公主處明日也會找你說話,同樣勸你放棄。”


    “你怕我放棄?”元莞品出些意思,巴巴地蹭回到元喬麵前,盯著她澄澈的眼睛:“你是不是害怕我聽多了他們的話,當真會離開你?”


    被她緊緊盯著,元喬不自在,推開她的臉:“你這般一說,提醒我了,你若真走了,我也找不到人,你就更得留在這裏,就當我金屋藏嬌。”


    “金屋藏嬌?陛下竟這般想開了,將往日羞恥一並拋得幹淨了?”元莞詫異,元喬怎地變了性子?


    被直白戳破心思的元喬瞬息臉色發紅,又逢宮人來奉茶,她不自覺地避開宮人的視線,往內寢走去。


    元莞腳不沾地地跟了過去,見她在窗下尋了一座,自己也忙跟了過去,“你就不能妥協下嗎?”


    元喬認真道:“不能,落霞在阿布郡主處,你也不用擔心,至於朝中的人,你近日莫要去聯絡。”


    “陛下這是將我摘了幹淨,自己名聲不要了?”元莞察覺出什麽,照她這麽說,她算真的被囚禁於此了。


    元喬心性堅韌,做出決定後就不會簡單更改,無論元莞怎麽勸說,她都無動於衷。


    好言好語、威逼利誘,對於元喬而言,毫無用處。


    嘴巴磨得起皮的人坐在一側唉聲歎氣,嘀咕幾句,她怎地就喜歡元喬了這個榆木疙瘩。


    早知當初先跑好了……想到這裏,又晃了晃腦袋,心中猶疑不定,盯著元喬望了一陣,驀地出聲:“陛下不怕這次把我惹了,待風平浪靜後,我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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