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低語一番,其他人踱步過來,“兩位宰執在說什麽?”


    蘇聞與魏律對視一番,後者朗朗一笑,指著外間的冬雨:“我在想這場雨下得好,於莊稼有益處啊。”


    “對,百姓也輕鬆不少。”蘇聞附和一句,同魏律一道站回原位。


    須臾後,大長公主也走進,蘇聞望她一眼,魏律拿笏板戳了戳他,努努嘴,這才安靜下來。


    朝臣等候半晌,孤鶩匆忙而來,衝著眾人揖禮:“陛下病了,今日無法起身,勞煩各位大人走一趟,今日免朝。”


    蘇聞狐疑更甚,就連魏律也受他影響,走至孤鶩麵前:“陛下身子如何了?”


    孤鶩道:“昨夜陡然起風,陛下染了風寒,並無大恙。”


    魏律這才放心,與同僚一道出殿而去。落後半步的元喬轉道去了福寧殿,至殿外就聽到一陣咳嗽聲。


    冬雨寒涼,昨夜的風迅疾,元莞本就身子不好,染風寒也不算奇怪的事。落霞出殿匆匆迎她,請她至殿內:“殿下,外間涼,陛下請您入內說話。”


    元喬一陣恍惚,那陣咳嗽聲忽而又不見了,她抬腳入內,元莞一身素白的單衣靠在榻上,見她揚首笑了笑,“大長公主來得很早。”


    她如往常一般,坦然而笑,笑過又俯首咳嗽兩聲,添一句道:“大長公主還是止步為好,免得過了病氣。”


    元喬並沒有聽她話,反而走得更近些,在榻前站定,見她臉色白得厲害,擔憂道:“陛下昨夜去了何處,怎地染了風寒?”


    “昨夜開窗賞景,清晨醒來就有些頭疼。”元莞低眸,避開她的視線,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羞於抬首。


    元喬也不問了,伸手觸及她的額頭,冰冰涼涼,沒有發熱,微微放下心來,“陛下貪涼了。”


    “嗯。”元莞乖乖應了一聲,眉眼彎彎,淡去幾分病氣,示意她坐下,道:“朝臣如何?”


    “陛下染恙,他們各回府衙,不會有差池,你且安心養病。”元喬也並未坐,目光落在她手畔的奏疏上,叮囑道:“陛下病了,還是莫要過問政事,早日養好身體。”


    元莞唇角抿了抿,望著元喬溫和的容顏略有幾分迷糊,點了點頭:“聽大長公主的。”


    皇帝的眸色水潤,病中帶著幾分乖巧,話語裏對元喬也多了幾分依賴。元喬將她手畔的奏疏都拿開,遞給落霞,而後扶著她躺下,這才離去。


    元喬一走,元莞就睜開眼睛,望著福寧殿的上空,眼神添了幾絲空洞,覺得一陣疲倦,合眼睡了過去。


    皇帝染恙,政事都落於元喬處,她身子本就不好,每次一病,總得好幾日休養,元喬偶爾過來探望,蘇聞等朝臣亦是如此。


    冬雨連綿,雨勢不大,卻也未曾間斷過,皇帝免朝幾日後,終究耐不住性子,恢複早朝。


    冬日裏天色亮得晚,元喬起榻之際,天色還是漆黑的,她推窗而望,又下起小雨,雨絲斜入廊下,打濕了地麵。


    光色朦朧,又是陰雨天氣,更加看不清十步外的景。元喬近日裏睡得不好,時常半夜夢醒,醒後再無睡意。


    廊下傳入匆匆腳步聲,陳硯急切步近,低聲道:“殿下,元淮小公子不見了。院子昨夜被人放火,一片混亂,他的人也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元喬難以掩飾震驚,人是她辛苦找來的,關鍵時刻不見了,後事又該如何,她吩咐道:“你命人去找,莫要聲張。”


    陳硯道:“臣已著人去找,隻是今日之事?”


    “照舊。”元喬語氣低沉。


    陳硯領命退下去。


    雨下了會兒,就停了,今日上朝的朝臣衣襟都是幹淨的,神清氣爽,朝臣聚集談話,三三兩兩。元喬入內後,魏律走近,笑道:“大長公主今日晚了些,路上有事耽擱了?”


    “無事,陛下還未曾來,便不算晚。”元喬淡淡一笑,話音未落,宮人簇擁著皇帝過來了。


    元莞風寒未愈,腳步虛浮,無人敢抬首看她,也就未曾在意她的蒼白的臉色。落座後,朝臣議事,她的視線始終落在元喬身上。


    元喬察覺,抬眸回視,元莞不甘示弱,瞪她一眼,而後才撇開視線,元喬不明所以,想起元淮的失蹤,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覺得哪裏不妥。


    她謹慎而敏銳,遇到大事,更是謹慎又謹慎,今日之事安排,更是籌謀到每處細節都再三斟酌,可被元莞一瞪後,心裏就開始忐忑。


    今日所為,不過是揭開真相,並不會擇立新帝,元淮在與不在,並不影響大局,她微微放心,不過片刻,內侍道太後鳳駕過來了。


    她闔眸凝神,身旁的蘇聞魏律等人早是聞聲而變,都齊齊看向皇帝。皇帝也是不明,隻起身去迎,路過元喬處,她微微頓步,低聲道:“昨夜大火,元淮葬身火海了。”


    元喬猛地一震,元莞的身影從她眼前掠過,太後的身影闖入眼簾,群臣跪地行禮,唯獨她一人站著。


    太後拂開皇帝的手,不願被她攙扶,徑直走進。元莞的手頓在空中,望著她的背影,無聲一笑,外間的雨又在下了。


    按照規製,太後不該來大興殿,但她來了,朝臣敢怒不敢言,蘇聞麵色不好,起身時發覺皇帝步子緩慢,麵上病氣很明顯,他不由心生擔憂。


    太後入內後,先歉疚自己入大興殿,違背祖製,而後道:“今日而來,是為一樁大事。”


    元莞冷笑,元喬神色沉凝,騎虎難下,已然難以挽回局麵了。反是蘇聞等人,認真等著太後的後話。


    太後依舊愧疚,高聲道:“其實陛下並非先帝血脈。”


    滿殿嘩然,蘇聞等人眼睛睜大了,縱在朝堂上沉浮多年,遇無數大事也不由得驚在當下,忙揖禮道:“太後是否弄錯了?”


    “我是陛下母親,生養她之人,如何會弄錯。當年之事,我已與大長公主說過,她命人反複查探,事情已然很明了。”太後歎息,將矛頭引向元喬,餘光掃過元莞麻木的神色,心中多少有些暢快。


    元莞順她的意思,質問元喬:“不知大長公主何時查的,查的如何,要廢帝嗎?”


    廢帝二字如驚雷在殿上空炸開,朝臣半是不解,皇帝與大長公主之間愈發和睦,怎地到了廢帝的地步。多年前的事,誰說得清楚,倒像是太後與大長公主合謀將皇帝拉下皇位。


    元喬掃了一眼得意的太後,揮手示意陳硯將人帶來。


    那名婦人說清經過,隻道是劉謹行一人所為,太後毫不知情,被蒙在鼓中,人都已死去,死無對證,隻能隨她說去了。


    朝臣震驚之餘,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太後親證,哪裏還有否認的餘地。


    元莞淡然處之,低低咳嗽幾聲,看向蘇聞等人:“我有話同大長公主說。”


    蘇聞是她的帝師,一時間未曾反應過來,率先抬腳離殿,魏律等人看不清情況,但元莞若不是先帝骨血,拉下皇位是必然的事,就看元喬如何做了。


    他良久一歎,也退出殿。


    兩府宰執都聽元莞的吩咐,其他人也跟著效仿,最後殿內隻剩下三人。元莞看著太後,“你不走,莫要忘了殿前司還聽我任命,太後若覺得自己是壽星公活到頭了,大可留下。”


    元莞首次對太後不敬,態度散漫,語氣不屑,說完覺得痛快,又看向元喬:“大長公主若自立,與我說一聲就可,何必與太後合謀,無端跌了自己的身份。”


    元喬是什麽身份,私生罷了。太後被她幾句貶得一文不值,氣恨在心,也不想同一將死之人多言語,抬腳就走,元莞隨後將殿門關上,回身諷刺道:“元淮死了,你還有人選嗎?”


    “元淮若為新帝,你的處境要好過得多。”元喬深深一歎,或是愧疚、或是心虛,無法與元莞對視。


    “好過,如何是好過,搖尾乞憐?”元莞冷笑,不知為何,今日格外有勇氣直視元喬:“元喬,七年前我要出宮,是你找我回來的,同我說做一好皇帝,便可活命。我做到,你卻食言。”


    “七年前……”元喬喃喃自語,那股痛苦湧上心口,在喉間盤桓不去,使得她無法回答元莞的話。


    “元喬,你確實做對了,沒有錯,無愧於先帝,但你眼下沒有新帝人選,立宗室子,容易引來朝堂大亂。你看中的元淮早就死了,屍骨無存。你答應先帝不會自立,大宋朝堂必亂,或者你還有豫王、豫王膝下三子,比起先帝無子,要好得多。不過,立他雖好,可豫王是白眼狼,終有一天,你會吃盡自己的苦頭 ”


    元莞平靜得如同事外人一般,唇角的笑很是諷刺,就像是強光,刺得人眼睛睜不開,元喬無語回答。她輕步踱到元喬麵前,歪頭看著她:“你若不自立,大宋就會亂;若自立,就做不到無愧於先帝。”


    她頓住,失去血色的唇角張了張,在元喬緊張的呼吸中輕輕開口:“元喬,所有的好名聲不能全讓你一人承擔,自立後,想想天下人會如何想你。會不會有人想你是故意杜撰我的身世,是你的計謀,隻為那個位子。”


    “我、並非是你所想……”


    元喬解釋,話卻被元莞打斷:“不管如何想,廢帝一事勢在必行,這是你所籌謀的,我爭不過你,也不會爭。你將揭開身世的地點定在大興殿,無非因為殿外都是你的人,但是大興殿外後的西華門,是殿前司。元喬,你籌謀得當,也因我不想同你爭罷了。”


    不想同你爭……元莞語氣沉著,就像是麵對幼妹一般大方,讓元喬無地自容,她心口處慌得厲害,看著元莞安靜的姿態,她茫然後退兩步。


    元莞眼中閃過厭棄,幾步略過她,手撫上殿門,語氣換作陰狠:“元喬,你若不自立,局麵你將無法收拾,看著殿外的朝臣,你比我更清楚她們的心思。”


    殿門開啟後,清亮的光線刺到元喬眼中,她不適應亮光,以手捂住眼睛,再睜開眼時,元莞已不見了,她快走幾步去追,蘇聞等人攔住她:“殿下,此事該如何是好?”


    元喬的身子晃了晃,陳硯從一旁拿出先帝遺詔,奉於魏律麵前。


    魏律打開一看,那是先帝的字跡,他未曾著手這道詔書,不可置信道:“中書內未曾有記錄。”


    “中書內有記錄,陳硯已然尋到。”陳硯不敢托大,將一匣子置於蘇聞麵前,兩人各執一物,也無人敢置喙。


    殿外冬雨大了些,啪嗒地打在階梯上,更甚者斜入廊下打濕一眾朝臣的衣裳,都緊張地看著蘇聞魏律手中。


    蘇聞魏律對視一眼後,未曾說話,他二人得先帝托孤,如今又推翻元莞,心中的躊躇不言而喻。魏律先道:“大長公主想必已有後策,新帝人選?”


    “未曾擬定,兩位宰執如何看?”元喬道,她自元莞離去的事中回過神來,神色恢複,淡淡的視線掃過眾人,不怒自威,群臣都不覺垂首。


    廊下寂靜無聲,無人敢隨意說話,此事事關重大,耽誤不得,在場亦有宗室子弟,隨意說話,更會在無形中給自己惹來禍端。


    元喬令朝臣退下,留下幾位重臣在,太後亦在偏殿等候,幾人入殿後詳談。


    那廂離開的元莞無人敢攔,暢通無阻地回到福寧殿,腳步邁得很輕,走得很慢,似是在雨中賞金景。殿內的宮人尚不知前朝發生的事,見元莞冒雨回來,嚇得忙拿傘去迎。


    元莞隨她們去,揚首呆呆地看著傘麵,被落霞拉著回福寧殿。


    落霞本就是嘮叨的性子,見此心生怨懟:“陛下怎地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風寒未愈,就落雨。孤鶩也不曉得在旁看著,待他來了,定好好罵她。”


    一句孤鶩提醒了元莞,她看著去櫃中取衣裳的落霞:“你想不想出宮?”


    “出宮?陛下有事吩咐就是了。”落霞未曾注意到元莞眼中的落寞,將衣裳取來,伸手就要脫下元莞身上的朝服,元莞按住她的手:“落霞,我給你銀子,你出宮去,去哪裏都好,莫要再回來。”


    說完,她又跌跌撞撞地起身,去榻上暗幾裏將出宮放人的旨意塞給她,“要變天了,你非謹慎聰慧的性子,不如孤鶩靈活,不如趁現在就走。”


    落霞不明:“變天?變什麽天,您今日回來怎地這般早?”


    “都說你不聰明,就莫要猜了,想走就快些走。”元莞無奈,這人怎地還是那麽笨,她無力地坐在榻上,身上的朝服沾了水,幾乎就要壓垮她的肩膀,她覺得疲憊,起身就脫了,整個人輕鬆許多。


    “奴進宮多年,外間父母早就沒了,出宮做什麽,陛下說的話,奴不明白。”落霞腦袋愚鈍,想不明白,依舊記掛著給陛下換衣裳。


    元莞歎息,濕透的鬢發黏在額頭上,無奈道:“落霞,朕……”她想起什麽,又改口道:“我不是皇帝了,整座福寧殿內的宮人都會遭殃,你若不走,就會死。”


    她彎了彎唇,笑意虛弱,“落霞,你可懂了?”


    “奴明白了,大長公主做的?”落霞聰明了一回,見元莞頭發濕透了,伸手給她將發髻拆散,長發跟著披了下來,關切道:“陛下先換衣裳,湯藥熬好了。”


    “你不走?”元莞問她,眼下的境地,留下並不好,如果可以離開,她也想去見見宮城外的景色。


    落霞要給她換衣裳:“不走,您什麽都不懂。”


    確實,元莞什麽都不懂,甚至連衣裳都不會換。她不好勉強,不放心叮囑落霞:“你還有時間考慮,元喬做事會留幾分餘地,不會為難你的。”


    “陛下說笑了,為難我做甚,倒是陛下,今日淋雨隻怕之前的藥又白喝了,找太醫來診脈。”落霞給她換好衣裳,就吩咐宮人將熬好的藥端來。


    外間風雨更大了,殿內門窗緊閉,絲毫感受不到那股冬日的冷氣。元莞喝了藥後,盤膝坐在榻上,也不同人說話,也不命人去探聽大興殿的情況。


    福寧殿的宮人感知危險後,站在廊下交頭接耳,頻頻向殿內看去,見落霞出來後,拉著落霞問話。落霞不耐煩,又恐她們聲音過大吵到元莞,怒聲嗬斥她們各自去當值,莫要隨意攀談。


    宮人內侍覷了落霞一眼後,不甘心地離去。


    福寧殿當值是宮城內最體麵的差事,不少人爭相進來,眼下隻怕都後悔了,生死存亡之際,體麵都是虛無。


    元莞喝過藥後,腦袋暈乎乎,躺下後睡了一覺。


    待醒來時,已是黃昏,她赤腳下榻,走到外間,廊下無一人,雨已停了,那些菊花都雨打得凋零,花瓣散落在泥土裏,也無人去清掃。


    她見周遭無人,不覺走過去,凝視那些被風雨打垮的花瓣,顏色各異,她蹲下身,撿了幾片,夾雜著泥土放在手心裏。


    花瓣上都是裂紋,清晰可見,天空黑蒙蒙的,還是不見晴。她站起身,要回殿,餘光落在數步外的元喬身上。她將握著花瓣的手,往背上藏去,淡淡一笑:“我是不是該恭賀你了。”


    “元淮在哪裏?”元喬為難道,依她對元莞的了解,最多將人藏起來,不會牽連無辜。


    元莞秉性是好的。


    “都說了,葬身火海。”元莞不願搭理她,麵上多了一抹厭惡,抬腳往殿裏走,元喬抬腳跟了上去。


    福寧殿死氣沉沉,除去兩人外,好似並沒有其他人。


    元莞入殿後才發覺自己腳上沾了很多泥土,元喬跟著進來,她不覺更加厭煩:“都說了,人葬身火海,你信與不信,是你的事,莫來再問我。”


    元喬理屈,來時滿腹勸解的話都吞了回去,隻道:“元淮活著,過繼先帝……”


    “過繼先帝的事,你便去做,同我一廢帝說什麽,再者那間府邸外你的人猶在,知道的比我更清楚,反複來問我,不如自己去找。”元莞莫名煩躁,她已然不想見元喬,一眼都不想見。


    元喬從未見過她疾言厲色,走近幾步,見她赤腳站著,回身去尋宮人來,元莞隻當她要走,直接走回內寢,腳上的泥土讓她感覺煩躁。


    福寧殿外不見一人,元喬掃視一周後,索性放棄,殿內的人晃著腳,有些無措。


    元莞睡醒後,呼吸重了很多,吸了吸鼻子,還是覺得不大舒服,晃著腳的同時,元喬複又走近,她知曉趕不走,就不去搭理。


    元喬走近道:“元淮無論從秉性還是資質上來說,最適合。”


    “那大長公主便去做。你之所求,不過是大宋基業,自己無愧於心。”元莞心不在焉,將雙腳往榻上藏了藏,覺得窘迫,揚首趕人道:“你再問也無用,橫豎大長公主有人脈,自立是最好的,想做什麽便做什麽。你連我這個活人都可愧疚、都可出爾反爾,何必在意早已駕崩的人。”


    眼前的元莞已很難用炸毛兩字來形容,元喬知曉她在怒頭上,問也無用,想起孤鶩,便道:“你的人都還在,我會好生安排。”


    元莞別過身去,隻留背影給她,目光盯著自己髒兮兮的雙腳,不覺得冷,雪白的肌膚布滿泥濘,都讓她開始厭棄自己。


    她煩躁不堪,卻掩飾得很好,身後的元喬勸不動她,抬腳想走,又想起廢帝一事,心忽而沉得厲害,不得不道:“你在這裏,莫要出去,福寧殿外都是侍衛司的人。”


    元莞放手得快,更像是無力去爭,亦或是元喬做的狠絕,同太後密謀,徹底擊垮了她。這麽多年來,她從未如此真心對過一人,哪怕知曉自己可能得不到回應,還是鍥而不舍地追逐。


    她在元喬走後,起身走到殿外,去找水,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鬱悶地看著地磚上的積水,以腳踩了兩下,腳還是髒的,就像她滿身髒汙般,洗不幹淨了。


    周遭無人,她想起一池塘,回屋拿鞋就過去,坐在池畔,將雙腳浸入水裏,晃動許久,這才洗幹淨了。


    回殿後,找來幹淨的衣裳都換了,方脫下中衣,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從屏風後,探首去看,隻見周暨像風一樣溜進來,快速將殿門關了。


    她來得倒快。元莞不好出去見她,隻好高聲道:“你別過來,我換身衣裳。”


    不出聲還好,猛地一出聲就嚇得周暨腳下一晃,差點就跌了一跤,她好奇地走近,元莞不耐道:“說了別過來。”


    “你在換衣裳?”周暨小心地走到屏風後,看著隱約的人影後,呆呆一笑:“你還有心思換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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