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如何貶,這是難事。


    她想不出具體做法,不如先答應小皇帝,見到蘇相再從長計議。


    “可。”元喬答應道,但見小皇帝神色幽思,望著她的眼神極為熱切,她猛地一回神,皺眉不悅。


    見她神色變幻,元莞就回神了,將綺念拋去,認真道:“這是其二,其三是姑母退親罷。”


    退親?元喬不由自主想起齊國侯,可除去樣貌外,竟想不出其他的。她二人一年內都見不過五次麵。每回見到都是匆匆問好,再無其他。


    隻是她不願退親,有齊國侯這樣的人在,她想不出還可選擇何人。


    從她攝政開始,就沒想過要困於後宅天地裏,齊國侯不愛她,不會幹擾她的事,這點就足夠了。她無男女情愛,想的極為簡單。


    被元莞這麽一攪和,她疲憊道:“難不成你還有比齊國侯更合適的人?”


    元莞則認真道:“他不好,哪裏都不好。”


    退親與否,元喬渾然不在意,反見皇帝追著不放,好奇地看過去,元莞氣勢忽而就弱了下去,支吾道:“他有、孩子了,對你不忠。”


    齊國侯不僅有孩子,還有許多妾室,哪裏是良人。


    “我對他並無喜愛,他做什麽,都是無關緊要的。”


    元莞覺得與她說不通,不如蠻狠些:“姑母退不退?”


    小皇帝又無理取鬧了。元喬被她所困,也不想因為小事而與她爭執,也未曾多加思索,頷首道:“退。”


    元莞這才滿意了,想了想,最後才道:“朕這裏有幾人,望姑母提攜一二,不需要職,簡單虛職就可。”


    這些人是太後安排的,既然避不過,不如委婉處置,將人安排虛位,既讓太後安心,又不會動搖根本。


    至於她的人,眼下不能安排,操之過急,並非良策。


    元莞所提,並非是難事,不會觸及元喬之勢,讓元喬又是不解。她不覺迷茫,小皇帝費盡心思將她囚禁起來,就因為這些小事?


    她覺得不對,試探道:“這非難事,陛下沒有旁的事了?”


    在與元莞的對決中,她雖占下風,可有廢帝遺旨,就不算敗得厲害。


    至於那夜的事,她強自隱忍著。


    小皇帝心思似是極淺,按理這個時候當獅子大開口,轉了一周,卻什麽都沒提及。


    她狐疑不解,元莞卻道:“姑母既然答應,何時將做事?”


    “你明日讓我出宮,五日則可。”元喬急於出宮,五日是最短的時間,劉謹行背後是皇帝,隻要皇帝漠視,蘇相與她聯合,就當不難。


    元莞拒絕:“你還不能出宮,待事情結束後,你才可出宮。”她不敢放人,太後盯得太緊了些。


    事情說定後,元喬不怕皇帝反悔,觀她麵色,也不像是大惡。她本已做好皇帝漫天開價的準備,甚至想過換下蘇相來做交易。


    “你要幾日?”


    元莞沉默下來,腦子裏細細去盤算,要想打消太後決心,還是先給些甜頭,她抬首迎上元喬的是視線:“姑母做好最後那件事,朕就讓你離開。”


    “那便不難,你將名單給我,我令蘇相去辦。”元喬滿口答應下來,心又鬆了鬆,虛職容易安排,不動樞密院的要職,蘇相就會給她麵子。


    如此,元莞常呼出一口氣,起身就要出殿,她回垂拱殿去安排事情。


    雖說親政後,權力大了些,可元喬與蘇聞還有中書連成一塊鐵板,水潑不進,活燒不滅,專門來對付她的。


    但她不怕,此三人不過是為利而經營,她一一擊破,先令元喬聽她的,這樣,她就進步了很多。


    可是元喬出了宮就不會聽她的,這點令她很苦惱,如何令元喬長久聽她的?


    總不可每每拿那夜的事來刺激她,一次兩次也可,次數多了就不靈了。


    回到垂拱殿後,她將事情重重安排下去,事無巨細,每樣都反複計較,確保萬無一失後,才敢著人去做。


    做完這些,小皇帝照舊回福寧殿。


    走回後,她方想起一件事,今夜她睡龍床的。


    入殿後,元喬還是黃昏時的坐姿,正襟危坐,見皇帝走近,她驀地一緊,不願去看她。


    小皇帝傲嬌地走近,指著寬闊的龍床,微微一笑:“今夜朕睡那裏。”


    叛逆的年少皇帝,說不清道理,她想好,就果斷睡那裏。但她也算貼心,喚來落霞,在榻前五步鋪了地床。


    此舉,最明顯不過,讓大長公主睡地板了。


    落霞不知皇帝與大長公主發生的事,理所當然認為是陛下要睡這裏,勤快地在地上鋪好床。地上寒氣甚重,小皇帝身子不好,她還特地鋪了柔軟的被褥,不讓寒氣透過來。


    元喬平靜,但看落霞細心的舉止,可見她是為小皇帝準備的。


    不知為何,她竟覺得有趣,苦中作樂。私下裏的小皇帝很孩子氣,三言兩語就能擊起她的怒氣。


    殿內寂靜,透著些許異常的氣氛,元喬不過二十又二,這些年忙於政事,鮮少注意到孩子。再見元莞,雖說是皇帝,可入福寧殿後,舉止也與尋常孩子無異。


    她不禁在想,是誰帶壞了皇帝。


    在她的印象裏,小皇帝不苟言笑,課業上也看得重,心思沉,不喜與旁的宗室子弟來往,總是落寞一人。


    先帝去後的當日裏,元莞就不見了。


    宮廷森嚴,又是皇嗣,恰逢先帝大喪,伺候皇嗣的宮人不敢報給還是貴妃的太後,隻敢慌張地尋她。


    先帝子嗣艱難,數子夭折,隻元莞一女,身體還不太好。前朝又有女帝先例,新帝丟了,她哪裏能坐得下,當即令人去尋。


    先帝駕崩,宮門各處守衛比起平常都要嚴,她隻當新帝貪玩,在宮裏那處玩得忘了回來,立即令禁軍以巡防地名義去宮裏各處搜查。


    禁軍找了一夜都沒有見到人,伺候元莞的宮人經過一夜才發現她的衣裳少了幾件,她猛地想起小元莞是偷溜出宮去了


    皇嗣自己偷出宮,隻有一種可能,就是貪玩。先帝方走,作為女兒,此時應該在靈前哭喪才是,竟然出宮玩。


    她怒火中燒,調動禁軍出宮去尋,對外就稱先帝駕崩,新帝悲從中來,哀傷過度,病得難以起身。


    元莞身體本就不如常人,這麽一說,也沒有人起疑。


    她連太後處都不敢聲張,極力安撫住,親自出宮去找。偌大臨安城頗大,想在短時間內找人也是不易,又是一孩子,長得雪□□嫩,出宮極是危險。


    元莞從小到大未曾出過宮,不知外間險惡,禁軍找了兩日,在一街上尋見她。


    新帝還有些聰明,並未以女孩身份亮人,扮做一小小少年,帶出宮的衣裳也不見了,渾身髒兮兮的,那雙藍眸就沒有那麽顯眼。縱是如此狼狽,見到禁軍,還是要逃跑。


    十歲的孩子,哪裏比的過幾百禁軍,當即就被抓回來。


    小皇帝身上太髒,禁軍不敢送入宮,隻小心地將人送入公主府來。


    宮裏局勢不明,元喬忙碌幾夜未曾好眠,聽到禁軍所言後,氣得幾乎失去理智,又見元莞麵上的厭色,氣得冷笑不止。


    元莞身上很髒,就連發髻都是散亂的,一雙眼睛極為明亮,十分像淘氣的孩子。


    她冷言訓道:“父親逝去,你還有心思玩鬧?”


    外有婢女在,她不敢泄露元莞的身份,隻以尋常人家的稱呼說話。


    元莞不言語,隻一味倔強,她忽而想起這個孩子淘氣得過了頭,眸色帶著淩厲:“在宮裏,你做錯事,母親如何罰你?”


    本是隨口一語,卻見小元莞臉色大變。她總算有些欣慰,元莞還知曉怕的。新帝若難教,她也頭疼,畢竟皇帝關係著江山社稷,不能有一點懈怠。


    她方覺得鬆懈,卻見元莞小聲開口:“小姑姑能放我走嗎?”


    “你要去哪裏?”元喬氣道。


    “哪裏都可以。”元莞憋著一張通紅的小臉,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如小貓般顫顫驚驚。


    元喬沒有耐心同她說話,讓人去尋了戒尺來。朝堂大事繁雜,她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偏偏小孩子這麽不聽話。


    眼下小元莞還沒有登基,她為長,自然有資格罰。


    她原以為元莞會極力掙紮,哪裏想到極為聽話,乖乖伸手讓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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