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覺的氣氛突然十分緊張,緊張到她手都不知該怎麽放。


    剛剛按在薛露鶴頭上的手,這會兒懸在半空中微微顫抖,弱小可憐又無助。


    “啊。”


    過了好半天,林沫終於發出了一個音節,然後把手收回去,握著手揉了揉。


    她視線飄忽不定,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直視薛露鶴的眼睛。


    薛露鶴那雙眼睛實在是太燙了,仿佛火山正在爆發,燒的周圍空氣都灼熱起來。


    林沫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這輩子也沒麵對過如此直接的表白,自己心裏已經驚濤駭浪,混亂不堪,根本沒法給出回應。


    她正打算破罐破摔,回一句“謝謝”,就聽見薛露鶴緩緩的深呼吸,接著說:


    “不過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要求你的回應,你已經給了我很多東西了。”


    林沫又是“啊”的一聲,愣愣的站著。


    時間已經挺晚,屋外忽然滾過一聲沉悶的雷聲。


    這種冬日的悶雷,林沫甚少聽到,這樣一聽見她還以為又回到了夏天。


    夏天……她剛剛穿越過來,從死亡線上掙紮而起,極度惶恐不安,又遇見了正值最暴躁時期的薛露鶴。


    那個時候的林沫,根本沒心思去在意薛露鶴,隻想趕快逃離這一切,獲得平靜,休養生息。


    可是現在,經過這麽多事情,林沫發現自己的心態已經變了。


    她已經在這個世界立足了,擁有了工作生活和朋友,那麽接下來,她確實也可以嚐試著……去擁有一個戀人。


    生活就是這樣,從一顆掙紮著破土而出的種子開始,漸漸延伸擴展,伸出枝葉,長出主幹,最終成長為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


    人的心靈也是類似的,在跌宕起伏的刺激,和安穩平和的日常中,不斷搖擺著,總想找一個平衡點。


    林沫現在就是過了挺長時間的平靜生活,漸漸開始有餘力去關心接下來的發展了。


    “嗯……但是我……”


    林沫躊躇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雙手握成拳頭,腦袋定定的看著自己的腳尖,說出一字一句的話。


    可她剛說了三個字,薛露鶴的手機鈴聲突兀的響了。


    手機就在薛露鶴的輪椅側麵,薛露鶴眉頭微皺拿出手機,看也不看就直接按掉了,抬頭看著林沫,表情非常認真:


    “繼續。”


    林沫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感覺自己剛剛鼓好了勇氣,這會兒又泄掉不少。


    “那個……就……我是想說……”


    她猶猶豫豫的,感覺自己說話像擠牙膏一樣,說的並不好聽,於是越說越沮喪。


    薛露鶴手機鈴聲突然又響了,單調重複的鈴聲很突兀的打破了粘稠的空氣。


    薛露鶴頭都沒低,直接把手機關機了。


    然而,微妙的氣氛已經被打破,林沫勇氣也跑沒了。


    她目光惆悵的看著薛露鶴:


    “好了,我不想說了。”


    薛露鶴翻了個優雅美麗的白眼,聲音裏帶著沉沉的怒氣:


    “回去就把剛打電話的人開除。”


    林沫抿了抿嘴,從桌上端起水杯,大口喝掉已經涼了的茶水:


    “其實不怪你的手機鈴聲,本來就是我還沒想好。”


    薛露鶴點了點頭,神色間難免有些沮喪:


    “嗯,我知道。”


    林沫自己也挺沮喪的:


    “你剛才承認自己需要愛的時候,是不是也像我一樣掙紮?我之前還體會不到,剛才就體會到了。”


    薛露鶴默默的點了點頭,自己也端起水杯,放到唇邊,卻被一隻好看又圓潤的手阻止了。


    林沫不由分說的從她手裏拿過水杯,放在桌上:


    “好了,這水都涼了,本來你就是病號,不許喝冰茶水。對了你是不是還來大姨媽了,我去幫你重新做點熱巧克力吧!”


    林沫說完也並沒有征求薛露鶴的意見,端著杯子逃也似的去了廚房,把廚房玻璃門關上,她背過身去站在灶台邊,悄悄伸出一隻手,撫上自己的心髒。


    撲通,撲通。


    心跳很快,也很激烈,好像剛剛去哪裏跑了百米衝刺。


    林沫按住心髒,深呼吸了好半天,才把那份激動壓製了下去,手指有些顫抖的熬著巧克力。


    薛露鶴在門外輪椅上,透過玻璃門看著林沫的半個背影,眼神看上去顯得悠遠又深沉。


    林沫剛剛沒有直接拒絕自己,這已經是巨大的進步了,畢竟上次還是強吻後的決裂。


    薛露鶴覺得自己真的是,把所有弱點和缺陷還有渴望,全都袒露給了林沫,毫無保留。


    就像一個一直穿著厚厚大衣的人,敞開衣襟脫下一層層束縛,完全展現出來,那個最真實的自己。


    而薛露鶴潛意識裏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林沫沒有像她恐懼的那樣,抓住這些弱點嘲笑或者輕視自己,也沒有像薛露鶴父母那樣,強迫她壓抑無視自己的渴求。


    這樣就好,不需要太多反應,甚至這份愛都不必回應。


    這樣就已經讓薛露鶴從中獲得了力量。


    林沫端著一杯色澤棕褐、濃稠飄香的巧克力飲品出來。


    帶把手的馬克杯直接被塞進薛露鶴手裏,林沫笑眯眯的吐出一口氣:


    “快嚐嚐,女孩子那幾天就是要喝點熱的甜的。”


    薛露鶴心想自己大概是經期敏感,不然為什麽隻是捧著一杯熱巧克力,她都有點鼻梁酸澀想要落淚的衝動呢?


    她低頭輕輕抿了一口,柔滑醇厚的液體順著食道滑入胃裏,整個人馬上從內而外的暖和起來。


    “好喝。”


    薛露鶴抬頭說了一句,又低頭繼續去喝。她喝得非常仔細,一口一口的抿,十分珍惜的樣子。


    林沫看著覺得不忍心:


    “要還想喝我還有呢,我再去做,你盡管喝呀!”


    薛露鶴雙手捧著杯子,小巧的臉幾乎完全被杯子裏冒出的熱氣掩蓋了,看不清她的眼神,隻能看到她認真的動作。


    林沫忍不住抬頭望下了她天鵝一樣的頸部曲線,心裏暗暗羨慕。哪個女孩子不想擁有這樣的曲線呢?哪個女孩子不想成為薛露鶴呢?


    或者說,成不了薛露鶴,卻能擁有薛露鶴的愛,也……充滿誘惑力呢……


    林沫轉過頭去,跑去檢查小貓咪的情況,很快驚喜的喊出聲:


    “你快看!它是不是吃了一點奶?好像比之前下去了一點!”


    薛露鶴把杯子放在桌上,自己按動輪椅駛過去,看了看也揚起微笑:


    “你看小貓現在不抖了,還在角落裏睡,應該是覺得挺安全。”


    林沫臉上露出慈母般的笑容:


    “真可愛呀小貓咪~看著像隻小老鼠似的,等毛長上來應該會好吧……”


    說到這裏,想起小貓的病,林沫語氣又低沉下去。


    薛露鶴默默陪在旁邊不說話,隻是抬手輕輕拍了拍蹲著的林沫肩膀。


    半小時後,已經淩晨十一點,薛露鶴喝完了那杯熱飲,主動告辭。


    林沫把她送到電梯口,看著她進到電梯裏還不放心,猶豫了一下,在電梯門快要關上的時候一腳踏了進去。


    “我怕你不會開門,送你到家我再上去,一樣的,外麵又不冷!”


    林沫笑嘻嘻的,說的雲淡風輕。


    可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裏的忐忑:這樣跟著下樓算不算羊入虎口啊?


    不過她又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喝醉,和薛露鶴睡在一張床的事了,雖然事後她已經弄清楚,那晚並沒有發生什麽,但那種難堪卻刺激的感覺,還是留在了她心中,就怕這次自己再把持不住……


    把一個殘疾人推倒,還要浴血奮戰,實在是太不道德,卻也太誘人了!


    林沫想著自己都有點興奮,電梯門開了都沒意識到,還是薛露鶴開著輪椅從電梯裏出去,回頭瞅了一眼:


    “行了,就到這兒吧,我開門沒問題的,是指紋鎖。”


    林沫不知為何冒出一句:


    “你好冷漠哦,都不請我進去……”


    薛露鶴先是一愣,隨後啼笑皆非:


    “我剛剛在你家待了一晚上呢,我們這樣送來送去,是想睡一張床嗎?當然,我沒有意見,我家床也夠大。”


    林沫馬上按了關門鍵。


    論起臉皮厚度,還是薛露鶴比較厲害,林沫隻能甘拜下風!


    *


    在林沫每天的悉心照顧、高級寵物醫師的藥物治療下,那隻小白貓居然漸漸的壯了一點,能吃能喝了。


    一周過去,小白貓不但沒死,還長大了一點點。


    盧若若的瓜也吃完了,在當地購物商場買了點東西,就急著去機場免稅店掃貨,沒幾天就走了。


    後來這幾天都是林沫和薛露鶴一起照顧小貓,林沫每天親力親為,給小貓把屎把尿,用沾水的棉簽去擦小貓的屁股幫助排便,給小貓調配寵物醫生開的藥物去喂,喂不進去的藥,還要用沒有針的注射器給小貓咪注射進去。


    薛露鶴也沒閑著,雖然她隻有半個身體能用,但現代化的高級智能輪椅非常靈活,遞個東西啊衝個奶粉啊,都毫無問題,她還能在旁邊觀察小貓的狀態,提醒林沫力度小一些或快一點。


    這天晚上兩人又是日常忙亂,小貓在貓窩裏拉了,林沫把貓窩拿出去扔掉,拿濕紙巾擦掉小貓身上的汙漬,又張羅著找毛茸茸的毯子給小貓裹住。


    薛露鶴就滿屋轉著去找毯子、拿紙巾、丟垃圾,眼力見不是特別好,卻也足夠林沫用了。


    處理完這一切,把小白貓放在毯子裏,輕輕摸著貓咪後背,眼看貓咪舒服的閉上眼睛睡了,林沫這才無聲的撤離這一塊區域。


    “哎喲我的媽呀,照顧這家夥,怎麽就跟照顧娃似的?我感覺我怎麽好像生了個孩子,每天上班下班的牽掛著它,回家來還要給它擦屁股哄睡,嘖嘖嘖,我媽當年對我都沒這麽盡心。”


    林沫去衛生間好好消毒洗手,一路吐槽。


    薛露鶴跟在她身後,也要洗手,但衛生間比較狹窄,輪椅進不去,她隻能盡量伸長胳膊,去碰洗手台上麵的水龍頭。


    林沫看著覺得有點好笑,直接拉過抽拉式水龍頭,又拿了一個臉盆放在地上,對著薛露鶴一本正經的:


    “手伸過來。”


    薛露鶴眼睛彎彎的,把手伸過去,雙手掌心向上,在空中擺的很平。


    林沫很自然的把水龍頭裏流出的熱水,澆在薛露鶴雙手掌心裏。


    水珠飛濺,隨後全都落進地上的麵盆,看著薛露鶴雙手都濕了,林沫把水龍頭一關,拿過洗手液給薛露鶴手上擠了點。


    薛露鶴就很順暢的洗手,認認真真把手指的每個角落都塗了一遍,然後伸著滿是泡沫的修長雙手,笑盈盈的看著林沫。


    林沫嘴裏咕噥:


    “真是的,洗個手還要別人幫忙……”


    但她手底下動作絲毫不含糊,繼續拉過水龍頭,給薛露鶴手心噴著溫水,手心噴完又去噴手指縫隙,慢慢把泡沫給衝掉。


    最後,林沫拿了擦臉紙巾,放到薛露鶴手心裏,隨便抓著擦了兩下,就丟開了:


    “你自己擦幹淨!”


    林沫跑了。


    薛露鶴慢條斯理把手擦幹,端起麵盆倒掉裏麵的水,開著輪椅又回來客廳。


    一路上,她臉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了。


    如今每天晚上薛露鶴留在林沫家裏幾個小時,已經成了兩人的慣例。


    林沫在沙發上窩著看電視,薛露鶴就在旁邊用平板處理工作,兩人各自獨立卻又處在同一空間,一抬眼就能看到對方。


    林沫心裏暗暗覺得,這幾乎就像是同居了,她也有點考察對方的意思,看看自己和她同居,還會不會有之前在別墅裏的ptsd,會不會感到害怕、緊張和恐慌。


    但答案是,完全不會。


    坐著輪椅的薛露鶴氣場沒那麽強,很多時候甚至非常柔和,她處理工作時又特別專注,就像一個精美的擺件,一點也不影響。


    林沫自己看電視,偶爾轉頭看一眼薛露鶴,總覺得賞心悅目。


    就像在家裏擺了一件設計師家具,太舒服了,忍不住就想看她,看了嘴角也會忍不住翹起。


    “你說,如果白貓真的挺過來了,我是不是應該給他取個名字?”


    林沫偷看薛露鶴工作,看著看著忽然問。


    “是的,你想取什麽名字?”


    薛露鶴立馬從工作中抬頭,笑容溫柔,眼角那顆淺淡的痣非常好看。


    “我想叫他……夏雪。”


    林沫嘴角帶著淺笑,故意做出漫不經心的表情。


    “為什麽?”


    “因為他是在雪天被撿到的呀。”


    更深沉的原因,林沫沒有說出來,她隻是意味深長的笑著。


    還因為,我們兩個是從夏天認識,直到雪天,一起撿到它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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