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有房卡,刷卡開門後房間裏一片漆黑像是沒通電,但另一張房卡明明就插在取電處。


    這意味著房間裏另一個人已經熄燈休息了。秦戈沒刻意放輕腳步聲,視線適應黑暗後關門,進屋,大大咧咧躺在雙人床的一側,床的另一側有被褥凸起的弧度,裹在裏麵的人一動不動,似乎是真的睡了過去。


    但秦戈偏要誇張地長歎一口氣,長籲出聲,用自言自語的調子亂用成語感慨:“你才離了我幾天呐,就遇人不淑。”


    陳棲葉果然是在裝睡,倏地從被窩裏鑽出來坐起身,打開床頭的燈光按鈕。秦戈眼睛眯了眯,他還是雙手枕住腦袋背靠床頭板,一條腿放床上,另一條腿晃在床沿的吊兒郎當的姿勢,嘴角微微向下做懊惱的表情,真實的笑意卻是藏不住的。


    而陳棲葉抿著嘴,胸膛幅度小又急促地起伏,直勾勾盯著秦戈。


    “你瞪我幹什麽?”秦戈語氣詼諧,“我這是在幫你看清那位好朋友的真實意圖,像她條件這麽好的女孩上趕著和你交朋友,總不能是來做慈善。”


    秦戈說得夠委婉了。陳棲葉恍然想到陳望曾經告誡過自己的,沒有人會心甘情願對另一個人好。他們都是在誘惑你,讓你掉進他們的陷阱。


    陳棲葉腦子裏一團漿糊,換了個正對秦戈的姿勢跪坐,眼尾發紅:“你早就知道了?”


    秦戈抽出一隻手伸出兩根手指,抖動手腕指了指自己和陳棲葉的雙眼,那意思是他比陳棲葉更會看人,一切都在他秦戈的掌握之中。


    “不過我也不是預言家,原本以為她這種禦姐看上你,是想找個服從性高的食草男逗逗玩玩,沒想到……”秦戈笑的時候並沒有和陳棲葉對視,沒把話說全,聽得陳棲葉更為鬱悶,責問他:“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也不攔著我和她睡同一個標間。”


    “我攔得住嗎?”秦戈眼皮抬了抬,笑意不似方才那麽明顯。兩人在片刻的沉默中全都心照不宣,如果秦戈從一開始就幹涉,陳棲葉肯定會排斥,不樂意自己的生活被指手畫腳。


    “但事實證明,你在人際交往這方麵確實不太行。”秦戈調侃的同時對陳棲葉多了份憐愛。陳棲葉好像總能吸引些奇奇怪怪的人,除了喬音,那個老男人的名字他們倆誰都不想提及。


    “乖,聽哥的話,認清自己,別再做自己不擅長的事兒了,沒必要,真的沒必要。”秦戈傾身,把陳棲葉撈進自己懷裏,像摸小狗似地摸陳棲葉的頭發,語氣卻正經得像個大家長,“人心隔肚皮,回北京後別再和喬音聯係了,什麽社團啊學生會的也別去摻和,你自己交的朋友全都不靠譜……”


    陳棲葉突然從秦戈懷裏掙出,扭身看著姿態懶散的秦戈。


    秦戈侃侃而談,又一次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陳棲葉喉嚨口堵著,臉上的肌肉細細搐動,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苦的,一點都不甜。


    陳棲葉眨了兩下眼,又憋屈又委屈地把自己塞回被窩裏,關掉燈,背對著秦戈一動不動,再往邊上挪一寸,就得掉下去。


    “……你什麽意思?”秦戈的聲線在黑暗裏更為生冷。他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對陳棲葉的反應很是惱火,一些氣話差點就要不過腦子地探出口,他不假思索說的來的卻是:“我做這些還不是為了你好!”


    房間裏頓時安靜得能聽見風吹打窗戶的聲音。


    陳棲葉大睜著眼,每口氣沉到丹田底都會再屏個幾秒。秦戈則被心口軟綿綿的痛感觸動,一絲一絲,抽絲般剝開一個又一個對戚渺渺的隱瞞。


    他的每一句謊言都微不足道,一句接一句,堆積成山,將所有人壓垮。


    而他的初衷,左不過是為母親著想,希望她好。


    如此隱瞞十多年,最後落個廣廈崩塌。


    秦戈的太陽穴突突得挑,頭疼得厲害,身子從倚靠的床板滑落,平躺在床上。


    “誒……”他盯著烏漆麻黑的天花板,惆悵道,“同床異夢,貌合神離啊。”


    又是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陳棲葉把露在被子外麵的小腦袋鑽進白色的被褥,極為緩慢地挪動身子,再把腦袋探出來,他側躺在秦戈身邊,並把被子也蓋在了秦戈身上。


    秦戈伸長手臂,陳棲葉往上蹭,枕在秦戈的肩頭,然後也伸出手,橫在秦戈胸膛上,將人擁抱。


    秦戈額邊凸起的那根神經淺淺平息,不再劇烈跳動。


    “你又用錯成語了。”陳棲葉輕聲,又往秦戈懷裏蹭了蹭。


    他們怎麽可能同床異夢,貌合神離,他們明明如膠似漆,兩情相悅。


    秦戈在他發間落了個吻:“我剛才不應該凶你。”


    “沒關係。”陳棲葉對秦戈的臭脾氣比秦戈本人都還了解,也比任何人都寬容。


    “我就是覺著……你那麽喜歡讀書,喜歡數學,我當然希望你快點轉去數學係,然後繼續讀書,一直讀,讀到碩士,博士,博士後……”秦戈眼前的黑暗一望無盡,他暢想中的未來一片光明,光是想想,就足以讓他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我知道。”陳棲葉聲音還是很輕。不可否認,秦戈對陳棲葉優缺點的洞察比陳棲葉本人都通透,也比任何人都期待。


    “睡吧。”陳棲葉閉上眼,又睜開,扯了扯秦戈的外套提醒道,“你還沒洗漱呐。”


    “洗什麽漱啊,累了累了,湊合睡吧。”秦戈在陳棲葉麵前毫不掩飾邋遢,陳棲葉說衣服總得換吧,秦戈反問他都老夫老夫了,有必要這麽講究嗎。


    陳棲葉:“……”


    秦戈怕陳棲葉又催他,幹脆裝睡,把呼嚕打得特別響亮。陳棲葉沒心軟,捏住秦戈的鼻子,秦戈呼嚕了兩聲後扭扭捏捏裝可憐:“你就讓我睡吧,我頭疼,頭疼。”


    秦戈側躺將陳棲葉狠狠抱住,不讓他亂動。


    陳棲葉被他的孩子氣打敗了,盡管姿勢不太舒服,還是和秦戈纏在了一起,更沒有抱怨和推搡。秦戈或許是真的倦了,沒動手動腳摸這兒揉那兒,難得安穩的同時雙眼卻在陳棲葉看不見的地方半睜著,耳邊不受控製地回響喬音說過的話。


    喬音問:“還是說……你要自己來?”


    他沒回答,而是揚了揚一直處於通話狀態的手機,示意陳棲葉全都聽到了。喬音一臉錯愕,但很快就付之一笑,秦戈離開前她還大方地邀請:“你要是想學手法,隨時都能聯係我。”


    秦戈閉上眼,企圖將這段插曲忘卻,他在那個晚上難得做了個春夢。


    他將陳棲葉豢養,夢裏的陳棲葉完全屬於他,臣服於他。他們渾然難分,再也分不開了。


    然後夢醒了。


    他下麵*得厲害,還沒能睜開惺忪的眼,就下意識抓住陳棲葉的後脖頸將人往下摁。陳棲葉也半睡半醒——這時候的陳棲葉是最乖巧的,秦戈讓他幹什麽他都照做。十分鍾後從半封閉的悶熱的被窩裏鑽出來,他的臉憋得泛粉泛紅,劉海被汗黏成一簇一簇貼在額前,眼眸對不上焦,還是沒睡醒的迷離模樣。


    他張了張紅豔的唇,吸出來的東西已經咽下去了。


    他重新枕回秦戈肩上,秦戈的另一隻手整理他的頭發,饜足道:“頭發該剪了。”


    “好。”陳棲葉答應。秦戈上回離開北京時就說過,他留短發好看。


    兩人沒再賴床,繼續最後的旅程。喬音不愧是年紀輕輕就入圈的女s,雙商極高,和陳棲葉與秦戈相處依舊融洽,同行的其他人根本看不出端倪。晚上他們抵達蘭州機場,坐各自的航班回大學所在的城市,秦戈的登機時間最早,喬音注視著陳棲葉戀戀不舍到恨不得跟秦戈一起走,笑著搖搖頭,自知沒有人能在他們的關係裏插上一腳。


    和來時一樣,陳棲葉回去的機票也是秦戈訂的。上飛機後他和林記坐在一起,林記倒頭就睡,等飛機餐來了後才醒。他挑食,什麽菜都隻吃幾口,陳棲葉也不愛吃飛機餐,但又不想浪費,逼迫自己光盤。


    林記咬著酸奶吸管觀摩陳棲葉認認真真吃難吃的飯,看著看著,這畫麵還挺下飯,把他的食欲也勾了起來又吃了幾口。


    “怪不得讀高中的時候,秦戈那麽喜歡投喂你,你吃東西確實賞心悅目。”林記說到這兒,突然想起了什麽,從錢包裏取出幾張百元鈔往陳棲葉手心裏塞。


    陳棲葉雙手緊握不拿別人的錢財。林記“嘖”了一聲,說這錢是滑翔傘的,他之前想還給秦戈,秦戈不收。


    “這個項目是秦戈請大家玩的。”陳棲葉和秦戈一條心,“而且你知道的,他不缺錢。”


    “我知道,但是……”林記支支吾吾,麵露難色,像是有什麽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棲葉於是鬆了鬆手,接過那幾百塊錢,換林記繼續往下說,林記旁觀者清,知道隱瞞不是長久之計,再不好意思開口,也還是告訴陳棲葉實情。


    林記同陳棲葉說:“你去北京後,秦戈和家裏人就鬧翻了。”


    他還說,秦戈主動把所有儲蓄卡都還了回去,拒絕接受戚家人在學習生活上的經濟支持,不要麵包要愛情。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更新時間是星期一二四五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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