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從來不缺炮友床伴,其中一個是男女通吃的雙性戀。


    那人最愛對不再年輕卻依舊天真爛漫的富家小姐下手。陳望曾經問過他為什麽會喜歡姐姐,或者說,那些見過世麵的千金小姐為什麽會對他死心塌地,他隱晦一笑,說自己隻不過是更懂得如何投其所好。


    “她們還保持著少女感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一針見血道,“因為她們被保護的太好,徒增的隻有年紀而不是情商和認知,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的世界有多大,她們的世界就有多小。”


    陳望原本不信這套說辭,但當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男孩從戚渺渺身後探出腦袋,用還貼著止血棉花的手戳戳戚渺渺,叫她“媽媽”,陳望依舊無法將戚渺渺與母親聯係到一起。她還是那麽嬌豔明媚,眉眼間的無害天真裏帶著惹人憐愛的脆弱,好似從未長大。


    但她也不是毫無變化的。重逢後,她在陳望的初印象裏比十多年前多了份幹練,這種自信是伴侶家庭給不了的,隻能從工作的成就感中汲取。


    “媽媽,他們是誰呀?”戚渺渺身後的小男孩發問。潭州人大多從商,時間對他們就是金錢,舍得花大把的錢送孩子去青少年宮從早學到玩,不舍得花時間陪在孩子身邊。這個小男孩就是這類典型,在興趣班裏突然發燒後老師打電話給他父母,他父母知道戚副宮長最關照孩子了,就勞煩戚渺渺帶自家孩子去醫院。


    戚渺渺當然不會拒絕,所以那個小男孩像青少年宮裏其他孩子極為自然地叫戚渺渺“媽媽”,陳望不知道戚渺渺現在從事什麽職業,還以為戚渺渺再婚又有了一個孩子。


    這樣挺好的,他想。繼續聽戚渺渺同那個孩子介紹自己:“這是我以前的同事,這位——”


    戚渺渺不知道該怎麽介紹陳悅,陳悅則慌張地扯了扯陳望的上衣後擺,怕他亂說話把以前的荒唐事全抖出來。好在陳望也不希望事情變得複雜,故作親密地摟住陳悅的腰,說:“這是我妻子,我陪她來看病。”


    “這樣啊……”看病不是什麽高興事,但戚渺渺是愛笑的人,笑起來也很好看。她的情緒是激動難耐的,但她想說的太多,反而全都如鯁在喉,一句話都說不出。


    “好久不見。”陳望隻能也抱以微笑,開口緩解尷尬,恭維戚渺渺道,“你一點都沒變。”


    “你也是。”戚渺渺可沒吹捧,打心底裏認可陳望有實力有樣貌,“你跳槽後在新的劇院肯定也是首席。”


    “啊……我現在是自由職業。”陳望還得回憶個幾秒才想起這茬。秦思源去世後他就從杭城劇院辭職了,理由是跳槽,但他實際上是枯萎了,再也沒有那絲靈氣了。


    “那太好了,我們青少年宮擴招後舞蹈類老師緊缺,你要是不嫌棄,可以來我們這兒啊。”戚渺渺熱心腸,剛見麵就給陳望介紹起工作,“當然了,你的履曆那麽漂亮,又去過俄羅斯進修又當過首席,潭州是個小地方,薪酬待遇沒辦法和大城市的劇院比。”


    “怎麽會呢。”陳望笑。戚渺渺見他不排斥,忙不迭把自己手機掏出來詢要陳望的聯係方式。


    “這兒真不是個適合敘舊的地方,我們下次再約個時間好好聊。”戚渺渺趕著要把身邊的孩子送回去,再加上她不會開車,沒辦法載陳望一程,隻能在此告別。


    “能在這兒見到老朋友,真好。”戚渺渺很是感慨。那些定格在杭城的過往還曆曆在目,她腦海裏一時湧現了太多回憶和故人,臉上的笑反而慢慢收回。


    陳望能猜到她想起了誰,惻隱道:“關於秦先生……請節哀。”


    戚渺渺從出神中回過魂,又綻開笑,裝作不在意道:“都過去了。”


    “記得聯係我!”她變得倉促的語調還是暴露了她的在意,沒再和陳望多寒暄,就帶著那個孩子匆匆離去。


    陳望若有所思地目送戚渺渺的背影直至消失,身邊,陳悅看向他的眼神裏又有了焦灼,她用手機打出一行字:【你真的會聯係她嗎?】


    陳望聳聳肩:“她要是主動給我打電話,我總不能不接。”


    陳望說完往前邁步準備離開,陳悅拉住了他的手臂,將人扯回到自己麵前。和明豔動人的戚渺渺比起來,陳悅的臉是寡淡苦情的,都不需要說話出聲,她用那雙眼望著誰都像是在哀求。


    她也是愧疚的。她不會說話,也聽不見,但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陳望和秦思源的關係。同為女性,她沒有去幫助另一個女人,而是成了男人們的同夥共犯,使得戚渺渺時至今日都還蒙在鼓裏,不知道她的亡夫是個騙婚gay,也絕對想不到出軌對象正是陳望。


    “你剛才沒聽見我們的對話嗎?”陳望知道陳悅看得懂唇語,“我要真有什麽壞心眼小心思,剛才就不應該稱呼你為妻子。”


    陳望把重音放在最後一個詞上,惹得陳悅有些羞怯地低下頭,但依舊沒鬆開拽著陳望手臂的手。


    “放心吧。”陳望長歎了一口氣。男人不論是什麽性取向,本質都是視覺動物,戚渺渺的漂亮綽約是最會勾起同情心和保護欲,陳望的道德感再低,也沒必要跟嬌弱女人過不去。


    再說了,就像戚渺渺感歎的,都過去了。


    哪怕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這麽多年來流逝的隻有時間,而往事從未褪色。戚渺渺見到陳望後之所以會那麽激動,也是因為紙裏那團包不住的火從未熄滅。


    她當然不是懷疑陳望,事實上,她從未設想過秦思源的出軌對象會是個男人,而陳望當年和秦思源的關係也很親密,說不定還記得些自己未曾留意的蛛絲馬跡。


    她迫切地想知道真相,但她總不能直截了當地詢問,那太尷尬不體麵了。她必須假裝漫不經心,過了三五天後才打電話給陳望,邀請她來做客,地點定在城南的那棟小別墅。


    陳望在電話那頭委婉的拒絕,戚渺渺為了讓他感到盛情難卻,連忙說:“明天我兒子也在。”


    陳望緘默了,想起了記憶裏那個鬧騰的小男孩,也不知道五官長開後和秦思源能有幾分像。


    陳望最終還是答應了,電話裏敘舊也不方便,訂好明天中午見麵的時間就掛斷沒再聊。那天晚上陳棲葉一如既往地住學校沒回家,但秦戈例行和家人一起在小別墅裏吃晚飯,吃到一半後極為鄭重其事地說:“我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宣布。”


    戚渺渺聽後放下筷子,外公外婆和陸崇雖然也聽見了,但隻是投來目光並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仿佛在他們的認知裏,秦戈這個年紀的孩子不可能有什麽特別重大的事。


    但秦戈接下來說的話確實挺重磅的:“我住校了。”


    飯桌上筷碗碰撞的聲音終於停歇了,其他人也終於開始重視,爭先恐後地要開口,秦戈伸出一隻手掌做停止狀,另一隻手從身後抽出一張稿紙,抖開,嚴肅認真道:“請先聽我念完這篇《論秦戈住校的必要性及重要性》,我相信你們所有的疑惑都能從這篇小論文中找到答案。”


    陸崇和秦戈的外公外婆全都是一臉疑惑,不知道秦戈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戚渺渺則抿唇輕笑,被兒子的古靈精怪逗樂。


    隨後秦戈開始聲情並茂地念讀,給出的住校理由都很有說服力:他是個起床困難戶,早讀經常遲到,但住校後他要是再敢賴床,宿管阿姨會毫不留情地掀他被子;秦戈也會有些作業寫不完,但夜自修結束後回到公寓裏他倒頭就睡,因為公寓裏就他一個人,完全沒有宿舍裏大家一起挑燈夜讀的學習氣氛;除此之外,他到大學肯定要住校的,現在住校有利於適應集體生活……


    “……綜上所述,我認為自己非常有必要住校,現在,馬上。”秦戈念畢,問在座的各位,“你們覺得呢?”


    在座的各位沉默,覺得秦戈這個決定特別突然,但確實有正當性。


    “那要不……麻煩小陸給他安排一下?”秦戈外公做主,批準了秦戈的住校請求。


    準老丈人都發話了,親朋好友遍布溫中行政教學崗位的陸崇當然隻能答應:“好,我回頭跟杜欣怡媽媽說一聲,學校裏教師公寓還空著不少,全都是單人間,環境更好。”


    “誒誒誒不用教室公寓,”秦戈伸出手在陸崇眼前晃,“我就要住普通的學生四人間。”


    “那你開學前怎麽不早說?”陸崇從成年人的角度考量,“再過兩天就五月份了,你現在住進學生公寓,不就明擺著告訴你室友你是走後門進來的,那影響多不好。”


    “這有什麽影響不影響的,”秦戈沒想到這一層,不再隱瞞道,“(2)班有個住校生這學期有家人陪讀,床位空著,我問杜欣怡媽媽我能不能插進那個寢室,阿姨說可以,我就把被褥搬進去了,下個星期就能住。”


    陸崇一臉詫異:“???”


    “合著你跟我們玩先斬後奏啊,”陸崇又要重新認識秦戈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樣很帥?!”


    “一般般吧。”秦戈這回沒和陸崇頂嘴,有些示弱地陪笑。陸崇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問:“室友都叫什麽名字?”


    “嘿嘿,吃飯吃飯……”秦戈沒正麵回答,陸崇反而覺得有些不對勁,緊接著問:“你剛才說,你的床位是(2)班的?”


    戚渺渺也問:“你不和(1)班男生一起住啊?”


    “啊……都是兄弟班,一樣的。”秦戈還是笑,企圖把這個話題含糊過去,陸崇真的生氣了,“啪——”的一聲放在碗筷,震得所有人都不得不看向他。


    陸崇額頭的青筋很是明顯。十有八九的,秦戈搬進去的那個寢室有陳棲葉。


    “你……”陸崇留意著餘光裏不明所以的戚渺渺,跟秦戈說,“你別太過分!”


    “我怎麽過分了?!”秦戈到底還是和陸崇嗆上了,兩人全都拿出劍拔弩張的架勢,看的其他三人莫名其妙,戚渺渺連忙開腔,希望大家聊點別的。


    戚渺渺說:“爸、媽,我明天中午請人來家裏做客。”


    秦戈外婆遺憾道:“明天啊,那真不巧,我和你爸剛好也有一個生意上的飯局。”


    “沒事,就是個老朋友,不用太隆重,我一個人就能搞定。”戚渺渺笑著,起身走到四目相瞪的兒子和愛人中間,牽起他們的手示意團結:“你們倆可一定要在。”


    陸崇收回目光,態度一下子來了個九轉十八彎。他最近為一個互聯網項目搞得焦頭爛額,這對一個實業家來說完全是新領域新挑戰,他忙得腳不沾地,連著好幾個晚上沒休息好,但當他麵對戚渺渺,他臉色無不溫柔道:“好,我會盡快從公司趕回來。”


    陸崇極其在乎戚渺渺的感受,也隻在乎戚渺渺的感受,為此可以不管不顧秦戈的訴求。秦戈對此很是惱火,他受夠了被忽視的滋味,委屈又急不擇言對戚渺渺道:“那我明天中午也帶個朋友過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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