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走了,布丁也走了,明明平時兩個小家夥經常結伴跑出去玩,在家待的時間不多,但她們一走,總覺得家裏一下子空蕩許多。


    書桌上妞妞的小屋還好好的放在那裏,大門沒有關,它的主人隻是臨時有事出門,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抽屜裏放著阮北做了一半的小裙子,隻剩下最後一個蝴蝶結腰帶就能做好,昨天晚上,妞妞還爬在陽台上,看阮北給她縫小裙子。


    阮北坐在桌前,抬手捂住了臉。


    “鬼差不是說了,以後還會見到,就當送孩子去讀寄宿學校了。”秦固摸了摸他的頭,溫聲勸道。


    阮北捂著臉,鼻音有點兒重:“這不是我勸妞妞媽媽的話嗎?你怎麽都不說點兒新鮮的。”


    當初他帶著妞妞一起去學校,周琳琳舍不得,他就是這樣勸她的。


    “新不新鮮的,好用就行。”秦固說。


    “行吧。”阮北揉了把臉,悶悶道:“還得跟妞妞媽媽說一聲,她懷孕了,我不敢刺激她,要不等她生了再說吧。”


    秦固拉了張椅子在他旁邊坐下,手指擦過他發紅的眼角:“為什麽沒跟鬼差提過,讓妞妞重新投胎做她媽媽的孩子呢?”


    如果阮北有這個想法,不會問都不問。


    “因為……不公平。”阮北趴在桌子上,盯著妞妞的小房子無精打采。


    先不算鬼差所提的妞妞親緣淺薄,能不能投胎到她媽媽肚子裏的問題,這種情況對誰都不公平。


    “人鬼殊途,妞妞媽媽已經開始開始放下了,她有了新的人生,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滿懷著父母長輩的期待。”


    阮北扭過頭,看著秦固:“如果妞妞真的投胎成了她媽媽的孩子,你說以後會怎麽樣呢?”


    秦固了然,妞妞不僅是周琳琳的孩子,還是周琳琳前夫的孩子,哪怕妞妞投胎之後不記得了,可周琳琳記得。


    她會記得她是如何把這個孩子一點點養大,又被婆婆殘忍殺害,會記得前夫的自私虛偽,會記起曾經的傷痛。


    那對周琳琳,對她現在的丈夫,甚至是對重新投胎後記憶全失的妞妞,都是一種傷害。


    “而且,妞妞自己不會願意的。”阮北說。


    妞妞是個很乖很乖的小姑娘,她知道媽媽懷了小寶寶,偷偷抱著阮北哭,害怕媽媽有的弟弟妹妹,會不喜歡她了。


    但她從沒想過去傷害那個還在她媽媽肚子裏的孩子,甚至跟阮北要了一點零花錢,說想給小妹妹買漂亮的小裙子,給小弟弟買皮球。


    所以讓妞妞取代那個孩子的話,阮北提都不敢提,妞妞會難過的。


    妞妞走後,好幾天阮北都有些精神不振,有時候他閑下來,拿出手工盒子,把小裙子完工了,剛想喊妞妞來試穿一下,才想起來,妞妞已經不在了。


    後來還是秦固看不過眼,找了個大箱子,把妞妞的小房子,還有阮北給她做的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全都裝好了封起來。


    阮北看著他封裝,幾次想阻止,最後都放棄了。


    睹物思人挺沒意思的,況且,他知道,妞妞還有來世,既然還有見麵的機會,他不用像緬懷逝者一樣,沉溺於悲傷中不可自拔。


    周琳琳那邊,顧忌她現在懷有身孕,而且月份挺大了,阮北沒敢說,準備先瞞下去。


    掐好他馬上要開學了,到時候就假裝帶妞妞去學校了,等這學期結束,她已經生了,到時候再說不遲。


    不過在開學之前,還有一件比較意外的事發生。


    秦固收到小師叔羅自坤的消息,說路過錦城,來看看他和阮北,順便補上阮北的見麵禮。


    羅自坤是阮北唯一沒見過的師門長輩,不過他也不完全算玄清觀弟子,他沒有在玄清觀拜師,之所以從了自字輩的排行,是因為他父親是上一任玄清觀觀主。


    不過羅自坤隨母姓,走的是相師一脈的路子,但他畢竟是上一任觀主的獨生子,阮北師父和幾個師叔,是師祖撿回來的孤兒,自小都管羅自坤喊師弟。


    之前秦固跟阮北說過,他們這位師叔,就愛四處跑,遊山玩水,過得非常瀟灑,經常往哪個山溝裏一鑽就是幾個月。


    這次雖然消失的時間有點兒久,但也不是沒有先例,而且每隔一段時間,他會給師門報平安,所以大家沒有太擔心。


    阮北對這位師叔還挺好奇的,因為秦固好像對他很親近。


    “小師叔一直對我很好,非常偏愛的那種好。”秦固撐著下巴,握著阮北一隻手慢慢捏著玩兒。


    那會兒小北還沒拜師,他是師父幾個徒弟裏最小的,上麵的師兄年紀都比他大一截,四師兄還老喜歡逗他,他跟師兄們說不來,也不耐煩跟那些小一輩兒的同齡人玩兒。


    小師叔就不一樣了,從不把他小孩忽悠,跟他說什麽都有商有量。


    他在觀裏待的時間不多,但每次回來,必定會給他帶禮物,然後就帶著他到處玩兒,他想試驗那些奇奇怪怪的符,都是小師叔幫他找材料。


    要是失敗了被師父責罰,小師叔也護著他。


    這些都是阮北所不知道的,聽得津津有味,對小師叔的觀感也越發的好。


    說到最後,秦固神秘兮兮地衝他招手:“我跟你說個秘密。”


    阮北好奇地湊過去,秦固勾著他脖子,明明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非要咬耳朵:“我聽說,小師叔暗戀我媽媽。”


    阮北:“???!!!”


    “秦叔叔知道嗎?”這是阮北第一個反應。


    “我不知道。”秦固攤手一笑:“不過我覺得我爸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


    他爸跟他一樣驕傲,愛人太優秀招桃花,太正常了,反正人還是自己的,一個卑微的暗戀者,連點兒威脅都算不上。


    阮北還是有點兒回不過神,突然很想見見小師叔,秦叔叔那個長相氣度,當初他就算沒競爭過,肯定也不差吧。


    “我還挺期待他們見一麵。”秦固躍躍欲試,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


    “別了吧。”阮北恍恍惚惚:“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們打起來,你幫誰啊?”


    這個問題秦固還真沒想過,他琢磨了一會兒,說:“要不還是幫我爸吧,他天天坐辦公室,頂多去健身房擼下鐵,可能打不過小師叔。雖然他經常坑兒子,可我不能不孝。”


    阮北:“……”總覺得秦叔叔不會高興聽到你這麽回答呢。


    可能因為白天聽到長輩秘聞太過刺激,當晚阮北就做了個夢,夢見秦爸爸風度盡失,麵目猙獰地揪著一個男人的衣領大吼,然後壓著那個男人暴揍。


    雖然看不清臉,但阮北就是知道,那人應該是小師叔羅自坤。


    阮北覺得自己夢裏非常著急,也不是因為他們打架著急,就是急得要命,急得要瘋,可他什麽都做不了,身體像被困住了,隻能眼睜睜看著。


    最後小師叔被秦爸爸壓在地上,側臉糊著難看的血漬,突然就開始笑,一邊笑一邊說什麽,阮北努力想聽清楚,可就是聽不清,急死他了。


    他太著急了,急得一邊伸手一邊大叫,然後就被秦固拍醒了。


    剛醒來是阮北還有點兒懵,那種急躁的情緒尚未褪去,胸口憋著口氣,難受得不行。


    “做噩夢了?”秦固輕撫著他的脊背,抽了紙巾給他擦汗。


    阮北點點頭,又搖搖頭,回憶起夢裏的經曆,不算噩夢,但也不算好夢。


    “嗯?夢見什麽了?”秦固有些好奇。


    阮北欲言又止,難到要說夢見你爸爸和師叔打架嗎?而且夢裏小師叔好像個反派,那個笑蠻嚇人的。


    “我忘了……”最終阮北選擇抱住秦固,埋著頭悶悶道。


    “傻乎乎的。”秦固輕笑著,親親他額頭,聲音低沉溫柔:“別怕,夢都是假的。”


    “嗯,我知道。”當然是假的,他都看不清小師叔的臉,怎麽可能知道他在笑,現在一回想,這個夢,真的一點兒邏輯都沒有,太假了。


    “乖,睡吧。”秦固拉著阮北躺下,阮北往旁邊蹭了蹭,將臉埋盡秦固頸窩。


    秦固順勢抱緊了他,低低笑起來:“不是不讓抱了嗎?”


    睡前鬧得有點兒過,把人惹毛了,差點兒把他推地上去,最後他撒嬌賣好,才勉勉強強沒攆他走。


    “你不許說話。”阮北語氣軟軟的命令,就很沒有威懾力。


    秦固沒說話,他笑,胸腔震動,被緊緊貼著的阮北清晰感知到,又羞又窘,可又舍不得撒手。


    不知道為什麽,他做完那個夢,現在緩過神,急是不急了,心裏總覺得不太舒服,就想離困困近點兒。


    阮北自顧自糾結了一會兒,撐起身半壓在秦固身上,秦固忙一手扶著他腰,一手舉在耳邊,做投向狀。


    阮北咬了咬唇,突然俯身親了上去,秦固驚訝地表情未及完全綻開,就被驚喜替代,毫不猶豫扣住阮北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親了好一會兒,阮北側臉躲過秦固糾纏而來的吻,懶洋洋爬在他身上不動了——他親到一半就撐不住了,多虧秦固扶著才沒直接砸下去。


    “今晚怎麽這麽乖?”一下一下的啄吻從臉頰到耳骨,秦固現在睡意全無,甚至想幹點兒更刺激的事。


    “我平時不乖嗎?”阮北嘟噥了一句,閉著眼睛,錯過了身下人眼中翻滾的欲望,“你不許說話,也不許笑,讓我抱會兒。”


    秦固喉結滾動了一下:“要是笑了……還親嗎?”


    如果答案肯定,他今晚能笑死在這床上。


    阮北:“……”


    他順手撈過自己閑置的枕頭,拍在某個得寸進尺的人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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