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則沒有想過立刻逼著秦固回到秦家,開始學習如何當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他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沒少到處晃蕩,他母親總說,趁著年輕,去做些想做的事,家族的重擔,還有父母撐著,暫時輪不到他操心。


    他兒子沒媽護著了,他這個當爹的,不能做的比他母親當年差。


    然而放他自由是一回事,正式以秦家繼承人的身份露麵,是另一回事。


    去年他向公眾宣布了秦固的存在,之後就一直沒再有過什麽消息,後來秦正平跑回來大鬧一場,把秦深送出了國。


    外頭就有些風言風語,說他兒子是假的,是因為不想秦深繼承秦家,專門弄出來擠兌那一家子的。


    這話說的,顯得他秦正則多小家子氣似的,就秦正平那種貨色,還用得著他擠兌?


    不過別人說他兒子是假的,他聽著也不太舒服,雖然那混小子氣人是氣人了點兒,樣貌才華,哪哪都拿的出手。


    得,正趕上秦固二十歲生日,擱在古代,這可是男人成人禮,十八歲錯過了,二十歲正好趕上了。


    跟秦固商量過後,秦家打算給他舉辦隆重的生日宴,主要是為了向親朋以及外界,介紹秦固。


    因為要見親戚,秦固年後就去了帝京,一直待到他過生日。


    他的生日,當然希望阮北能在,也邀請了阮家其他人。


    早在去年秦固認親後,就告訴了阮家爸媽這件事,他們先是詫異,之後就為秦固感到高興。


    這對夫妻天性善良,遇事也大都往好處想,覺得秦固找到他爸爸了,以後就多個人疼他,挺好的。


    不過想著到底多年未見,那邊的什麽品性他們也不了解,於是還特意跟秦固說,這家裏永遠給他留個位置,要是在他爸爸那裏待的不開心,就回家來。


    秦固眉開眼笑,手放在桌子下偷偷去拉阮北。


    至於秦家是個什麽家境,他們問都沒問,更沒有想過占什麽便宜。


    秦固也不好意思特意炫耀他親爹多有錢,就輕描淡寫的提一句,他親爸挺有錢的。


    阮家爸媽聽過就算,根本沒想太多,他們以為,再有錢能多有錢,跟陸家一樣,那也沒啥。


    直到接到秦固生意宴邀請,阮家爸媽研究了一下,才明白了秦家代表的到底是什麽。


    夫妻兩個懵了,自家養大的半個兒子,來頭這麽大?


    驚訝完了,兩人都搖頭,覺著那種大場合,他們去了不合適。


    秦固勸了幾回,沒勸動,遺憾放棄。


    阮西也不去,她爸媽都不去,她去做什麽,總覺得怪尷尬的。


    阮北是不去不行,秦固生日他要是不在,嘴上不說,心裏肯定要生悶氣的。


    自家男朋友自己哄,阮北還是挺有自覺的。


    後來阮北跟秦正則通話的時候,聽說他父母不去,秦正則遺憾道:“我還打算趁著這個機會,跟親家商量一下,把你們兩個人的事定下來,秦深都搶在前麵了,秦困困可真是不爭氣。”


    阮北:“……”


    不了不了,幸好爸媽沒答應。


    至於他出櫃的問題,阮北覺得遲早要跟他爸媽講的,但也沒必要現在就急著說。


    平時他和秦固相處沒有掩飾過,隻不過他們兩個自來親近,又不至於當著爸媽的麵親親我我,牽手擁抱什麽的,阮爸阮媽還覺著他們兄弟倆感情好,根本沒往那方麵想。


    阮北和秦固試著引導家人,了解同性戀這回事,讓他們先有個印象。


    阮北打算到時候先跟他姐說,他姐頂多罵他兩句,最後還是會幫著他在爸媽那裏說話。


    他還想了個絕妙的主意,他打算等他爸媽了解了一些情況後,告訴他們,他是天生的同性戀,要怪就怪陸明海和馮知慧,跟他爸媽沒什麽關係。


    向來這樣他爸媽會好接受一些,阮北太了解他們,孩子出了什麽問題,他們首先想的是,是他們沒把孩子教好,而不是一味的責怪孩子。


    但阮北不想爸媽自責,所以直接甩鍋給陸明海夫妻,方便快捷效果好。


    三月初,阮北到達帝京,拎著行李箱住進秦正則是市中心的大平層,秦固也住在這裏。


    之前秦固跟著秦正則去老宅見過他爺爺,本來因為他外公告訴他的事,對秦老爺子的印象就不見得有多好,看在他爸的麵子上,秦固好歹把表麵功夫做夠了。


    結果這老頭,找了幾個年輕小姑娘來家裏,想給他相親。


    秦固徹底對這老頭死心了,也明白為什麽他爸說老爺子老糊塗了,冷著臉見完麵,甩手走了。


    秦正則慢悠悠站起來,笑吟吟地讓管家照顧好幾位小姐,聲音不大不小,保證他爸能聽見:“我媽死了這麽些年了,您要是寂寞想來個夕陽戀,我這個當兒子的絕無二話,就是這幾位著實年輕了些,不過您要是實在喜歡,就隨您意了。”


    “你個不孝子——”秦老爺子氣的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扔了拐杖去砸他,還沒砸到秦正則身上就摔了下去。


    秦正則撣了撣衣袖,淡定地衝老爺子一點頭:“我去看看我家那不孝子跑哪去了。”


    說完追他兒子去了。


    一直到秦固生日宴開始,他都再沒去過老宅,秦老爺子當晚把秦正平叫了回來,第二天秦深也回國了。


    回就回唄,秦正則和秦固都沒把那父子倆當回事,任由老爺子發瘋。


    生日宴那天,阮北是跟著秦正則和秦固一起出場的,秦正則一邊帶一個,秦固那張臉放在那,別人一看就知道這才是秦家太子爺,那另一個呢?


    秦正則就大大方方介紹,這是我兒子的對象,我家小兒子,請大家多多照顧。


    至於賓客們是否詫異,能不能接受,不在秦正則考慮範圍之內,他能接受兒子喜歡男孩子,那就做好了被人知道的心理準備,秦家的繼承人,不至於連自己的愛情都無法主宰。


    當然,就算有那麽些心存偏見的,也不至於沒腦子的顯露出來發,反而是誇獎的多。


    誇不成男才女貌,就誇他們般配,芝蘭玉樹,還是一對。


    一個誇,個個誇,甚至還有人心裏開始打起歪主意,既然秦太子喜歡男孩子,投其所好是不是能討點兒好?


    就是他那個對象,相貌著實太過出色,氣質也好,通透清澈,一般難找比他更好的。


    少有的幾個神色不善的,心思各異。


    宣寧成心裏快糾成麻花了,他一把年紀了,難得出門湊個熱鬧,給師弟過生日,結果發現那小混蛋把最小的師弟哄到手了。


    這可怎麽跟師父交代喲,他這麽大歲數了,徒弟都有徒弟了,不會還得挨師父的棍子吧。


    秦深在角落裏,一杯一杯的往嘴裏灌酒。


    當初他在錦大見到秦固,就覺得他長的像他小叔,但這件事他誰都沒說,連他爸都沒說,可能在潛意識裏,他就不願意接受,他小叔有孩子這件事。


    可是他不願意有什麽用呢?秦固竟然真的是他小叔的孩子,他的堂兄,秦家真正的繼承人。


    多可笑啊,陸思白是個冒牌貨,跟他這個假繼承人訂了婚。


    阮北那個真少爺,和秦固這個真正的秦家繼承人青梅竹馬。


    他小叔對待阮北,比對他這個親侄子都和善。


    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秦深大口大口的吞咽酒液,上好的酒水被他喝出一嘴的苦味,他像是醉了,又像是沒醉,紅著眼睛,一滴淚落入酒中,又被他灌進肚子裏。


    那場生日宴之後,秦固的信息漸漸流傳了出去,倒不是眾所周知,不過有錢有地位的,稍微打聽一下,通過種種關係,總能聯係到參加過生日宴的客人。


    於是陸明海在跟朋友閑談時,聽他們提起秦家那位新晉太子爺,那個似曾相識的名字讓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老陸?想什麽呢?”朋友拍了拍他:“怎麽這副表情?”


    陸明海回過神:“你剛才說,那位秦太子叫什麽來著?”


    “秦固,別說,秦太子這名字,起的還挺特別。”


    “秦固……是堅固的固?”


    “是啊。”


    陸明海一時間想起很多,曾經他找人調查阮北的資料裏,秦固占據了不小的份額,那是他小兒子的竹馬,兩人一起長大。


    後來在阮家,那個少年擋在阮北麵前,以保護者的身份來對抗他。


    然而不管什麽時候,陸明海都不曾將他放在眼中,一個無父無母,寄居在阮家的孤兒,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結果呢?


    原來他不放在眼裏的孤兒,竟然是秦家金尊玉貴的太子爺。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兜兜轉轉,他所求的其實早就在他手中,他不惜得罪阮北,也要接陸思白回來,攀上的卻是個假繼承人。


    真正的秦太子,就在他兒子身邊。


    這就是老天爺的安排嗎?機關算盡,人算到底不如天算。


    陸明海一陣恍惚,心跳快得難受,他撐著頭,臉色蒼白。


    如果,如果當初他知道孩子抱錯了,堅定的送走陸思白,去接阮北回家呢?


    如果他不曾動搖,不曾反複,是不是已經認回了他優秀的小兒子?


    朋友說,秦固帶著男朋友出席生日宴,秦家主主動介紹,說那是他們家小兒子,這樣的殊榮,這樣的看重……


    “老陸?老陸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我沒事。”陸明海苦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不光錯了,也錯過了。


    “真的沒事?要不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


    陸明海撐著桌子站起來,眼前一花,一頭栽倒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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