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銀白的月光肆意潑灑,撞上別墅區璀璨通明的燈火,被掩埋的無影無蹤,唯有在燈光寂滅處,方顯幾分存在感。


    陸家別墅外頭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今日陸家小少爺生辰,不是本命年也非整歲,陸家特意大辦,也是因為另有要事要借此機會宣布——陸秦兩家聯姻。


    陸明海這一房並無女兒,跟秦家定親的,是他家千嬌萬寵的小少爺陸思白。


    現下男男相戀這種事,雖然不再那麽罕見,但也沒法拿到明麵上去講。


    尤其是這些個富貴人家,家裏的孩子年輕時貪新鮮玩一玩,長輩不會在意,真要跟個男人訂終身,那非得鬧個天翻地覆不可。


    像陸秦兩家這般,直接大宴賓客宣布給兩家小兒定親,更是讓人難以想象。


    不過能有如今地位的,個個都是人精,不管心中如何想法,陸明海宣布消息的時候,底下掌聲熱烈,賓客們臉上的笑容誠摯無比。


    宴會過半,今日的主角之一秦家少爺秦深還留在大廳中招待客人,倒是另一位主角不知去向。


    秦家門第顯貴,有的是人湊上去說好話討秦少爺的好,擠不進去的或是根本沒資格往前湊的,三三兩兩哄在一起,麵帶微笑,嘴裏盡是今日主人家的八卦消息。


    “陸家真是好命,這就扒上秦家了,陸明海也是個不講究的,親兒子都能往男人床上送。”


    說話的人舉著酒杯擋住自己臉上含酸帶澀的笑,可話語裏的藏著的羨慕,誰都聽得出來。


    他嘴上嫌棄陸明海,實際上要是自己有這個機會,說不得會做的更過分,他們這些人說起來富貴,可如何能跟秦家那樣的龐然大物相比,那可是累世的豪族,國內外產業不知凡幾。


    旁邊的人竊笑兩聲:“你糊塗了吧,這個可不是親生的。”


    “瞧我這腦子。”一拍腦袋:“這是抱錯那個。”


    “這可不怪你,陸家那真少爺基本沒怎麽露過臉兒,陸家自己不上心,我們這些外人還能幫他們記著不成?”


    “說的也是,那位少爺叫什麽長什麽樣,我可一點兒都不記得。當初陸家抱錯孩子這事鬧出來,陸明海把事情強壓下去,兩個孩子都留下來,我還當是陸家人舍不得從小養大的孩子,沒想到啊,人家是留待今日,真是高!”


    這人似諷似讚的比了個大拇指,一口飲盡杯中殘酒,悶聲道:“養子跟秦家少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打小的交情,哪是沒什麽感情的親生子能比的。”


    他跟陸家說起來也是老交情,少年時跟陸明海還是很不錯的朋友,都是家中不受重視的次子,手中基業淺薄,家中給的支持約等於,又想闖出一番天地。


    本來兩人情況差不多,可陸明海仗著一張好臉哄的馮家小姐下嫁,借著嶽家的勢奪了陸家的權,之後生意越做越大,現如今兩人早已不是同一個層麵上的人物了。


    就如今日這宴會,他的公司規模也不算小,僅是勉強弄來一張請柬,周邊的都是一些沒什麽排麵的人。


    跟他談話之人同樣是多年好友,知道他心結,拍拍他肩膀安慰道:“秦家子嗣單薄,陸思白又是個男人,說不得什麽時候兩家就崩了。”


    說是這麽說,兩人卻都清楚,秦家子嗣單薄,才會更加看重。


    陸秦兩家能正式給兩個男人定親,那是秦少爺那邊下了死力氣,可見對陸思白有多在乎。


    陸家這次,是真要搭上秦家,飛黃騰達了。


    旁邊有個初次參加這種級別宴會的暴發戶,偷偷聽了半天兩人的談話,實在沒忍住好奇心,小聲詢問:“這陸少爺竟不是陸總親生?那抱錯又是怎的一回事?兩位兄弟跟我說說?”


    這兩人雖然背著人小聲談話,但這些事都不是什麽隱秘,也沒什麽不可說的,隻是不好當著陸明海的麵說罷了。


    現在他們和被眾人簇擁著的陸明海隔的老遠,自然不用顧忌,當下懷著點兒不可說的心思,把陸家那點事兒倒了個幹淨。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其實也沒什麽稀奇,就是陸家被抱錯了孩子,養到十六七歲,因為意外才發現不是自家親生的。


    養子自小養在身邊,感情深厚,從陸明海到陸太太,再到陸家那個年輕有為的大少爺陸思遠,還有個雖然不是陸家人,但身份貴重的竹馬秦深,個個都舍不得陸思白。


    既然舍不得,那就不舍了唄。


    陸家富貴,有錢,別說多養一個兒子,十個八個都沒什麽問題,於是親生子和養子都留下了。


    “抱錯的那家能願意?”暴發戶問。


    “瞧你這話說的,隻要錢到位,有什麽是不可以的?聽說那家窮的很,家裏有病人,還惹上了人命官司,陸家撒點兒錢,什麽事兒都解決了。”


    暴發戶咂咂嘴,沒好意思問陸思白的態度,他是那家親生子,要想回去,陸家也沒立場攔著。


    不過看現在這情況,顯然不是那麽回事。


    想來也是,富貴生活誰不想過,要他是陸思白,當了十幾年少爺,也不想回去過苦日子。


    但想是這麽想,真這麽做了,還是讓人心中對陸思白人品有所質疑。


    “那陸家那位真少爺呢?”


    暴發戶突然想起:“能抱錯的話,兩位少爺生日應該差不多吧,沒聽說最近陸家有辦生日宴啊?”


    “今日不就是?”


    端著酒杯的男人笑得諷刺:“之前跟陸明海一起出來,站在陸思白身邊那個就是。”


    暴發戶愣了一下,回憶起不久前,確實在陸明海出場的時候身邊跟了幾個年輕人,除了陸思遠和陸思白,還有一個清雋青年,眉眼肖似陸明海。


    隻是陸明海待他不甚親熱,他還以為是陸家別房的少爺。


    他私下掃過一遍,沒看見真少爺身影,又仔細回想,好像隻是露了個麵,人就不見了。


    “這位真少爺……好似有些孤僻。”


    他說得隱晦,聽者心知肚明,輕笑道:“誰知道呢,聽說這真少爺是個不討喜的,處處與陸家小少爺爭,也沒受過什麽好教育,行為粗鄙性格古怪……”


    “噢對了,還曾與秦少爺打過架動過手,這位可真是敢。”


    暴發戶想起那位少爺清冷沉寂的眉眼,雖然沒什麽表情,也沒幾分笑意,但著實不像他說的那般不堪。


    再對比一下陸明海對待養子和親生子的態度,他心中明了。


    便是他沒上過什麽學,別人說他兒子不好,他也會找上門去理論,陸家能讓自家親生兒子的名聲差成這樣,可想那位真少爺,處境怕是不太好。


    不過這種事,本也輪不到他來操心,聽了一耳朵的八卦,那些所謂的豪門臉麵,好像也沒他想象的那般光鮮。


    “得,說這個沒什麽意思。”


    先前談話的兩個嚼夠了八卦,覺得索然無味起來,幹脆換了個話題,問起暴發戶的生意,這種場合,本就是給他們結交人脈用的。


    經這一遭三人算是相識了,聊過後發現有合作的可能,於是麵上更是親切幾分。


    到底是之前的八卦入了耳,暴發戶不自覺地多關注了一番主人家那邊。


    “咦?他們怎麽都上樓去了……”


    “你在說什麽?誰上樓去了?”


    “陸大少爺,秦少爺……”


    之前還上去了兩個年輕人,一個他認識,是一個挺出名的大明星,聽說家境也很是不錯,否則也來不了今天這種場合。


    還有一個他不認識,應該是哪家的小少爺。


    年輕人不耐煩交際,躲清閑或者想上樓歇歇很正常,舉辦這種宴會的時候,樓上都有收拾好的供客人休息的客房。


    可陸思遠和秦深是主人家,要留在這裏招待客人的,一個個都往樓上跑是個什麽道理?


    “陸少爺好像也消失有一會兒了。”


    這人說的是陸思白,他們聽了暴發戶的話,四下巡視一圈,發現果如他所說,陸秦兩家的年輕都跑不見蹤影了。


    “奇了怪了,這是在搞什麽鬼……”


    三人皆迷惑不解,正想著,突聽不遠處的後院傳來一聲尖叫。


    他們這些人湊不到中間去,正好待在靠近院落的偏僻角落,往旁邊走幾步就是一扇可以通往後花園的玻璃門。


    聽見尖叫聲,三人條件反射往那邊跑了幾步,搶在其他人前麵衝到玻璃門前。


    眼前的一切讓他們驚呆了。


    穿著白襯衣的俊秀青年躺在地上,身下的血液已經浸濕了他的衣服,領口摔出一枚玉佩,整個兒泡在血水裏看不出成色。


    他還活著,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嘴唇翕動,好像在輕聲念叨什麽。


    “這不是那……”


    “是陸家抱錯那個孩子……”


    暴發戶福至心靈抬頭看了一眼,正看見陸少爺正上方的陽台上一閃而過幾個身影,消失的主人們全部都在。


    “叫救護車!”


    陸明海從客廳衝出來,一把推開陸少爺身邊嚇懵了的女傭,陸夫人遠遠看了一眼就暈了過去。


    一堆人圍了過去,最先過去的三人反倒被推擠開來。


    救護車來了,抬走的卻是屍體,陸少爺後腦勺破了個大洞,沒等到醫生來就死了。


    擔架從他們麵前經過,不知是誰小聲嘀咕:“沒福氣,好不容易回了富豪親生父母家,沒享幾天福呢,就這麽沒了。”


    暴發戶扭頭看了一眼,沒找著人,心中梗塞難言。


    剛才他離得實在太近,他眼神又好,那陸少爺臨死前的絮語太簡單。


    他在小聲喊“爸爸”,“媽媽”,“姐姐”,還有個什麽名字。


    陸家沒有女兒,他最後念著的是誰可想而知,最後幾個字沒有聽清,許是什麽其他對他很重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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