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雲光榮上崗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個大難題。


    他本來以為自己可能是去某個人數雖然少、但編製還算健全的部門,結果到了主神給批下來的辦公室之後才發現,偌大一塊地方其實隻有他一個人。這個所謂的“副本優化部”,原來是個新成立的部門,而且甚至可以說是為他量身定做。


    可惜藺雲並不高興,部門隻有自己一個人,想偷懶都不容易,根本找不到人幫忙分攤工作。


    他直接向主神打報告,要多拉幾個下屬過來。新建立的部門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這個了,藺雲一過來就是部長,隻要下屬數量到位,他就能繼續高枕無憂。


    和現實中職位越高職責越多的情況恰恰相反,在主神這邊,職位高的管理層要做的活反而更少。主神顯然自己是個偷懶慣了的,於是下屬們有樣學樣,都愛給自己配那麽五六個助理,然後把事情丟給助理做。


    藺雲覺得,他應該入鄉隨俗,積極吸取前輩們的優秀經驗。


    不出他所料,主神那邊直接批準了藺雲的提議。不僅允許他在員工中招收部門職員,甚至還打包送了五個小係統來給他當助理。


    藺雲覺得這不像是主神的吝嗇鬼作風,懷疑應該是係統主管那邊直接直接同意,沒上報。但管他呢,占便宜的是自己,刨根究底沒有任何意義。


    就這樣,藺雲的小草台班子拉起來了。


    他先是讓助理係統聯係了係統主管,幫忙給廣大員工發新部門的招聘廣告,然後又去員工論壇發帖詳細介紹了一下自己這個部門的薪資待遇和日常事務。接著定下了考核標準和麵試時間,就開始轟轟烈烈地招人考核。


    考核分筆試和麵試,筆試全是沒有標準答案的大題,題目基本就是讓員工對自己去過的副本提出改進意見。這種試卷需要人工審核,好在係統們智能很高,完全可以又快又好地批改完試卷,順道把員工們的優秀意見分類匯總,交給上頭直接去施行。


    可以說藺雲這個考試就白嫖到了n個好點子,還不用付錢。原本他是提議要給采納了意見的員工一些好處費的,但奈何主神舍不得錢,所以最後不了了之。


    為了不給錢,主神還特別資本家地學習某微博,在試卷第一行就寫上:「凡是寫在試卷上的答案,官方均可無償采用。」然而這行字又小又不起眼,還故意調成了淺灰色,99%的考生肯定都沒看見。


    最後,係統在所有考卷裏選出了二十份最佳的,通知他們過來麵試。麵試主要是為了防止有人作弊,畢竟沒辦法確定他們的答案是不是自己想的。


    麵試考題就比較雜了,先是播放了一段剛出的全新副本的完整通關玩法,讓他們寫下改進意見。然後又由藺雲提問,針對一些預設的情況,詢問他們的想法。最後,藺雲再讓他們複述一遍自己之前筆試填寫的答卷,通關微表情觀察確定答案是不是自己想的。


    這麽一通折騰下來,一整天就過去了。第二天藺雲通知其中十個人過來入職,並仁慈的表示他們部門可以上一休一,非常人性化。


    由於該部門福利充足,完全吊打其他崗位,所以不少員工都願意過來。上一休一也確實相對來說很輕鬆,畢竟正常去副本裏當npc的話,雖說每次副本結束都能休息三天,但有些副本持續時間非常長,完全不劃算。


    持續時間短的副本又不是此次都能隨機到的,除非自己花錢鎖定該副本,這樣才能成為其中的常客。不過鎖定副本的價格很高,大部分員工都舍不得花這個冤枉錢。


    不過,有一個吝嗇鬼上司的情況下,藺雲不可避免地也會成為一個葛朗台。所以雖然一開始給的待遇非常優厚,時間長了,手下員工們依然覺得苦不堪言。


    原因無他——工作量太大。


    作為一個合格的奸商,藺雲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在壓榨員工。他給職員們定下績效考核標準了,每隔六天必須提交一個合格的改進意見,否則就會認為對方在劃水騙工資。高工資必然需要高投入才能匹配,不然憑啥給你那麽多錢。


    一開始員工們還沒發現這個製度有多喪心病狂,等到時間久了就開始陷入頭禿的窘境。改進副本這種事情,是需要靈感的。剛開始他們可能因為往昔的經驗積累得多,所以一天能冒出六七八個好點子,到後麵靈感枯竭簡直要瘋。


    這還不算最難受的,最難受的在於當他們改完了自己遇到過的所有副本,肚子裏沒存貨了,就得開始痛苦地查看其它副本的情況。這得花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因為每個副本的通關視頻都不短,他們要在六天內看完並且提出“合格”的修改意見,上一休一開始變得形同虛設起來。


    副本優化部成立一周年的時候,原本井然有序的辦公場所意見被各種零食玩具堆滿了,因為大家聲稱需要一個讓腦子放鬆的環境。玩具可以放鬆腦子,零食可以補充消耗的腦力,歪理多得很。


    不僅如此,這群人自動無視了上一休一的規定,仗著平時部門裏沒活幹,而僅有的那點活也可以帶回家做,就幹脆不怎麽來打卡。喜歡清靜懶得出門的,天天窩在家裏,每六天來一趟提交方案;喜歡熱鬧的就和朋友天天呆在辦公室裏胡吃海塞聊天打諢,偶爾還能一起討論,互相啟發。


    下屬如此苦逼,藺雲卻很悠閑,畢竟主神對他的要求是一個月上交一條改進意見,可比六天一條的職員們寬鬆多了。而且他也不需要天天坐辦公室,領導翹班那能叫翹班嗎?人家是有其他正事要做,沒時間天天來部門裏打卡。


    此時此刻,有正事的藺雲正窩在窗明幾淨的房間裏,悠閑地吃瓜看戲。牆上掛著一台超薄液晶顯示器,正播放著副本裏玩家們的現狀。


    這是一個鬼宅設定的副本,景文澤在裏麵扮演大boss。如今副本剛開始半天,還輪不到boss出場,所以其他小怪級別的員工正在各個角落騷擾玩家。而景文澤,則陪著藺雲“看電影”。


    還別說,屏幕裏的情形真的和恐怖電影沒多大區別,就是那種“一群好奇心旺盛非要來鬧鬼別墅探險的玩家被困鬼宅最後努力逃出升天”的經典電影題材。卻別是他們這個電影放映廳就在鬼宅內部一個暗門後麵,經常能透過牆壁聽見外頭玩家們的鬼哭狼嚎。


    景文澤掏掏耳朵:“著牆壁隔音太差勁了,也不知道做好點。”


    “經費有限嘛。”藺雲倒是不怎麽在意,依然哢擦哢擦吃著薯片,“這家薯片味道不錯,下次多買點。”


    景文澤看了兩眼包裝袋,想起這是一家員工開的零食店裏賣的家鄉特色小吃。好像是川渝那邊的,麻辣味薯片,和平時大家吃的樂事可比克都不一樣。


    他記下了:“好,下回多買點帶上。”


    此刻,電視上的畫麵正演到原本分頭行動尋找鑰匙的眾玩家重新聚首,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討論接下來的行動方案。因為景文澤實力不錯,他們進入的都是等級比較高的副本,所以這些玩家也很有經驗,即便之前被各個角落冒出來的鬼怪嚇過一輪,也依然能夠冷靜地進行討論。


    其實能夠混到d級本的玩家基本都比較了解遊戲情況了,大概知道哪些鬼怪一般不怎麽愛殺人。他們的優先級其實是嚇唬玩家,其次才是完成擊殺,很多時候都是玩家自己作死,鬼怪那邊不得不下死手。


    對於鬼怪熱衷於嚇人的癖好,玩家們眾說紛紜。有的認為那是鬼怪惡趣味,有的則以為是主神比較仁慈。


    但其實都不是,員工們好端端的不殺人反而去嚇人,當然是因為有利可圖了。玩家死的太多了不是什麽好事,會導致員工數量過多,主神那邊並不樂意花錢雇傭完全可以避免的員工,反正數量少點也不影響遊戲運營。


    當然,最終的原因是,嚇唬玩家時,玩家身上會產生相應的應激情緒。主神需要收集這些情緒能量作為遊戲的運行能源,而玩家和員工們拿到手的積分也是根據能量多寡進行換算的。


    比如員工如果能讓玩家產生出價值100積分的能量,那麽他就可以得到20個積分作為獎勵。別指望主神會全額給你,能給五分之一已經很大方了,也不知道他摳摳搜搜的性格是怎麽養成的。


    “基本上每個房間都搜過了。”電視裏,一個非常冷靜的女生說道。


    她之前的表現非常亮眼,完全不怕那些鬼怪。在鬼怪突然冒個頭出來嚇唬人的時候,還能淡然地伸手,把鬼按回黑暗的陰影裏,免得它礙事。


    因為她太過平靜了,那隻鬼非常不甘心,就開始盯著她嚇唬,非要在她身上賺回點積分。然後藺雲和景文澤就眼睜睜看著那鬼,一會兒從女生打開的抽屜裏冒出來、並被按回去關上抽屜,一會兒又出現在打開的櫃門後頭抱膝陰惻惻盯著人家、並被扯出來丟到角落免得妨礙她搜查櫃子。


    小姐姐真的很硬核,看得藺雲歎為觀止。要是他也有這樣鋼鐵一般的膽量就好了,看起來真的超級酷。


    另一個玩家也不遑多讓,和小姐姐一樣冷酷無情:“明麵上肯定是沒有房間落下的,我懷疑還有密室存在。”


    於是這群人就開始討論哪裏可能出現密室,鑰匙又會藏在什麽地方。討論完了之後,一群人又大大方方地進入陳舊破敗的廚房,清洗廚具開始做午飯。


    說是做午飯,其實就是把從係統空間帶來的飯菜拿出來而已。別的地方更加髒亂差,不適合吃午飯,隻有廚房稍微好一點,把料理台收拾收拾,就能用來擺飯菜了。反正大家自己吃自己的,站成一排正正好,互不幹擾。


    吃完午飯,這群人又開始分頭行動了。這次他們要檢查各種角落縫隙,試圖找到鑰匙的位置。因為之前搜羅過一次,已經拚湊出了大致的劇情,所以他們這次的尋找比較有針對性。


    作為重要劇情發生地點的二層走廊被玩家定為了需要仔細搜查的區域,據說家裏的管家就是在走廊裏被發瘋的男主人砍死的。他們分析之後認為,管家手上應該有大門鑰匙,這個死亡地點無論出於哪一種原因,藏有鑰匙的可能性都很大。


    “也許,當時出事的時候管家身上攜帶了鑰匙,因為逃跑和爭執不慎掉落在走廊裏,滾到了哪個角落縫隙之中。也有可能,管家死後成了地縛靈,被困在走廊,那麽對活人充滿惡意不願意我們逃走的他,就更會選擇把手裏的鑰匙藏起來,且因為地縛靈的限製隻能藏在走廊。”


    這都是最理想的情況,不中的可能性同樣很大,但並不妨礙他們多花點功夫在走廊上。萬一呢,萬一真找出來了,可以少費多大的功夫啊,有的時候遊戲就是這麽不講道理,跟玩家打反心態,其實重要道具就擺在眼前。


    藺雲津津有味地看著:“你說他們能找到藏在走廊裏的鑰匙嗎?”


    是的,鑰匙確實就藏在走廊。但是呢,光有那個鑰匙根本沒法開門,因為大門上的鎖已經生鏽了,得先想辦法清理一下,然後往鎖孔裏倒油,可能得折騰半天才能把門打開,非常耗費耐心。


    這都好說,就怕玩家試了一次發現鎖打不開,以為是鑰匙不對,然後又跑去找新的鑰匙。這樣就漫漫無期了,怕是到副本結束都出不去。


    這招還是當初招聘員工的時候,有個人在試卷上寫的,真的特別損。


    還有什麽能比好不容易拿到鑰匙,結果發現鑰匙打不開,然後費勁吧啦折騰半天,最後又發現其實鑰匙沒錯就是鎖太老舊了,跟能讓玩家暴躁的呢?藺雲都能預料到一會兒玩家們身上洶湧迸發的情緒能量有多壯觀了。


    他在這裏幸災樂禍,那邊玩家卻依舊兢兢業業,一個角落都不放過。他們搜尋著搜尋著,便搜到了走廊盡頭。


    盡頭掛著一麵大鏡子,鏡子這種東西很邪乎,一般在恐怖氛圍下,大家都會下意識繞開鏡子走。但是這次為了搜東西,不得不對鏡子進行全方位的檢查,如有必要,還得把鏡子打碎了看看。


    兩個玩家配合著將鏡子取下來,檢查半天沒發現什麽異常。其中一個正想提議砸碎鏡子,另一個忽然咦了一聲。


    “怎麽了?”


    “你看原本掛著鏡子的這個地,是不是有個小按鈕啊?”


    他拉著隊友湊到牆上仔細觀察,隻見鏡子懸掛處下方大約1厘米的位置,有一個圓形的小點。這個圓點估摸著也就普通紐扣的大小,說是按鈕,其實它隻是和周圍的牆壁稍有色差而已,並不是凸起或者凹陷的,摸上去很平整。


    正常情況,大家肯定會忽略掉它。畢竟這邊光線很暗,而且色差也非常不明顯。再加上光用手摸的話,它和周圍的牆壁一樣平,觸感完全沒有任何不同。


    但在眾人地攤式搜索的前提下,這圓點就沒那麽隱蔽了。被發現之後,也絕不會隻是被當做什麽“不小心沾了什麽水澤所以導致顏色不同”。


    “這個應該是按鈕,隱藏機關。”玩家信誓旦旦地說著,然後伸手戳了一下。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終於把圓點戳得凹陷。原本戳不動的時候,他都快以為是自己猜錯了,沒想到隻是力氣不夠而已。


    圓點凹陷之後,這麵牆忽然有了動靜。它悄無聲息地向右側移動了一段距離,正好夠一個人進出。


    找到密室了!兩名玩家驚喜地對視一眼,顧不得叫其他人過來,連忙魚貫而入。機會稍縱即逝,萬一這個密室隻能開啟一次、很快就關上,他們就得錯過機會了。


    結果進入之後,他倆就傻了。


    藺雲和景文澤看著突然誤入的兩個玩家:“……”


    兩個玩家也是一臉懵逼,看著眼前幹淨整潔仿佛精裝修公寓的房間,覺得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片場。還是說剛剛那道門是個傳送門,把他們傳送到了其他空間來。


    尤其是扭頭看見牆上電視在播放自己隊友近況的時候,這個猜想竟然顯得很是可靠。


    “難道這個副本的真相,其實是玩家在扮演恐怖片主角?”一個玩家喃喃自語,“所以我們是從‘電視’裏穿越到‘現實’中了嗎?”


    他隊友也很懵:“也、也有可能那個鬼屋是綜藝拍攝地點,其實咱們是綜藝嘉賓?就像楚門的世界那樣?”


    藺雲:“…………”


    藺雲頭疼地放下零食,心說設計副本的家夥也太不靠譜了,這還能讓玩家找到員工休息室來的。完全忘記了他自己作為玩家的時候,隔三差五跑到員工休息室去打劫。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補救一下,不能讓玩家發現員工的真相。於是藺雲給了景文澤一個眼色,讓他配合自己演戲。


    就把這個地方假裝是boss的地盤,因為boss的法術才能維持住光明潔淨的假象。而牆上的電視,則是惡趣味的boss在拿玩家的表現當樂子看。


    景文澤被迫背起這口鍋,調整出一副變態大反派的模樣,開始糊弄玩家。


    這倆玩家確實好糊弄,畢竟他們自己之前就腦補出了兩個“合理”猜測。現在景文澤主動演戲,他們的腦袋越發控製不住了,都不用功多說就能把前因後果給自動補全。


    見識到景文澤由帥哥一秒變凶殘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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