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感的現實很快就教會了藺雲一個道理,魚不是那麽好抓的。


    沒有工具徒手撈魚的情況下,藺雲折騰了半個下午一條都沒抓上來。不僅是魚,甚至連溪流裏的蝦也沒摸上來一隻,它們都太能蹦躂了。


    沒辦法,藺雲隻好先去做個工具。他找到一些柔韌度高的藤條,編成了一個醜醜的大勺子,這下終於能撈到東西了。不過溪裏的魚個頭比較小,所以他花了點時間多撈了幾條上來。


    雖然沒做過飯,但藺雲並不是完全的小白,至少他還知道要清理魚鱗和內髒。隻是家裏的菜刀不好使,剖個魚腹非常費勁。等到他好不容易折騰好那幾條魚,天都要黑了。


    因為不會留火種,藺雲之前借的火被他弄滅了,他火留著沒人看住會不小心引起火災。所以晚上的時候不得不又去鄰居家借火,然後得到了對方的一個白眼。


    “你家裏窮到沒有火折子了嗎?”鄰居家長相尖酸刻薄的瘦兒子譏諷道。


    藺雲沒跟他一般計較,拿了火就走了,夢裏的人而已,都是假的,沒必要和他爭論。不過,就算有火折子他也不會用啊,而且他都不知道火折子長什麽樣。


    一個人生活還是太難了,不知道這個夢裏有沒有他男友。要是有的話,說不定可以投靠男朋友呢。


    藺雲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邊把用幹淨樹枝穿起來的魚放到火上烤。他家裏沒什麽調料,他也不會做飯,所以隻弄了點鹽抹在魚腹腔和皮上,希望這魚別太難吃。


    聽說原生態的食材本身就很美味,加點鹽隨便稍稍吃起來都不賴,也不知道夢裏有沒有還原這一點。藺雲有些憂慮,中午那頓紅薯他就沒嚐出來多麽好吃,可能是因為古代的紅薯不像現代是經過優質基因篩選培育的。


    不常做飯的人,對於做飯最大的困擾就是東西到底熟沒熟。藺雲自然也有這方麵的疑惑,所以他選擇了多烤一會兒——魚果然焦了一塊。


    他趕緊把魚撤下來,洗幹淨手輕輕撕了一小塊魚肉下來對著火光觀察。幸好他烤的是魚,魚肉最顯著的特點就是熟和沒熟差別巨大,沒熟之前是偏半透明的柔軟質地,輸了之後是白生生的纖維模樣,很好分辨。


    所以這頓飯,藺雲至少沒吃到夾生的肉,雖然味道不怎麽樣。這魚肉質是挺好的,但藺雲一來沒做去腥處理,二來弄內髒的時候好像是把苦膽弄破了,所以魚肉吃起來又腥又苦。要不是實在太餓,他根本不可能吃得下去。


    鄉下的生活真是太艱難了,藺雲丟掉魚骨頭,歎了口氣,為什麽他沒夢見自己變成富家少爺呢?難道是因為現實中他是富二代,內心深處非常好奇窮苦人家是怎麽過日子的?


    晚飯過後,就是另一個大困難擺在藺雲麵前,他要睡覺了。可是他家裏的被褥髒亂差,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白天光顧著填飽肚子,完全忘了這回事。


    藺雲摸黑進了房間,剛摸到被褥就覺得一陣不舒服。那被子潮潮的,像是很久沒曬過,而且裏麵的棉花胎早就不蓬鬆了,硬邦邦的結一塊,蓋著估計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還好現在的天氣熱,不蓋被子問題應該不大。藺雲把那團被褥推到床裏側堆在一起,自己就睡在外側的木板上。雖然木板硬邦邦的,但偶爾睡一次問題不大,應該不至於腰酸背痛。


    躺在床上時,藺雲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畢竟在夢裏睡覺這種情況還是比較少見的。但或許是白天太累了,占了床沒一會兒他就睡了過去,一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醒來。


    藺雲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裏的被褥搬出去曬,為此他把家中僅有的桌椅板凳都搬出去了,當做支架晾被子。順便還打算拆掉被套,拿去洗洗。


    這個時代的被套可沒有拉鏈,都是套上之後用針線再縫一遍,因為怕被子睡久了會跑位置,所以要把被套連著棉花胎一起縫上。因此,拆起來極為麻煩,藺雲折騰了半天決定放棄。


    拆這個容易,回頭要縫上去可沒那麽簡單。他做個夢而已,應該不會在這裏呆太久,沒必要這麽折騰。


    再一次慶幸現在是夏天,藺雲最後隻洗了一些床單出來,拿它們鋪床和當被子蓋,足夠了。曬的被子可以等下雨天的時候再蓋,沒下雨就不委屈自己了。


    改變了策略後,藺雲的工作量就小多了。趁著上午把床單洗了,中午大太陽沒一會兒就將床單曬得幹透。不過因為家裏沒有皂角,他總覺得洗得不是很幹淨,隻能將就用。


    由於已經對自己的廚藝徹底放棄,藺雲思索良久,把解決三餐的方式換成了去山裏摘野果子。原本他還擔心自己碰不到認識的果子,沒想到直接找到了一片野生桃林,而且結的果子還挺甜的。


    這片林子來光顧的人不少,經常有小孩子過來摘桃子吃。不過因為桃林很大,所以他們也摘不完,完全夠吃了,就是偶爾會遇到猴子,然後被它們用石頭砸。


    總算是解決了吃飯問題,藺雲心累不已。他現在已經不想看這個夢境會發生什麽了,就想趕緊醒過來,做個夢累成這樣還不如不做。但是很可惜,能不能醒並不受他控製,所以他還得被迫繼續體驗鄉村生活。


    就很煩。


    唯一的欣慰是生活上了正軌,藺雲隻要每天去摘桃子吃就可以了,剩下的時間無所事事,開始在村子裏閑逛聽八卦。有用的信息沒聽到多少,全是些家長裏短。


    最近村子裏最大的事情就是快到收割夏稻和補種秋麥的日子了,也就是馬上要進入農忙時節。另外農忙的時候,去鎮上學堂念書的學子會得到一個農忙假,讓他們回鄉幫家裏種地,所以村子裏有幾個書生過兩天要回家。


    這可不是小事,這年頭讀書人金貴著呢,而且聽說其中有一個今年剛考上童生,雖然沒過院試還不是秀才,但明年可以再考一回秀才啊。學堂裏的老先生都說他很有希望考上,所以村子裏的人家都打算著等童生老爺回來之後好好巴結一番。


    村子裏實在沒別的大事了,藺雲想著這些書生或許和夢境主題有關係?雖然,大部分夢就是光怪陸離,其實壓根沒什麽主題……


    但不管怎麽說,好歹有個方向了。藺雲決定放寬心好好休息幾天,多收集一些情報,等著幾日之後的書生回鄉。


    另一頭,鎮上的學堂裏。


    景文澤雙目無神地坐在那裏聽夫子講著之乎者也,完全聽不進去,隻想打瞌睡。他無法接受,為什麽好不容易畢業了,結果做個夢又夢到在上學。


    他恨上學。


    關鍵是這破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以前做上學的夢,好歹還是夢見現代學校。


    雖然一般夢境內容都是沒複習就開始考試了、收作業的時候發現自己沒寫完、英語課和數學課太過催眠偏偏是身為班主任的滅絕師太在講課完全不敢睡覺……總之都是非常糟糕的校園經曆,一遍遍在夢裏回憶,明明畢業了還是沒有逃脫學校的陰霾,可見當初上學的時候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陰影。


    但是!那好歹是他學了很多年的現代課程啊!


    這回的夢怎麽肥四???古代學堂四書五經???講道理他連四書五經分別是哪九本書都記不得,為什麽夢裏的老師可以毫不費力地把書裏的內容背出來,而且還能降得頭頭是道???


    講道理,一般人的夢不是都基於做夢者本身知道的信息構建的嗎?他景文澤壓根沒看過四書五經,夢裏的夫子到底是為什麽能夠做到對這些東西知之甚詳啊!


    可惜夫子研究得再透徹也沒有用,作為一個理科生,景文澤對文言文基本上一竅不通。他當年的語文成績就很差,現在更是完全聽不懂夫子在叨叨什麽,每天被家裏人按在學堂中讀書,隻覺得生無可戀。


    景文澤扭頭看了一眼課堂外頭虎視眈眈站著的四個粗壯仆婦,默默咽下一口血。那是他“娘親”派過來盯著他的,因為他之前鬧著不肯上學還想逃課。他娘氣狠了,直接讓四個力氣賊大的粗使婆子盯著他,把他壓在學堂裏不讓亂跑。


    如果早知道要經曆這些,他昨天逃課回家之後就絕不會傻乎乎地待在家裏等著夫子上門告狀。他一定要帶足了金銀錢財,卷鋪蓋跑路,跑到一個他娘找不到他的地方去。


    可惜,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如果”。現在那些婆子走到哪兒跟到哪兒,而且他娘還把他的錢全部收繳了,他已經徹底失去逃跑的機會了。


    “咳咳咳!”老夫子發現景文澤在開小差,不悅地咳嗽了好幾聲,“景文澤,你將老夫剛剛說的這一段背一遍,再解釋一遍意思。”


    景文澤:“……”


    他!恨!上!學!


    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媽的,他為什麽不能趕緊夢醒?


    以前夢到上學,他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對著夢裏的老師吼一句“我已經畢業了,我不考試不聽課也不要寫作業”。但是現在他吼不了,因為這回是古代的學堂,他古代學堂還沒畢業。


    為什麽他要夢到自己是書生,如果直接夢見自己是狀元不就不用上學了嗎?所以他到底在睡前看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才會遭受這種折磨。


    好氣啊,以後再也不看古代背景的小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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