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外出透氣之後,男人明顯感受到青年的發呆時間變長了。


    尤其是宋承用一種憐憫又猶豫的眼神看向他的時候,他知道外麵肯定發生了什麽。


    青年召喚阿努比斯的次數也在增多,盡管他們的對話就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宋承會問奈芙蒂斯和塞特過的如何,以兄長奧西裏斯慣有的嚴肅口氣。


    也會問起哈托爾他們最近的事宜,愛神哈托爾與睡夢之神緹娜有重返人間的想法,緹娜甚至想要恢複眾神的信仰力。


    而這一想法對於現在的人類來說,無疑是舉步維艱的設想。


    現在的人們一心隻想搞錢,根本不信鬼神。


    阿努比斯簡單的將這事提了提,宋承因此勾起了嘴角,曾經她也是人類,自然知道現在人們的所做所想。


    隻是這一抹輕鬆的淡笑很快就消失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向阿努比斯問起了自家的崽子荷魯斯。


    阿努比斯並沒有正麵回答,隻是簡單的說了一句,他很想您。


    宋承便瞬間明白過來,荷魯斯肯定是一直都在門口等著他歸來。


    青年深吸一口氣,沒有說話隻是擺了擺手,阿努比斯便了然的回去了冥界。


    不需要男人多費心思,他很容易就察覺到宋承情緒的不對勁,是跟那個孩子有關。


    楚子寒並不了解主神之子荷魯斯,盡管他身為一代太陽,卻沒有更多關於荷魯斯的信息。


    這有點不應該,在他的意識裏,主神必然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


    而他隻獲得了部分主神的記憶,並不完全。


    但好在他沒有過多的糾結,因為青年很快就親口告訴了他,關於荷魯斯的一切。


    宋承微微側過臉,垂眸道:


    “荷魯斯是我和妻子伊西斯的孩子。”


    早在他被拉神之貓凱特的黃金棺算計之前,他就懷了伊西斯的孩子。


    隻不過那時的荷魯斯太小氣息微弱,除了他的父神以及父神的伴侶知道,其他人都感受不到。


    而那個時候有了孩子的奧西裏斯,迷茫大過於疼愛。


    但他還是將王權之杖親手放進了荷魯斯的小手裏,盡管那時候的崽崽還隻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王權之杖保了我小兒子一命,而我得不到守護的靈魂,直接沉入了冥界。”


    宋承說道,“如果不是伊西斯,我早就死了。”


    “你預言了我的出生我的伴侶與死亡,並將其宣告於世。”


    “但你後悔了。”宋承看向楚子寒的眼眸一片清明。


    被私欲所控製的阿圖姆並不允許伊西斯女神的誕生,自那之後,他再也看不見奧西裏斯的未來。


    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這個青年對他來說,是一場在所難免的劫難。


    男人愣住了,隨後開口道:


    “我……不太記得了。”


    他隻記得青年尚未轉變情況之前的事,而這之後發生的種種,他仿佛從未參與一樣。


    宋承笑了,“你當然記不得了。”


    “凱特給你的記憶,很管用。”青年突然話音一轉,“但也很局限不是麽。”


    男人皺眉,“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宋承懶洋洋的抬眸看他,然後輕聲道:


    “因為你不是真正的阿圖姆啊。”


    男人的臉色一變,青年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


    “你沒有發現麽?”


    “你隻有那麽一小段關於我的記憶,或者關於凱特的?”


    “阿圖姆自私又獨裁,且以自我為中心。”青年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眸泛著冷光。


    “如果你真是他,待他奪回王權之後……”


    “第一個殺的人,就是我啊。”


    宋承離男人很近,近的楚子寒可以很容易就聞到他身上淡漠的氣息。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殺你。”男人啞著嗓子說道,並試圖向後退。


    但宋承明顯看出了他的意圖,步步緊逼。


    “你不會,你不是他。”青年說的很篤定,這讓楚子寒的內心感到一絲不安。


    當年一代太陽阿圖姆為了擺脫自己被奧西裏斯所影響的心緒,在重生之日以人類之軀創造了一個新的自己。


    這一具凡胎承載了阿圖姆所有的愛意。


    他要讓這股無法消散的愛,隨著凡胎的死而銷毀。


    阿圖姆足夠強大,也足夠冷漠,他無法控製奧西裏斯的人生,如果得不到,毀掉自然是最好的辦法。


    尤其當另一個世紀開啟,如果是真正的阿圖姆歸來,他會第一個殺掉宋承。


    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允許自己犯第二次。


    宋承永遠都記得,他為了彰顯自己的權利與地位,間接的挑撥了他與賽特之間的兄弟情義,兩人更是差點反目成仇。


    阿圖姆想把奧西裏斯逼到自己的身邊,誰知道弄巧成拙,適得其反。


    也許是青年過於肯定的眼神,男人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但故作鎮定笑道:


    “如果我不是阿圖姆……那我還能是誰?”


    宋承麵容複雜,輕聲道:


    “你忘了,在凱特沒有出現之前,你有自己的身份與名字啊。”


    他的話音剛落,男人渾身一震,隨即僵在原地。


    是啊,他原本是有自己的名字的,也有一段完整的人生經曆。


    他是楚子寒,那個被他拋棄了的身份,那些遺失了的感情又重新湧回胸腔裏,突突往外跳的心疼。


    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而又充沛,而一向深邃冷靜的眼眸也陷入了一片渙散。


    宋承平靜的看著那些帶著全部記憶,穿梭在他和男人體內的金色法則,它們將彼此緊緊牽連在了一起。


    男人無處可逃。


    “你是楚子寒,如果當年的宋承不發生意外……”


    宋承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你才是他真正的愛人與伴侶。”


    男人猛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更想要掙脫他的拘束。


    而宋承隻是抬起手輕撫過男人的臉頰,並沒有多少溫度,卻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肩膀。


    他輕聲開口道:


    “我身死之後,一半靈魂入了冥界,一半隨著時間的推移轉世人間。”


    “我的丈夫心疼我再世為人無人照護,怕我受旁人欺辱,更怕我心喜他人……”


    “所以他將自己的一抹魂識投下了人間。”


    宋承的眼眸裏盛滿了溫柔與憐惜,那是楚子寒從未感受過的愛意,盡管那人隻是透過自己看向他人的而已。


    “……這就是我想要得到你的……原因?”楚子寒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來。


    他全都想起來了。


    他想起自己還未被那人分離本體時,神殿內的死寂與黑暗。


    而原本高大挺拔的身軀,卻微微的塌了下去。


    那人失神的抱著青年坐於王座之上,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良久之後,有一道影子從那人的身上走了出來,略顯迷茫。


    與此同時,那人沙啞的聲音也響起:


    “我要你護著他,護好他,不能有絲毫的受傷,能做到麽。”


    影子拘謹的點點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去打量那人懷裏仿佛睡著了的青年。


    但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因為那人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我不要求你一定愛上他,但他除你之外,不可以有其他人。”


    “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忍讓了。”


    楚子寒眼眶裏有了熱淚,顫抖著聲音道:“原來……如此啊。”


    原來他一直無法停止跟隨青年的腳步,整個人被他牢牢牽引,見不得他受傷見不得他落淚。


    從一開始,他就被賦予了不該有的人生和職責。


    他是主神身上的影子,是他的部分意識,是他滿腔守護妻子的愛意。


    他曾是阿圖姆,是二代太陽,是楚子寒,而到最後,他卻誰也不是。


    宋承滿臉的歉意,“對不起,我原本真的想多陪陪你……”


    “但是我現在必須回到荷魯斯的身邊,我們的孩子需要我。”


    男人低下頭看見了青年眼角的淚,他想抬手替他擦去。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什麽時候被金色的法則貫穿,從中間硬生生的破了一個碩大的洞。


    那些被他吞掉的神格全部跑了出來,於是他的身體很快就要維持不住了。


    男人眼裏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他的麵容又變的平和,甚至嘴角勾起了溫柔的笑。


    “沒關係,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忍心怪你……”


    你對我的傷害,都不算傷害,就算你不曾為我停留,但我卻願意為你赴死。


    因為他和那人約定好了的。


    隻不過他唯一預料錯的是,他是真的愛上了青年。


    男人消失的刹那,宋承深深的閉上了眼睛,有淚落了下來。


    他很抱歉,但他卻不得不這樣做。


    宋承吸了吸鼻子,他已經想好了之後再見到男人,自己該怎麽做了。


    如果可以,他想借狩獵之神的鞭子一用。


    那討人嫌的家夥,實在是騙了他太多,一頓鞭子而已,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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