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歸玩笑,夏疏桐和錢伶伶都不認為雲非霧會來梧桐。


    梧桐雖然算是業界一霸,但在電影行業,頂多是個才出生的嬰兒。雲非霧雖然偶爾也會拍電視劇,但主要還是在電影方麵發展,犯不著來他們公司試錯。


    而且現在離雲非霧解約隻有一周的時間,她如果決定離開原公司,就一定已經和下一家公司談好了。


    然而梧桐這邊暫時一丁點兒消息都沒有收到,雲非霧的新公司當然不可能是梧桐。


    夏疏桐心裏莫名地有些遺憾。


    好像從第一次在電視裏看見雲非霧後,她就被她的相貌、氣質所吸引,想要更了解她一些,想要她來自己的公司,想要認識她、接近她。


    ……為什麽呢?


    夏疏桐有查過,她和雲非霧的確像錢伶伶所說的那樣,沒有任何交集——就連商業合作都沒有過。


    最後夏疏桐隻能將其歸咎於這位小影後的魅力。


    夏疏桐本來還想在家多呆一段時間,等了解透徹了再回公司,她父親夏鴻濤卻在這時候突然回到天駿那邊,夏疏桐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回去麵對他。


    夏老爺子退休後,夏鴻濤就一直是天駿的總裁,直到三年前一場大病,他不過臥床三個月時間,公司就被夏疏桐接管得差不多了。


    而夏老爺子也明著站在夏疏桐這邊,直接讓夏鴻濤讓出實權,隻在手中留部分股份。


    三年來,有夏老爺子的“關照”,夏鴻濤就沒踏進過天駿一步,現在他回公司,明擺著是得到了夏老爺子同意。


    夏疏桐腦子轉得很快,她幾乎是立即反應過來,夏老爺子這是在催促她快回去管理公司。


    梧桐影業是屬於夏疏桐的,但天駿傳媒卻是夏老爺子一手創立的。


    夏疏桐休息了近一周時間,天駿這一周群龍無首,雖然仍然在正常運作著,但夏老爺子卻有些看不下去了。


    夏疏桐不記得夏老爺子是什麽樣的人,但看了這麽多天的資料,她隱約猜到了一些。


    夏察是個精明、冷血的商人,他不看重血緣,也不在意繼承人的性別,他唯一在意的,隻有繼承人的能力。


    夏鴻濤是夏察唯一的兒子,但他實在是……有點扶不上牆。所以夏察才會大力扶持夏疏桐,並且在夏疏桐成長起來後,一腳將夏鴻濤踹出公司。


    而現在,夏疏桐發生了車禍,有可能無法再繼續管理公司,夏察才又將親兒子給拎了出來。


    ——既然你夏疏桐不行,那還是讓夏鴻濤來吧。


    要真讓夏鴻濤重新掌握天駿,那還得了?


    於是得到這個消息後,夏疏桐就立刻和錢伶伶一同趕去天駿。


    天駿傳媒作為傳統紙媒的業界標杆,公司總部也位於海城最中心的地帶,離夏疏桐的公寓不到五百米的距離。


    所以夏疏桐趕到時,夏鴻濤都還沒在總裁座位上坐熱乎。


    夏疏桐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雙臂抱在胸前,懶散地倚在門邊,眼中毫不掩飾地帶著愉悅的笑意。


    比起第一回 麵對夏元思時的緊張,這回,夏疏桐已經遊刃有餘多了。


    她從資料上推斷出兩個信息:第一,她的父親夏鴻濤並不聰明;第二,夏鴻濤在她麵前沒有一絲父親的威嚴,換言之,夏鴻濤也怕她。


    正在和夏鴻濤報告公司近況的幾名經理一看見夏疏桐,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站起身:“小夏總,您回來了。”


    夏鴻濤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夏疏桐點了點頭,淡聲道:“你們先去工作吧,我和老夏總有些事兒要聊。”


    幾名經理如獲大赦一般鬆了口氣,退出總裁辦公室。


    要知道,當初小夏總接手公司後,做的第一件是就是把老夏總一黨的員工打得七零八落,甚至直接把人趕出公司。


    可今天老夏總突然來訪,他們總不能裝作沒看到吧?


    還好夏疏桐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他們也還沒來得及和老夏總說些什麽。


    錢伶伶關上辦公室門後,夏疏桐就坐在沙發上,翹起一隻腿,下巴微微上揚:“父親。”


    夏疏桐表情傲然,杏眸含笑,抱住胳膊的手指卻仍然不自覺縮緊了些。


    錢伶伶立刻站到她斜前方,半擋住夏鴻濤的視線。


    在來公司的路上,她們就商量好了,夏疏桐和夏鴻濤交涉的時候,一旦有什麽出錯的地方,錢伶伶就站在一旁用手勢提醒她。


    “疏桐,你……你身體已經恢複了?”夏鴻濤訕訕笑了笑,絲毫沒有從總裁座位上起來的意思。


    “是啊。”夏疏桐舔了舔唇,“我在家休養的這段時間,也沒看父親來探望過我。”


    “元思不是專程去過一趟醫院嗎?我老了,腿腳不方便,你體諒一下。”夏鴻濤移開視線,不再和夏疏桐對視。


    夏鴻濤一直是怕自己這個女兒的。


    夏疏桐……太像她母親了。


    優秀得不可一世。


    而且不管是長相還是性格,夏疏桐都沒一點像他。


    夏疏桐剛到家的時候還好,隻是個冰冰冷冷,不願多說話的小少女。然而在張依柔的身邊呆了一年後,她的氣質就完全變了。


    後來張依柔過世,夏鴻濤把小情人娶進家門,好不容易能在家裏直起腰來。


    夏老爺子卻有心培養夏疏桐,將她帶在老宅一段時間,回來後,夏疏桐的性格變得更加乖戾可怖。


    就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忍不住覺得害怕。


    夏疏桐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像是個除了工作就不在意任何事情的機械,像是個癲狂的瘋子,她不會恐懼害怕,不在意血緣親情,也不在乎她自己的身體。


    就連這次車禍,也才在家休養不到一周,就趕回了公司。


    不,她還是有感情的,她眼中無時無刻都存在的戲謔笑意就是證明。


    那種笑……就像是肉食動物捕獵時,欣賞獵物垂死掙紮的變態的愉悅感,讓人心生生寒意。


    除了害怕,夏鴻濤對自己的女兒,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夏鴻濤在夏老爺子的督促下努力了大半輩子,勉勉強強才掌控好天駿,沒想到夏疏桐輕而易舉就從他手中將公司奪走,不到三年時間就讓天駿的發展更上一層樓。


    夏鴻濤一向喜歡夏元思,想要讓夏元思能夠掌控公司,倒不是他重男輕女,而是夏元思和他太像了。


    同樣沒有能力、同樣懦弱、同樣目光短淺……當然夏鴻濤不會這樣想,在他心裏,兒子就和他一樣“心懷大誌卻無處施展才華”,當初他被張依柔壓著一頭,現在兒子又被夏疏桐踩在腳下,他不自覺就會希望……如果兒子能取代夏疏桐的位置,那該多好。


    想到這兒,夏鴻濤眼眸深處的恐懼淡了下去,反而生出些許怒火。


    夏疏桐虛著眼睛,仔細打量夏鴻濤的神色。


    夏鴻濤長得和夏元思很像,隻是眼角多出來幾分褶皺,這時候皺紋緊緊擠作一團,明顯是在憤怒。


    可是夏疏桐卻不覺得害怕。


    她回想起小時候的某一天,她無意間看到過兩隻野貓打架。


    瘦弱的那隻怎麽也打不過另一隻,最後隻能跳回主人的院子裏,憤怒地嗷嗚嗷嗚叫著挑釁另一隻貓,卻不敢邁出院子一步。


    現在的夏鴻濤就像那隻貓。


    無能狂怒。


    於是夏疏桐臉色更張狂了一些:“哦,父親不方便去我家,來公司就方便了?而且父親,您怕不是忘了,現在我才是天駿的總裁,您是不是該從那個位置上起來了?”


    果然,夏鴻濤的氣勢瞬間弱了下去:“我這不是擔心你生著病,想幫你管管公司嗎?”


    “我病得不重,沒關係的。”夏疏桐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倒是父親,您腿腳不方便,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使,就別操心太多,在家好好休息才對。”


    夏疏桐順暢地說完這句話,才不動聲色地看向錢伶伶。


    她有點怕,自己會不會演得太過了,畢竟罵親生父親腦子不好使這種事……實在是有些太過分了吧?


    錢伶伶卻呆滯地眨眨眼。


    剛才她差點以為,小夏總的記憶恢複了。


    小夏總語氣、動作、神態,甚至說出口的話,都和以前沒有差別,這已經不是“演出來”能做到的吧?


    錢伶伶發呆的同時,夏鴻濤也被氣得全身發抖,卻又不敢起身和女兒對峙。


    夏疏桐瞬間慌了起來……該不會,她真的說錯話了?


    這時,一道電話鈴聲卻突然響起,打破了辦公室裏突然的沉靜。


    錢伶伶拿起手機:“喂,您好?”


    幾秒鍾後,她將手機遞給夏疏桐,麵色古怪:“夏總,有人說和您約好了時間今天見麵。”


    “誰?”夏疏桐抬頭。


    “……雲非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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