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稚看著蔣舸發來的短信,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他想了一陣,沒想到,就被屋外雨聲吸引走了注意。


    現在是早晨六點半了,但是雨並沒有停,陶思稚拉開窗簾,俯瞰窗外的集團廠區。密集的雨滴從天空往下掉,落在灰色的建築和水泥地上,看起來很冷。


    陶思稚換好了衣服,又加了一條羽絨外套,才拿傘下了樓。


    走出公共休息區的門廳,陶思稚撐開傘,走進雨裏,發現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也撐著傘的人。


    他又走了兩步,認出了蔣舸,停了下來。


    蔣舸看著陶思稚,很慢地說:“下雨了,我帶你到大樓吧。”蔣舸站得挺拔,看上去更加高了。


    陶思稚離他大約兩米,把傘往後仰了一點,好更清楚地和蔣舸對視。


    兩個人站了一會兒,一陣風吹過來,雨也斜了斜,打到了陶思稚的手背上,陶思稚打了個寒顫。


    這時候,蔣舸好像忽然不願意等了,他走過來,用沒撐傘的手,一把捉住了陶思稚的手背,把陶思稚的傘拿走,收起來了,然後用他的傘撐住了陶思稚。


    “走吧。”蔣舸說。


    蔣舸身上不像昨天晚上那樣散發著暖意,他的手非常冰冷,像塊軟一點的冰塊。


    陶思稚看到蔣舸的大衣上有很多晶瑩的小水珠,發現他的皮鞋的鞋麵也濕了,在陰雨天氣的室外光裏,鞋麵產生一圈微弱的反光。陶思稚覺得蔣舸好像已經在外麵站了很久一樣。


    蔣舸往前走,陶思稚跟他往前走去了。


    走了一小段路,雨更大了。


    一開始,蔣舸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你離我近點,我的傘沒那麽大。”


    陶思稚抬頭看了看,發現傘基本撐在他頭頂上,蔣舸個子大,遮不到什麽。陶思稚稍微往蔣舸那邊靠了靠。


    快走到宿舍區門崗的時候,蔣舸好像隨便地問陶思稚:“怎麽不回我短信。”


    陶思稚仰頭看了看他,他沒看陶思稚,眼睛直視門崗。


    “哦,”陶思稚回答,“我不喜歡回短信。你的短信我看到了。”


    蔣舸沉默了,最後走到了蔣舸車邊上,蔣舸給陶思稚開了門,讓陶思稚坐進去,然後繞過車頭,自己也進了車裏。


    車裏麵很溫暖,蔣舸沒有馬上開,他坐了片刻,才對陶思稚說:“你以前會回。”


    陶思稚側過臉去,看著蔣舸的臉。


    在車頂的陰影下,蔣舸的眉眼非常深刻,他看著前方,換了檔,緩緩地啟動了轎車,就像什麽都沒說過一樣。


    陶思稚把目光往下移,看到蔣舸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忽然想起了早上覺得不對的地方。


    他對蔣舸說:“酒後駕駛機動車,記6分,罰500元,暫扣駕駛證1至3個月。你違法了。”


    蔣舸愣了愣,忽然看他一眼,又笑了笑,低聲問:“怎麽突然懂這麽多。你考駕照了?”


    “還沒有考,”陶思稚回答他,“不過準備科目一,你以後不要違法了。”


    蔣舸像沒有聽到陶思稚說話一眼,繼續盤問:“你自己想學的嗎?”


    陶思稚隻好告訴他:“我哥想讓我學。”


    聽到陶思稚提到他哥,蔣舸突然皺了一下眉頭,然後麵無表情地說:“陶思遠要你學車幹什麽,終於懶得接送你了啊?”


    “不是的,”陶思稚覺得蔣舸說話奇奇怪怪的,對他解釋,“我哥說,如果一個人會開車,生活就會方便很多。”


    “你自己想學嗎?”蔣舸平靜地問他。


    蔣舸問了一個陶思稚覺得很難的問題。


    如果非要說想和不想,陶思稚正在或做過的許多事情都是他不想做的,但不代表他不能做。


    有時想和不想對於陶思稚來說沒有很多的意義。


    陶思稚想想,看了一下蔣舸。


    蔣舸眼睛直視前方,沒有皺眉頭,但是唇角很平。車裏一點音樂都沒播,雨落在車的外殼上,由於雨勢又大了,他們在車裏聽到了很輕很悶的聲音。


    “雨好大啊。”陶思稚看車窗外,換了一個話題。


    但蔣舸並沒有放過他,蔣舸對陶思稚說:“我覺得你不想。如果想學,你就不會打算抽到車就放到二手平台賣掉。”


    陶思稚無法反駁蔣舸的話,他想了片刻,終於想出了自己的答案:“沒有像想玩遊戲一樣想,比坐地鐵想一點。”


    這時,轎車駛入了集團辦公樓的地下入口,雨聲消失了。


    蔣舸把著方向盤,進入地下二層的時候,說:“陶思稚,你現在都敢一個人坐早高峰的地鐵了。”


    陶思稚沒答話。


    過了少時,蔣舸說:“我們剛認識的時候,第一次去坐地鐵,你在地鐵上抱我。”


    “你說自己有點害怕,抱得很緊,”他說,“不過你沒什麽力氣,所以我也不痛。”


    陶思稚非常不想跟蔣舸一起想那些事,他覺得生氣,想要馬上離開蔣舸的車。


    但蔣舸似乎並沒有發現陶思稚生氣,他目視前方,像試探一樣,將手越過座位中間,很輕很輕地握住了陶思稚的手。


    他的手還是很冰。


    停到一個離電梯很近的固定車位上以後,蔣舸就放開了陶思稚。


    他們在不同的樓層下電梯,陶思稚的低一點。


    走到自己的工位上之後,陶思稚開了電腦,但是有點心不在焉。


    陶思稚覺得蔣舸把他們坐地鐵的過程說得很奇怪,而且當時整件事中,坐地鐵是最不重要的一段。


    他不明白蔣舸為什麽把坐地鐵記得那麽牢,卻反而不說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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