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任乾坤推測,宮俊希望陶顓能收留宮婷至少一個冬天。


    “要我幫你趕人嗎?”任乾坤問,一臉躍躍欲試。


    陶顓搖頭,“我的事,我自己來。”


    陶顓沒請宮俊進屋,而是沿著廊簷去了隔壁,就站在隔壁大門外,問道:“你妹妹已經跟你說了所有事情?”


    屋裏傳來聲響,陶顓猜宮婷很可能就站在門背後偷聽,他特意把聲音提高了不少。


    宮俊很尷尬,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陶顓腦中一動,也許這是一個和鎮子暫時“撕破臉”的好機會?


    他不求能拖多久,至少等他把李老爺子他們接來。到時體檢就帶著老爺子一起去,讓他檢查陳醫生給出的所有藥劑和針劑,不對頭的就不讓服用和注射,並且要求對方解釋,而這樣光明正大的做法才是對付體檢的最好方式。


    至於說利用宮家的人情,逃脫或推遲體檢,不止會浪費這份人情,還會更讓人懷疑三個孩子是否有問題。


    陶顓心中有了這樣的想法,語氣中就帶出了一絲明顯的怒氣,他說:“你們兄妹是什麽意思?在你妹妹搞出這麽大事情的情況下,你還讓我收留她?你是想鎮民更加仇恨我們家嗎?尤其在我剛跟幾個鎮民結仇後,你們是不是想要鎮民冬天過不下去的時候,有更多理由帶著人跑到我家來打砸搶殺?你們是不是忘了我還有三個幼小孩子?”


    宮俊矢口否認:“不會那樣,沒那麽糟糕。我們今年的作物有保留下來,加上我們各自家裏存糧都還有一些,怎麽也能熬過這個冬季。”


    “既然你們能熬過去,為什麽不把你親妹妹帶回家,要放在我這個無親無故的人這邊?”陶顓很不客氣。


    宮俊盡量軟和地道:“她這樣的情況,確實不太好住在鎮裏,可我們也不放心她住在遊民那邊,或者單獨一人住在外麵。”


    “她丈夫呢?也不肯管她?實在不行,你們可以臨時在鎮外給她蓋一棟房子,再派幾個人照顧她,以你們家的能力,我相信你們完全能做到。”


    “她丈夫和她算是感情破裂,而且她還把孩子抱回來了,那孩子是強畸形兒,連點人樣都沒有,劉家不肯要這個孩子,我妹又不肯放棄這個孩子,劉家就也不可能接受我妹妹再回劉家。哼,劉家這樣對我妹妹,我也不會放過他們!”宮俊放狠話。


    轉而對陶顓說話又溫和許多:“蓋房子怎麽也要一段時間,偏偏接下來就是秋收,狩獵隊還得趕在冬季來臨之前再出門做一次大型捕獵,我和我父親都會很忙很忙。我想著你這裏既然已經有現成的房屋,我的意思是,讓我妹妹暫時租住你的房子,我們給租金,另外我們也會派人來照顧她,並且會跟鎮民說清楚,我們是租你的房子,我妹妹做的一切事情都跟你無關。”


    宮俊用懇求的目光看陶顓。


    陶顓沒有心軟,“我有三個孩子,最大的才四歲。如果一旦有人跑我這裏鬧起來,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誤傷。”


    “你們家周圍不是埋有土地雷和捕獸夾嗎?”宮俊脫口道。


    陶顓冷笑,“不止是土地雷和捕獸夾,你們恐怕還看中了任老大的帳篷就在我家院子裏這點,想要借此震懾找事的鎮民,對吧?”


    被說中心事的宮俊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們會再付一筆額外的費用,不會讓你吃虧,你看……”


    陶顓還是不同意,趙坡的房子和他家靠得太近,本來就是按照聯排的格局來建造,如果讓宮婷住在他隔壁,宮家人說不定也會在隔壁經常出沒,那他的魂器房屋還有孩子們的變化,就真的要全部暴露在宮家人麵前。


    他相信趙坡、相信任乾坤……真奇怪他竟然會相信這樣一個家夥,但是不管如何,任乾坤目前看來對他和孩子都沒有惡意,而王祿以後也會是他的自己人,慢慢暴露給他也沒什麽。可宮家可就難說了,尤其是那個宮婷,簡直就是一個不定時炸彈,天知道這位為了她的孩子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宮俊作為英雄鎮的骨幹、那個勢力的走狗,把親妹子都害到這種程度,更是不值得信任。


    “陶兄弟,如果你願意幫助我和我妹妹這一次,我宮俊記住你這個人情,你要是參加狩獵隊,我會免除你的考核,直接把你收到核心隊來,隻要你在狩獵中表現不差,給你的狩獵紅利也會跟核心隊員一樣。”宮俊自認為給出了極大的誘惑。


    如果是普通鎮民或者那些遊民,聽到這樣的條件,恐怕都要高興瘋了。狩獵隊核心隊員,那可是代表著富裕、安全、尊重和信任,以及更好的生活。


    可惜陶顓原本就不打算加入鎮中任何一個組織,他直接拒絕道:“我很想參加狩獵隊,但我有三個年幼的孩子,走不開,我也不放心把他們交給別人看顧,隻能謝謝你的好意。”


    宮俊不解:“就是因為你有三個孩子要養活,你才更要參加狩獵隊呀。隻有這樣你才能積累更多財富,才能更快住進鎮子,更快分到更好的田地。至於三個孩子,你完全可以找人幫你看著,鎮上有專門帶孩子的保育院,我們狩獵隊很多隊員的孩子就是放在那裏代養,都養得很好。”


    陶顓還是搖頭,“我家三個崽兒都認生,他們不習慣離開我。我答應房哥會好好撫養他們,把他們交給別人,我怕我晚上睡不安生。”


    “你這是迂腐!你隻有賺更多的錢才能讓三個孩子過得更好。”宮俊都想剖開陶顓的腦子看他在想什麽了,怎麽這麽固執。


    陶顓:“謝謝你的好意,我其實對種田還有點心得,我就想帶著孩子種田過活。”


    宮俊看著陶顓一身漂亮的肌肉和超過一米八的身材,他還聽說陶顓可能當過兵,對於這樣的人才竟然隻想種田,簡直無語。


    不過宮俊勸陶顓加入狩獵隊,隻是為了讓對方肯收留他妹妹,見他死活不願意加入,他自然不會強求。


    但是!“這麽說,你無論怎樣都不願把房子租給我妹妹咯?”宮俊臉上不再有笑意,他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說了半天軟話已經耗盡他所有耐心。


    陶顓抱臂,冷笑:“怎麽,我不租,你堂堂宮隊長還打算威脅我?”


    宮俊看陶顓擺出不好惹的架勢,他也不想真的和這個不知底細的青年撕破臉,就退了一步:“我能理解你的為難,我現在怎麽說,你可能都不會相信我能擺平這件事情。這樣,就按照你一開始和我妹說的,我會安排人在你家附近蓋房,我也不要求多,隻希望你平時能捎帶著看著我妹妹一點,冬天來臨,我也不可能每天都來陪著我妹妹,如果真有什麽事,還請你伸一把手,我宮俊會記住你這份人情。”


    陶顓臉色緩和,也退了一步:“你能理解就好,你想著你妹,我要想著我家人,作為父親,我肯定要把一些可能會傷害到我孩子們的危險消滅在萌芽狀態。你妹也是孩子的母親,我相信她一定能明白這一點。不過你妹畢竟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照顧他們是你們的事情。”


    宮俊看陶顓這次不肯再給出任何承諾,滿心不是滋味。


    當晚,宮俊離開,帶著他妹妹一起。他也沒有厚臉皮的要求陶顓開車送他們回鎮,而是聯係了宮家護衛,讓他們開車來接。


    陶顓送走宮家人,長長吐出一口氣,一個大麻煩總算解決了。


    “解決了?”任乾坤冒出來。別人也許以為陶顓心軟,他卻覺得陶顓隻是有他的原則而已。一個有原則的人,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好人,可一旦你踩到他的底線,他就會毫不手軟地捏爆你的蛋!


    “是啊。暫時解決了。”陶顓把宮俊的打算說了。


    任乾坤搓搓下巴:“這樣也好,宮婷住在你家附近,就會給鎮民一個信號,那就是你們之間肯定有交易。秋收後如果有人來找你,要求你必須帶孩子去體檢,你到時隻要冷笑兩聲,看向宮婷住的房子,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讓那些人懷疑宮婷已經把鎮子的秘密告訴你。如此你就有理由不帶孩子們去體檢,更不會接受鎮子給孩子們的任何藥物和食物。”


    陶顓眼睛亮了,猛拍任乾坤肩膀:“聰明!”


    任乾坤奸笑:“這就當他們兄妹利用你的代價,互相利用更健康,總不能隻讓他們占你便宜。”


    陶顓又無言地拍拍他的肩膀。


    任乾坤看青年一臉疲累的模樣,嘲笑:“其實要我就釜底抽薪,他們不是說要住在你家嗎?那你就幹脆把這土坯房高價賣給宮家,找鎮長另買一塊地,建一座全中容石的房子。相信他們到時的嘴臉一定很有意思。”


    “不賣!”陶顓拎起兒子們挨個搓,聽著他們軟軟地叫著爸爸,哈啦哈啦笑個不停,剩下一點不愉快全都飛了。


    “幹嘛不賣?”趙老頭也支持賣房,賺宮家一筆。


    陶顓:“我看好的宅基地,哪能輕易讓給別人。”當初他可是也仔細挑過附近所有無主土地,好不容易才選中這一塊。


    任乾坤若有所思,“被你這麽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什麽事?”一家老小一起看他。


    任乾坤看了眼王祿。


    王祿自覺站起,“我吃飽了,先回去啦。”


    “沒事,你坐下。以後你也是這家的一份子,今天不聽,將來你也會知道。”陶顓喊住他。


    王祿隻要不是睜眼瞎,對於這棟屋子的前後變化肯定都看在了眼裏,剛才過來時這個屋裏還什麽都沒有,現在卻變成了一棟石造的、有家具的房屋,誰能不多想一想?但王祿什麽都沒問,甚至神色都沒多大變化。


    這是一個有心眼的人。


    他現在讓王祿離開,也許能守住一個秘密,可那跟把王祿往外推又有什麽區別?王祿願意跟他回來,以這人的性子顯然是想當他的心腹手下,而不是一個單純打工仔。對於王祿這種人,你給予他信任,他就會對你死心塌地,但如果你把他排斥在外,他就是潛在的反骨崽。


    他今天上午能一句話把王祿喊過來,又何嚐不是羅敬天他們拿王祿當炮灰用,逼著他去得罪人的緣故?王祿又不是傻子,他如果有辦法,又怎麽願意去當那種得罪人的炮灰手下?


    任乾坤和陶顓的目光碰到一起。


    陶顓用目光跟他說:你可以說,也可以不說。


    任乾坤笑了下,又一次把膽肥爬到他身上的普洱和毛尖摘下來,拍拍他們的小屁屁趕到一邊,說道:“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有人曾經探測過附近地質,根據那座中容石山的走向,那名探測員懷疑這附近地下也會有中容石,然後他在酒醉的時候,把他的這個判斷告訴了簡仲愷。簡仲愷信了,為了不讓這名探測員把最新的探測結果傳回去,就悄悄殺了這個人,且偽裝成異獸攻擊。”


    王祿瞬間睜大眼睛。


    “陶哥,任老大,我、我保證什麽都不會往外說,我發誓!”王祿趕緊表忠心。


    任乾坤:“我從來不相信發誓,我隻看事實結果,你泄密……不光是我剛才說的事情,隻要你對外人說出任何不利這家的事情,不管你逃到什麽地方,我都會讓你付出代價,而你不會想要知道這個代價是什麽。”


    王祿夾緊雙腿,快要嚇尿了。


    陶顓無語,“行了,別嚇他了,王祿人不錯,什麽事能說、什麽事不能說,他心裏清楚得很。”


    王祿狂點頭。


    趙坡嗤笑一聲,繼續喝自己的麵疙瘩湯,他老了,吃飯慢。


    任乾坤收回淩厲目光,又恢複剛才的懶懶模樣,繼續說道:“之後簡仲愷自己帶著人偷偷挖了很久,但什麽都沒挖出來,他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但又抱著一點點希望。”


    陶顓暫時把自家地下很可能有礦的事放到一邊,不解道:“那鎮長怎麽會同意讓我在這裏安家?還把這裏的田地劃分給我?”


    “因為你選中的地方在當初那個地質探測員劃的範圍邊緣,如果你選擇北邊空地,尤其是靠著鎮北門附近的空地,你看鎮長還劃不劃給你。而且中容石不是傳出負麵新聞了嗎,簡仲愷對於這邊的地看得也就不像以前那麽重。”


    “礦在鎮北空地下麵?”


    “那探測員是這麽推測。否則你以為簡仲愷為什麽要把北邊特地空出來?如果說土質不好,英雄鎮周圍的土質都差不多。他為了不讓鎮民懷疑,還暗中允許遊民暫住在鎮北。鎮民討厭遊民,自然不會往北邊來。”


    陶顓恍然大悟,他就說鎮北的情況很奇怪,遊民哪裏不集中,非要集中在鎮北靠近鎮子這一塊。而鎮民不顧這邊有豐沛水源,寧可在西邊開墾荒地,因為如果在北邊開墾,遊民對田地就是一大威脅。


    “那住在鎮北空地上的遊民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地底下的秘密?”


    “應該沒有。簡仲愷當年沒挖出東西來,就把挖出的土又回填了。這事在英雄鎮也是秘密,隻有他幾個心腹知道。”


    陶顓想問,人家心腹才知道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包括簡仲愷用酒灌醉那探測員,最後又悄悄殺了探測員的事,這種打死簡鎮長也不會跟別人說的大秘密,你又是怎麽知道?


    但他和任乾坤的交情還沒到那種程度,這種已經有一定深度的問題還是避開的好。


    因任乾坤這段話,陶顓次日早上帶著崽崽們散步,特地在自家地盤逛了一圈又一圈,還往北邊走了走,偶爾會蹲下來碰觸地麵,想要看看房崽是否有反應。


    可惜不知道是這片下麵根本就沒有中容石礦,還是礦埋得太深,房崽跟睡著了似的。


    “爸爸,下雨了。”蒙頂伸出小手接雨水。


    陶顓抬頭看天,“看樣子會下大,走吧,回家。”


    回到家,就看到王祿正在三個苗圃邊和徐老頭說話。


    徐老頭看到陶顓帶著孩子回來,連忙打招呼道:“你回來了,我有點事找你。”


    陶顓拍拍三個孩子讓他們跟王祿先進屋,帶著徐老頭去了趙坡的屋子。


    因為這段時間老是又陌生人來,考慮到以後也會有客人上門,他在和趙坡商量後,就把趙坡家的客廳當做了共用會客室。


    徐老頭邊走邊滿臉羨慕地說:“你家苗圃怎麽弄的,其中一個長得特別好,另外一個也不差。你要是有肥地的特別技巧,可得教教我,保證不讓你白教。”


    陶顓笑,“可能是我在河邊挖的土?等等吧,等我總結出經驗,如果有效果,一定告訴您。”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就等著了。”


    兩人說笑兩句,走到客廳坐下。


    徐老頭擺手讓陶顓不用給他倒水,“我來找你有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關於秋收後給你家蓋房子,咳,自從中容石的負麵消息傳開,本來不害怕的人也都害怕了,普通人不怕掉魂力值,但他們害怕沒有後代,本來我們鎮生孩子就困難。所以……”


    陶顓對此早已預料到,很冷靜地回複:“我懂。”


    徐老頭吐口氣,擠出笑容:“我很抱歉,謝謝你的理解。”


    陶顓擺手,“這事跟您無關,我還沒有謝謝您幫著勸說了不少鎮民。”


    徐老頭搖頭,“慚愧啊!終究還是沒有勸住所有人。”


    陶顓不想徐老頭繼續自責,就主動問他:“還有一件事是?”


    徐老頭忙道:“還有件事算是好事吧,這次鎮子的存糧不是被搶了嗎,大家商量後決定在秋收前去一趟黃泉堡,在那裏多買一些糧食好備冬。黃泉堡距離我們鎮有七百多裏路,路上危險,平時大家也不敢一個人上路,這次鎮上商量集體過去,我想著你剛來,家裏大概也缺少很多東西,你又正好有一輛車,不如跟我們一起去一趟黃泉堡,又安全,還能仗著人多跟那裏的商家多還點價。你看你是什麽打算?”


    陶顓也正好想著要在最近去一趟黃泉堡,隻是和鎮民一起行動,有利也有弊,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為什麽不等秋收後再過去?那時候糧食是不是會比平日便宜一些?”陶顓不解。


    徐老頭歎息,“哪裏會便宜,我們根本就吃不起糧食,隻能吃營養粉。營養粉這東西在我們大荒洲隻有漲價,沒有降價,隻賣貨的商家偶爾有些優惠罷了。附近的商人都知道咱們這邊的天氣是秋收過後就會入冬,而入冬後的食物隻會更貴,我們現在去還能買到一些優惠的,再遲可就一點優惠沒有了。”


    陶顓懂了,還有點汗顏,他以前想買什麽,隻要手上有錢就會買,雖然也會貨比三家,但真的很少會這麽斤斤計較。這種屬於當地人的生活智慧和精打細算,他還是欠缺了些。


    “你們計劃什麽時候過去?”


    “就明天。趁著這幾天下雨跑一趟,等回來正好忙秋收。”


    “我考慮一下。”陶顓找了個借口:“我需要先把孩子們安排好。”


    徐老頭笑道:“那這樣,明天早上六點,我們就在鎮北門口集合,如果你想去,就在那個時候過來。過了時間,我們也就不等你了。”


    “好,到六點我沒到,就請不用等我了。”陶顓起身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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