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導皺眉審視盛清晏,盛清晏坦然地被他打量。


    “試鏡的時候,你有所保留。”


    如果試鏡的時候是這樣能壓影帝的演技,他當時還猶豫什麽,早就定下他了。


    盛清晏解釋:“那天狀態不好。”


    霍導沒放他離開,他看出盛清晏現在需要緩和,可看到盛清晏的演技他實在太震驚。


    以他的經驗來看,這不止是有天分,這是打磨過的天分。


    “霍導,我媽媽來了。”


    正在他要繼續問什麽的時候,孫鳴過來打斷了他,“媽媽給您帶了她親手做的菜,她說您很久沒吃,應該是想了。”


    霍導聞言沒再跟說什麽,宣布:“今天就到這裏,收工!”


    夏念星正看著盛清晏,察覺到孫鳴的注視,視線稍偏,看到孫鳴正對他笑,笑中是掩飾不了的高傲。


    夏念星:“……?”


    茫然沒能理解的夏念星,似乎是惹得這位少爺不開心了,他冷哼一聲,繼續開心地跟霍導說話。


    “孫鳴的媽媽和霍導從中學就認識,關係非常好。”


    “哇!真沒想到,那天霍導那樣罵孫鳴,完全想不到唉。”


    幾個人說著說著看了夏念星一眼。


    夏念星再度露出茫然的表情。


    不用跟一會兒“夏未名”,一會兒“你爸爸”的奇怪導演一起走,夏念星正開心,這樣他就可以和秦羽尚、唐靜靜一起走在盛清晏後麵了。


    這短暫的一段路,他一直擔憂地看著盛清晏的背影,偶爾看一眼影帝那裏。


    影帝和助理全程沒說話,他的助理看起來非常緊張,小心翼翼跟在影帝身後。


    盛清晏表麵看起來和來時沒任何區別。


    可是,他莫名覺得盛清晏有一點不對,好像整個人陷入灰暗之中。


    這樣的盛清晏很少見。


    他在舞台上是個王者,光芒萬丈。下了舞台,每次出現在粉絲麵前,都是精力旺盛,從容不迫,他把每件事都做的很好,好的超過粉絲的期望,從來不讓粉絲擔心,總能給粉絲無限的力量。


    他一直是最完美的愛豆。


    夏念星很擔心,又心疼。


    這段日子,他更能理解,熒幕中完美的一幕,背後有多少汗水。


    何況是,隻用了不到四年就走到這一步盛清晏。


    回到酒店後,夏念星越回想戲中盛清晏那個眼神,越難受。


    他坐在床上,看著對麵和盛清晏房間連著的那麵牆,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自己低落的時候會做什麽呢?


    夏念星眼睛一亮,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櫃子,抱出一個盒子,又打開爸爸寄過來的大箱子,挑挑揀揀。


    盛清晏正在房間看公司要推出的新綜藝策劃,一頁策劃看了十分鍾沒翻頁,他捏捏太陽穴,正想倒杯水時,聽到一陣敲門聲。


    0.5倍速的敲門聲很小,一點點,像是怕驚擾了他。


    這個酒店被劇組承包了,平時外人進不來。


    盛清晏隻是思考了一下,就打開門。


    門外沒人,盛清晏正警惕,褲腳被拉了一下,低頭看到一個小小的機器人,抱著一個橘子,正呆呆地抬頭看著他。


    “你好,我是四歲的夏念星。”


    盛清晏:“……”


    這個機器人看起來隻有他的巴掌大小,頭和身子都是正方形,看起來呆呆的。


    它說完這句話,讓開了一點,露出它身後更小的一個機器人,這個小機器人頭和身子是圓的,看起來蠢蠢的。


    它抱著一顆紅彤彤的鮮棗,仰著小腦袋,蠢頭蠢腦地對盛清晏說:“你好,我是三歲的夏念星。”


    盛清晏:“……”


    兩個小機器人一起抬頭看盛清晏,“我們是來給你水果的,可以讓我們進來嗎?”


    盛清晏輕笑一聲,給它們打開門,四歲的夏念星拉著三歲的夏念星進來了。


    兩個小機器人抱著水果沒處放,桌子太高了。


    盛清晏坐在懶人沙發上後,兩個小機器人抱著水果站在他麵前。


    三歲的夏念星說:“我會寫毛筆字了。”


    四歲的夏念星說:“我會跳舞了,你要看嗎?”


    盛清晏饒有興趣地點頭。


    四歲的夏念星把橘子放在盛清晏的手上,開始跳它學到的舞蹈動作。


    傻瓜四歲夏念星隻會做三個動作,來來回回全是這三個。


    三歲的夏念星學著四歲的夏念星,把懷裏那顆紅紅的鮮棗放在盛清晏的手中,放過去後,它沒離開,輕輕蹭了一下盛清晏的手指。


    盛清晏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十九歲的夏念星呢?他怎麽不來?”


    ?


    正躺在床上用手機操控小機器人的夏念星,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被天上掉下來的巨大餡餅砸懵了。


    去愛豆房間?


    夏念星穿上脫鞋就向外衝。


    跑到門口,生生止住腳步,快速脫了睡衣,換上最好看的襯衫和長褲,穿上鞋子。在鏡子前拍拍興奮得發紅的臉,忍住呐喊的衝動,以最正經的表情來到隔壁房間。


    “盛……”


    內心蕩漾的夏念星開頭就卡殼了。


    盛清晏說不要叫他盛老師,那他叫什麽?


    私底下哥哥老公的瞎叫,見了麵總不能再這麽叫吧,雖然他確實無意識地叫過。


    盛清晏看出了他的為難,“叫哥吧。”


    夏念星無意識露出一個甜笑,保守地叫:“盛哥。”


    聲音歡快又柔軟。


    酒店兩個挨著的房間一模一樣,夏念星卻覺得這個房間籠罩著一層神光。


    他拘束又乖巧地走到盛清晏對麵,和兩個小機器人一起坐在地毯上,眼神亂飛。


    和愛豆孤男寡男在一個房間,坐的還這麽近啊。


    夏念星好像能感受到盛清晏的呼吸,很好聞又很滾燙的氣息,脊背發麻,一直流竄到後頸。


    好死不死地,夏念星這時正好想起群裏小姐姐們說的話。


    要命的盛清晏,靠近就像被舌吻,對視就像被xx。


    不行不行!必須離愛豆遠一點。


    夏念星動了,一點點向前,更靠近盛清晏。


    ?


    眼看著坐在地毯上的小朋友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臉越來越紅,盛清晏鬆了鬆領帶,覺得必須得說點什麽。


    “這種小機器人世麵上很少見。”


    “爸爸給我做的!”心虛的夏念星說的有點急。


    能說話打破這可怕的沉默可真是太好了。


    “從我三歲開始,每年過生日的時候,爸爸都會給我做一個小機器人,用這個小機器人記錄我的那一年。”


    他把三歲的夏念星推過來,“我三歲那一年,學會了寫毛筆字。”


    三歲的夏念星很配合地站起來,“我是三歲的夏念星,我會寫毛筆字了,我愛撒嬌。”


    盛清晏挑眉,舞台的魅力融在他的日常裏,一個揚眉都讓夏念星差點呼吸停止。


    空氣又開始不對勁。


    他一把按住小機器人的頭,把它按坐下,“有幾句固定的,不需要人操控他自己就會說的話,是爸爸做它的時候設定好的,愛撒嬌是爸爸的看法,其實應該沒多撒嬌?”


    “隻是設定幾句話?”


    夏念星點點頭,在愛豆麵前非常誠實。


    “那看來他剛才蹭我手指不是天生設定好的命令,它聰明得會進化?”


    真不是某個快要20歲的人,借助三歲愛撒嬌的“自己”,恃小行凶?


    “那個,那什麽,”捏捏發燙的耳朵,夏念星一把把四歲的夏念星拿到身前,“我四歲那一年,第一次接觸跳舞。”


    四歲的夏念星說:“我是四歲的夏念星,我會跳舞了,我有小脾氣。”


    夏念星撓撓臉,三歲的說愛撒嬌,四歲的說有小脾氣,他是把它們帶來給愛豆解壓的,怎麽感覺盡給自己敗壞形象了呢。


    他悄悄抬眼,正好對上盛清晏的視線。


    他眼裏是有笑的。


    這就夠了。


    “四歲就會跳舞了,不錯。”


    “嗯,四歲就學了,小時候想做一名舞蹈家,後來想做愛豆,可沒能堅持下來。”


    “但寫字畫畫一直堅持下來了,爸爸很喜歡讓我學書法。”


    “我後來想,可能是因為學書法不費錢又省事?”


    盛清晏:“……”


    “我們家鄰居有一個老爺爺書法極好,我們村過年的對聯啊什麽都是他寫的,爺爺免費教我寫字,還給我好漂亮的硯台和毛筆。”


    能跟愛豆坐這麽近聊自己的過往,是以前夏念星想都不敢想的事,對任何一個粉絲,都是何其有幸的一件事。


    空氣中令人臉紅的焦灼,融化成微甜的輕鬆。


    夏念星坐在柔軟的地毯上,盤著腿,用輕快的語言說起自己小時候,“我小時候笨,磕壞了他幾個硯台,爺爺騙我說那硯台價值千萬,親親他就不用賠他了。”


    盛清晏安靜地聽著,聽他講他家的院子,講他的許多個小機器人,講爸爸和和藹可親的鄰居。


    好像看到了林間小屋裏,笨笨的小孩握著毛筆認真寫字的樣子,委屈巴巴去親人的樣子。


    他周圍的人都很愛他。


    他的鄰居愛他,常常送他各種小禮物,教他各種技能。


    他的爸爸疼愛兒子,並且是一個有情調的人,他會每年用小機器人記錄兒子的成長。小機器人會一遍遍告訴夏念星,幾歲的夏念星做了什麽,哪年學會撒嬌,什麽時候開始有小脾氣。


    夏念星是在愛中長大的,這些愛在融在他的骨血,長成他的性格,讓他天生就很會愛一個人,讓他的喜愛細膩又坦率,幹淨又溫暖。


    夏念星開心地絮絮叨叨半天,抬頭發現他家愛豆正看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說的這麽盡興,而愛豆聽到無聊到走神了?


    不會又留下一個小話癆的形象吧。


    夏念星枯了。


    “我在想你生活的地方,一定很美。”不知什麽時候,盛清晏也變得很輕鬆,他好笑地看著蔫了的少年,“單從你的描述中,就已經感受到幸福了。”


    夏念星眼睛一亮,“那如果有機會,我帶你去我家玩可以嗎?”


    麵對這雙期待的眼睛,很難說出拒絕的話,“嗯。”


    夏念星開心得恨不得滾一圈,激動得忍不住要大喊老公真好。


    他輕輕咳嗽一聲,捏捏耳朵,強裝出一副淡定的表情,把三歲的夏念星放到前麵,“盛哥,三歲的夏念星可愛嗎?”


    小機器人和主人一起,蠢蠢地看向盛清晏。


    不知道為什麽,盛清晏竟然覺得兩隻莫名像,他壓住笑意,“嗯。”


    夏念星臉上的笑控製不住,“那我送給你。”


    他把三歲的夏念星放在盛清晏的身邊,體貼地解釋:“我爸經常犯迷糊,他做好第一個後,一個叔叔幫他送去工廠裝驅動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弄丟了,多做了一個,送你一個,我還有一個。”


    “小機器人可解壓了。”夏念星極力推薦,“它很小,也好攜帶。”


    盛清晏愣了一下。


    三歲的夏念星陪了夏念星十六年了。


    這對於他,應該是非常珍貴又親密的東西,承載著他的記憶,他的童年,他的成長軌跡。


    手機響了一下,夏念星把小機器人的密碼和操作方法發給了盛清晏。


    他小聲地對小機器人嘟囔,“你也太幸福了吧。”


    然後用不知道是嫉妒,還是開心的表情,把三歲的夏念星放在盛清晏掌心。


    盛清晏看著那個呆呆的小機器人終是沒說得出口拒絕。


    夏念星離開時,開心地發現盛清晏身上那種壓抑感一點也感受不到了。


    他這才對盛清晏說一直在壓在心裏的話,他眼神明亮,裝滿崇拜,“盛哥,你的演技太好了,在我心裏是目前娛樂圈演技最好的人。”


    盛清晏心情愈加好,笑著說:“那還要謝謝你。”


    夏念星的疑惑明晃晃掛在臉上。


    “那樣的笑我不會,你的笑給了我靈感。”


    裘淳臉上那個單純幹淨的笑,是年少時和何空蒙在一起時的笑,是他唯一的美好。


    見麵會上,坐在他對麵的夏念星,抬頭說哥哥關注我了,臉上那個笑一直留在盛清晏心裏,他就是想著那個笑容笑的。


    夏念星沒能完全懂,但他站在門口沒走,看了一眼盛清晏腳邊三歲的夏念星,小聲問:“那,有獎勵嗎?”


    盛清晏挑眉,“想要什麽獎勵?”


    夏念星早有準備般,從褲兜裏掏出一支筆,“可以要一個簽名嗎?”


    他把襯衫下擺從褲子裏拽出來,“簽在襯衫上。”


    他挺起胸膛,“正麵簽。”


    盛清晏:“……”


    他接過那隻筆,打量了一遍這個幹幹淨淨的白襯衫,龍飛鳳舞地在上麵簽了大名,真的很大,覆蓋了夏念星的整個胸膛。


    他扣上筆帽,垂眼問:“隻要簽名?還要不要一個擁抱?”


    夏念星睜大眼睛,“可、可、可可……可以……”


    “嗎”字還沒說出來,盛清晏上前一步,一下把他擁入懷中。


    他的胳膊很長,很有力。


    他的手掌很大,很燙熱。


    他的聲音低沉,很好聽。


    “謝謝你。”


    夏念星整個人懵了。


    感受到屬於愛豆的溫度,呼吸都有了顫意。


    真正的夏念星已經螺旋升天了。


    盛清晏看著夏念星同手同腳地走回房間,三分鍾後,站在門口的盛清晏,聽到隔壁房間裏傳來一陣伴隨著錘床捶胸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盛清晏:“……”


    他對腳邊的小機器人說:“你怎麽這麽……”


    三歲的夏念星呆頭呆腦地說:“我愛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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