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婦人被那嬰屍嚇的麵無血色,聽到我的話後更是手足無措。


    “我···小師傅,我···”她結巴地想說什麽,但也許是過度緊張讓她說不出話來了,隻能支支吾吾地。而那浮在水麵上的嬰屍也有了別的動靜,緩緩地向岸上而來。


    他的身體散發著微微藍光,幽森嚇人,而他能遊動這件事徹底讓少婦人的心防失守了。她因為驚恐而淚流滿麵,哭訴著說:“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千萬別讓他靠近我了!”


    “解鈴換需係鈴人,這是你自己犯下的罪,也得你自己去承受這種果。”我輕歎一聲,這輩子各種鬼怪,我也算見過不少了,但是嬰靈總是讓我有些無法言表的心情。那種感覺就很複雜,心中沉甸甸的。


    黃河之上烏雲密布,狂風呼嘯。終於那嬰靈到了岸上,它的身體布滿了血絲和青筋,嘴裏生出嬰兒不可能有的利齒,也許這是他屍變了的證明。我不是很清楚,這種嬰屍帶著怨氣而沉入黃河之中,怨氣不得散發,就算變成水鬼都沒什麽好意外的。


    嬰靈上岸之後,吃力地爬向那少婦人。那少婦人嚇得尖叫後退,慌亂地連連退避,避如蛇蠍一般。柳白絮在我的心中說道:“該出手了吧?那小東西的怨氣太重,而且是嬰靈,本身並沒有什麽思維能力。你讓他憑著本能行動的話,很可能會鬧出人命的。”


    我微微皺眉,看著這一切。我有心是讓這少婦人接受一下教訓,好讓她以後不會再生出一些不該有的邪念。然而死人並不是我的目的,所以在柳白絮這麽說的時候,我點頭想要答應,就眼下的情況而言,這教訓也足夠這少婦人記上一輩子的了。


    可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那大頭怪嬰在靠近少婦人的身邊幾米的時候居然停下了。他吃力地用那雙畸形的小手撐起自己的身子,頂起那顆大頭,看向那驚恐無比的女人,嘴巴張開咿咿呀呀地說出了兩個含糊的音節。


    “媽···媽···媽···媽···”


    這幾個含糊的音節從那大頭怪嬰的嘴裏發出來,不但我大吃一驚,連那少婦人都好像整個人都被雷劈了一道般,陷入了啥時間的錯愕!


    “媽媽···”大頭怪嬰又咿咿呀呀地說出了那個音節,很接近我們常說的‘媽媽’或者說,他就是在說這兩個字。


    我吃驚不小,柳白絮也十分驚訝。而我看到,那少婦人竟然在錯愕之中,不知不覺的流下了眼淚,淚流滿麵。


    她自己似乎也很錯愕下意識去摸自己臉上的淚珠,然後愕然地看向那怪嬰。那怪嬰伸著小小的雙手,伸向她,就像個普通的孩子在乞求著自己母親的懷抱一樣。


    “我的···孩子?”少婦人的恐懼逐漸被一種迷茫所代替,她的眼睛裏逐漸泛起了淚花,從眼眶裏流了下來。


    她從跌坐的姿態改為向前傾斜,然後伸手想要去觸摸那個怪嬰。這似乎是某種近乎於本能的行動,我覺得她應該沒有做出什麽思考。所以她的手才會在她反應過來之後,頓時在即將觸碰到嬰靈的前一秒停了下來。


    她還是在害怕,但是嬰靈口中呼喚的‘媽媽’似乎是勾動了她心中,藏在心靈深處的那份母性。


    “所謂的,母子連心嗎?”柳白絮驚訝地說,“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那個嬰靈身上的怨氣,好像找到了宣泄口。”


    “那會怎麽樣?消散?”我問。


    “不,暫時不會。他的屍身還在,但是怨氣散去後,自然也就重回輪回去了。”柳白絮說道,“我奇怪的是,它竟然沒有想殺死這個女人···”


    “···因為,是孩子吧。”我心中思緒浮動,看著眼前這一幕朝我事先未曾想到的方向發展。


    那少婦人的手停下來後,大頭鬼嬰的一雙小手還在晃動,試圖去抱她的手,想抓住她的手指。他滿是利齒的嘴裏呼喊著本能的音節,傳入我們的耳中。


    “不抱抱他?”我往前走了一步,“他降生的時候沒來及抱,現在再不抱抱他,以後可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我的話讓那少婦人的手猛地一顫,她的臉上劃過一絲痛苦的表情,另一隻手撫摸向自己的小腹,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


    “孩子···我的孩子···”少婦人終於觸碰到了大頭怪嬰,將他小小的身子摟進了自己的懷裏,眼淚好像決堤了一般湧出,“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啊!”


    她的嚎哭聲漸漸越來越大,逐漸變得撕心裂肺。但與之前不同,不再是恐懼與害怕,而是悲嗆的痛苦與後悔。


    黃河上的晚風越來越大,陰風徐徐,水麵波光無盡。我心中有些感觸,輕歎一聲,右手伸出,口中輕輕地念動起咒文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今生已無緣,送他上路吧,興許假以時日還有再續之日。”


    天行其炁,水形其性。清氣醒身,水炁淨神。身醒神淨,靈台清明。保命護身,心神安寧。


    水天需的炁光覆蓋在我的手掌,我的手掌輕輕覆蓋到了嬰靈的頭上。在水天需的作用之下,他的神情逐漸安詳。黑氣從它幼小的身體上散發出去,好像一股股煤炭的焦煙。


    他那不成比例的大頭越來越小,最終黑氣散盡。那大頭怪嬰就在少婦人的懷中,變回了一具剛剛成型不久的冰冷屍體。


    那少婦人抱著那小小的屍體,悲嗆啼哭,淚如泉湧。最後抱著那小小的屍體,離開了黃河鎮河碑。


    在她走後,柳白絮顯出了身形。她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問我:“是不是沒想到?”


    “是有點意外,原本,我還以為會有一場惡鬥。不過···”我深吸一口氣,由衷地說,“這樣也挺好。”


    “哼,好吧,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柳白絮沒對我的話多做什麽評價,亦或者,我覺得她也有一些心事,此時不方便對我進行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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