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鏡從那個溫柔的夢境中醒來,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白天。


    他下床走出去,發現徐挽之已經在外麵弄好了早餐等著他。


    萊希婭的露台上種滿了花,昨天夜色太晚,今天他才發現露台角落裏長著好幾株白色的風信子。


    林鏡有些疑惑:“這些花是從主星基地移植過來的嗎?”


    花球碩大,花香濃鬱,還給他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應該是的。”徐挽之:“普通的風信子也不可能在菲爾納星正常生長。”


    林鏡點點頭,坐下後,吃了口麵包喝牛奶問道:“你等下要去實驗室嗎?”


    徐挽之修長的手指握著玻璃杯,淡淡說:“不去,陪你。”


    林鏡差點被牛奶嗆到,一股負罪感湧上心頭,急忙勸他:“不用不用,徐挽之你忙你的。”他自己一個人可以到處逛。


    徐挽之頭也不抬,平靜說:“你在我無心工作。”


    林鏡:“......”行吧。負罪感更嚴重了。


    吃完早餐,徐挽之真的陪他去了綠洲外麵。菲爾納星是一顆沙漠行星,城市之間隻有空軌,每日電台的天氣預報的首要任務都是預報沙塵暴。離綠洲最近的城市,是菲爾納星的主城“羅德”。羅德城四周有牆壁一樣的淡紅色屏障,進入城區,抬起頭天空都是那種晚霞未散的燥熱。這裏發展非常落後,最高的大樓也隻有十幾米,在裏麵依舊能顯目地看到那座黑塔。


    今天似乎是羅德的一個節日,街上特別熱鬧,女孩子們穿著背心熱褲,結伴行走。


    一輛放著歡快搖滾的音樂車從頭行到尾,彩色的泡泡飛了滿天。林鏡在海藍星很少看到這種全民狂歡的情況,一時間有些稀奇。


    好幾個女生朝他們這邊尖叫拋媚眼,而徐挽之對此完全視而不見,隻是握著他的手腕帶他往地下走。


    地下的溫度下降了很多。


    沿著電梯直下不知道多少米,等出來的時候,是一個燈火霓虹的地下城市。


    “這裏和上麵區別好大。”林鏡說。


    徐挽之解釋說:“羅德的地下是特殊區域。”


    特殊區域。


    林鏡看了下那些不輸發達行星的城市基礎設備,和街道上隨處可見的懸浮車,心想就是富人區吧。


    林鏡:“你要帶我去哪裏?”


    徐挽之:“帶你去看你感興趣的東西。”


    林鏡頗為好笑:“你知道我對什麽感興趣?”


    徐挽之也沒否認,“嗯”了聲。


    林鏡偏頭看他,憋著笑:“那你可太厲害了,我都不知道我現在想看什麽。”


    他來菲爾納星就是為了看他。對這裏的風景沒興趣,對這裏的美食也沒興趣。徐挽之能給他看什麽呢?


    抱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情,林鏡跟著他走近了特權區的中心處。


    這裏有一個地下城最高的的建築。進去後,場景和林鏡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一樓是個混亂奢靡的酒吧,燈光刺眼,歌曲嘈雜,徐挽之讓他先在角落坐下。


    在徐挽之離開的幾分鍾,林鏡感受到了來自全酒吧的注視打量,各種心思都有。不過他自小也算天之驕子,並沒有一點不適應。


    變換的燈光掠過無人注意的角落。一個染著紅色頭發的富家子弟,下巴朝林鏡那裏抬了抬,曖昧說:“看到那邊那個小美人沒,那腰線簡直了,掐起來一定很帶感。”他旁邊的黑t青年聞言翻個白眼:“那你敢去招惹嗎?”


    紅發青年嗤笑一聲,視線還是沒脫離林鏡的臉,貪婪說:“不敢招惹還不能腦子裏想想嗎。”


    黑t青年性取向正常,不屑嗤一聲,往後一靠,視線往左邊看去:“我覺得那邊那個女人才更符合我的目標。”


    “哪個?”


    “穿紅裙子那個。”


    酒吧左邊的角落位置,一張桌子隻坐著一個人。她穿著低胸的酒紅色長裙,黑色卷發直披身後,鎖骨之下是隱約可見誘人乳……溝。像一道深淵。女人在一個人喝酒,半明半暗的光影給她明豔的五官渡上層神秘奢靡的感覺。紅唇如血,勾的人心驚膽戰。


    青年心癢癢,攛掇:“你幫我去問問她的名字?”


    這回輪到紅發青年翻白眼:“她都來這好多天了,我早就知道了。”


    青年眼一亮:“那快告訴我,她叫什麽?”


    紅發青年思索一會兒:“好像叫,黛娜。”


    林鏡等了一會兒,徐挽之便出來了。


    後麵跟著個人。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金絲框眼鏡,黑發碧眸再和善的笑容也有點居心叵測的味道。


    反正林鏡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猜出他的身份應該是個政客。


    男人跟他作介紹,也驗證了他的猜測。


    “你就是挽之家那個小朋友,你好,我是布蘭特。”


    布蘭特?林鏡愣了愣,他沒來得及跟布蘭特打招呼,已經被徐挽之拽著手腕拉走了。


    後麵布蘭特的笑僵在臉上,摸著下巴,嘀咕:“護那麽緊幹什麽?我還會吃了他不成?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


    出去後林鏡還在驚訝:“那個人就是布蘭特?”


    徐挽之:“嗯。”


    林鏡:“他看起來好年輕。”


    徐挽之認真看了他一眼,裏麵淡淡的警告意味讓林鏡馬上住嘴,停止了所有關於布蘭特的話。


    想了想林鏡又沒忍住吐槽,“不是吧,你這都能吃醋。”


    徐挽之垂眸,意味不明輕笑一聲:“原來這是吃醋嗎?”


    林鏡問道:“不然呢?你以為是什麽?”


    徐挽之帶他出了地下室,進入機艦內,想了想說:“我以為是占有欲。”


    林鏡坐在副駕駛上:“占有欲就是吃醋的根源啊,你這麽理解也沒錯。”


    徐挽之說:“我好像接受不了你太過在意別人。”


    林鏡打開一瓶飲料,喝了一口笑:“太正常了,我也接受不了你在意別人多過我。”


    徐挽之手指搭在操作杆上,這個時候偏頭,視線若有所思看著他,眸色深沉遙遠,漆黑如永夜。


    林鏡被看的一愣,疑惑:“怎麽了。”


    徐挽之:“其實這種想法我很小就有了。”


    林鏡繼續愣住。


    徐挽之:“在基地,或者是那片風信子海。你跟我說外麵的世界說煙花,我最初的想法不是向往。我想的是,怎麽讓你視線裏隻有我。”


    他坐在駕駛座上,微笑:“你看,他們說的都沒錯,我比你想象的危險很多。”


    機艦停在空中。


    林鏡大腦慢慢回神,心中情緒如岩漿滾燙澆灌,他平靜回望,眼珠子清潤,輕聲說:“可是,我當時視線裏本來就隻有你啊。”


    徐挽之錯愕地抬頭,一貫清冷漠然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林鏡說:“跟你說煙花,是想和你一起去看。重點是和你一起不是煙花。”內心情感翻湧,他頓了頓,又說:“徐挽之,你是不是總覺得自己比我深情很多?”


    徐挽之微愣看著他。


    林鏡笑了一下,棕色的眼眸安靜又清澈,像山間泉水,澆灌過所有荒蕪的土壤。


    他想起那隻白色的蝴蝶。


    想起那些童話書上稚嫩的塗鴉。


    又想起那個踮起腳的親吻。


    “可是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徐挽之。”


    林鏡輕輕說:“是我先找到的你,是我先喜歡的你,是我先把你當成了全部的幻想,孤注一擲給了你我所有的熱情和愛。”


    說到這裏,他又笑了下,問道:“你猜我為什麽會喜歡開機甲?”


    空氣在這狹窄的車內似乎安靜下來。徐挽之視線似乎已經死死鎖在他身上,眼眶有一層猩紅冰冷的霧。


    林鏡眼眸彎起,多年如初溫柔:“因為我的小公主什麽都沒見過。他太可憐了。我想等我長大,一定要帶他去看盡外麵的世界。看城市,看山河,看煙花,以及,看...宇宙的最深處。”


    是啊。


    他最初的夢想,就是帶一個人看宇宙的深處。


    哪怕後麵記憶被清除,這個關於宇宙關於機甲的夢想也沒有消失。


    記得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父母都不理解,為什麽從小在基地長大的他會想要開機甲。


    實際上,林鏡自己都想不清楚原因。


    這個夢想出現的毫無征兆、莫名其妙。還沒想明白種子什麽時候出現,就已經在他心裏生根發芽,長出蒼天大樹來。


    不過,現在他知道了。


    種子啊,是被一隻蝴蝶帶來的。


    徐挽之睫毛劇烈顫抖,眼眶血紅一片。再也忍不住,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林鏡。


    林鏡感受著愛人失控的情緒,溫柔回應。


    他說完這些話。


    小時候那隻白色蝴蝶好像又出現在了視線裏。載著細碎的藍光,消失在長廊盡頭。


    徐挽之嗓音顫抖,失了一貫的理智,沙啞笑說:“林鏡,你這樣,我怕我真的會發瘋。”


    林鏡推推他,輕聲道:“先別發瘋了,你還沒帶我去看驚喜呢。”


    徐挽之低聲笑了一下:“好。”


    懸浮車起飛,穿過熱鬧的街市,破了紅色的屏障,直接往綠洲飛去。


    林鏡反應過來,“繞了一圈,原來你就是來羅德找布蘭特的啊。”


    徐挽之:“恩。”


    林鏡更好奇了:“所以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徐挽之說:“去看aurora。”


    林鏡在副駕駛座上差點驚地跳起,瞪大眼,聲音拔高好幾個調:“aurora?!”


    是他想的那個aurora嗎?


    徐挽之說:“嗯,它的初代版本。”


    林鏡呆了好一會兒後眼睛發光,難以置信:“真的?!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親眼見到它。你沒騙我?!”


    徐挽之無法不分心,有些無奈:“你這樣真的很幹擾駕駛。”


    林鏡覺得這話耳熟,突然想起了在舊日圖鑒第二次生物大滅絕時,徐挽之也說過類似的話。


    但那時徐挽之完全就是趁人之危,因為隻有他的精神力可以駕駛潛艇,林鏡逼不得已忍氣吞聲。


    現在就不一樣了,他精神力恢複至a了。雖然已經確定了情侶關係,可當初那種氣得咬牙切齒的感覺他一輩子不會忘。


    林鏡說:“那你讓位。”


    徐挽之疑惑看了眼他。


    林鏡:“那麽容易被幹擾駕駛,你太不合格了。”


    他忍著笑,做出了當初想做卻沒敢的事。拎開徐挽之,霸氣來一句:“退下,讓哥哥來。”


    這話當初是他暗自腦補的絕佳耍帥方式。但是擱現在效果卻不怎麽好。


    徐挽之笑了下,摟住林鏡的腰把他抱到了腿上,眸光微暗,在他耳邊低沉說:“好的,哥哥。”


    林鏡:“......”這是你喊哥哥該有的語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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