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著那片葉子在手裏,林鏡想了想還是丟掉了。他根本不會,吹出來也是魔音貫耳,還是別在陌生人麵前丟這個臉了吧。


    他用火柴點燃樹枝,湊近去看,看清楚了奠字下一行那一行細小的字。


    居然是一排數字“123456789”,這個棺材裏的人那麽有個性嗎,可12345689一看就不是標號啊?


    火光燃起的一刻,把懸崖壁照的發紅。


    絕壁縫隙裏長滿了青苔,棲息著一些小蟲子,被突然提升的熱度一刺激,發出悉悉響聲。


    濃霧和月色混濁詭譎,林鏡手指往棺材的下麵摸,看看還能不能摸到什麽其他的信息。


    結果摸著摸著,他感覺到坐著的棺材有點不對勁。一開始不明顯,隨後那種晃動感越來越大,扣撓的聲音由低至高。


    林鏡一愣,回頭和徐挽之四目相對:“他......好像活了。”


    徐挽之回視他:“恩。”


    林鏡:“......”什麽鬼!他也沒吹那什麽鬼葉子啊!怎麽棺材裏的活死人就開始動了。


    最開始隻是他們坐的棺材有動靜,隨後隔壁的棺材也鬧出了響聲,安靜的山上突然變得熱鬧起來。指甲在木板上滑動。拍擊、敲打,分貝刺耳,能感受一股很大力量在試圖推開棺材板。


    林鏡推著徐挽之:“趕緊走,你先上去!”


    徐挽之也幹脆:“行。”


    他下來的很輕鬆,上去也同樣輕鬆,借力往上跳了幾下就到了崖頂。


    林鏡伸手抓著繩子,卻沒有立刻往上走,懸在空中等了一會兒。


    從棺材上起身的一刻,“轟轟”棺材板被推開,一直長滿屍斑的手伸了出來。


    緊接著,林鏡看到了一張青白色的臉,是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是從棺材爬出來。女人渾身散發著腐屍的臭味,眼睛是兩個黑骷洞,死死盯著他。她臉上還布著血絲,像蛛網一樣。


    女人大叫一聲,想撲過來抓住他,但是似乎手臂不夠長,抓了個空。


    林鏡手腕收了下繩子,往上爬了點。


    從棺材裏爬出的女鬼很焦躁,火光映得臉上的血絲像是蠕動的長蟲,她動作滑稽的站了起來,女鬼的腳上穿著一雙紅鞋子,腳腕上被一根紅繩勒著。這讓她整個人動作顯得十分笨拙。跌跌撞撞從棺材裏爬出來,就已經非常費力了。


    林鏡還欲多看一會兒,突然感覺一股力量在往下扯。低頭看,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這女鬼夠不著,但是繩子那麽長一路往下,邊上總有棺材裏的活死人是能碰到。就這麽停頓一會兒的功夫,他這根繩子上已經掛了兩個死滿身紅光的活死人。他們神情古怪凶殘,雙腳被捆在一起,就用手拖著身體前行。


    徐挽之在上麵給出提醒:“你再不上來,我們回去可能天要亮了。”


    “好。”林鏡也不多停留,該得到的信息也得到了,沒必要多呆。


    他雖然體能不錯,但是畢竟剛出院,而且這些活死人雖然被紅鞋子封印了惡靈的靈力,可變異後體力還是超普通人一截的。


    他差一點就被那老頭抓到了腿。


    最後徐挽之伸手拉了他一把後,林鏡站在崖頂往下看。血泱泱一片,整個山壁上的活死人不知道被什麽所驚動,都從棺材裏坐了起來。就他身後那根繩子上已經串了四五個。四肢匍匐,一個勁往上衝,瘋如惡犬。


    “火把給我!”


    徐挽之一愣,遞出了照明用的火把。


    林鏡用火把將繩子直接燒斷,然後從地上撿了一堆枯枝,一團巨大的燃燒的火瞬間成型。


    林鏡想也沒想,把它燃著的那頭直接朝第一個鬼怪臉上丟下去。


    “你.......”徐挽之在旁邊看都看懵了。


    林鏡解釋說說:“我怕它們跳上來。”


    徐挽之神情意味深長,然後笑了起來,“.......挺有意思的。”


    林鏡本以為他的火把扔下去頂多是勸退一下鬼怪,沒想到他像是把火丟進了汽油裏。


    山崖裏發出巨大的爆炸聲!


    熊熊火光把這片天空都照的通紅!


    也照著林鏡懵逼的臉。


    這是啥?


    崖底下,破碎暴躁的尖叫一聲接著一聲,萬鬼哭嚎,


    林鏡湊過去到了崖邊,一臉震驚。


    霧都仿佛成了可燃物,一片濃煙滾滾裏,他看到繩子上的火人,真的就是火人。跟自燃一樣,渾身包裹著烈焰,好多的鬼怪驚恐手忙腳亂地爬回來了棺材裏。冰冷的懸崖壁上也燃著火,綿延不絕。本來靜謐詭譎的山崖,一下子成了火海。濃煙滾滾,爆炸尖叫聲響起了一刻,林子外的黑牛似乎被驚動,嚇得兩腿直奔,卯著勁往林子外麵走。


    “......靠。”林鏡呆愣很久,罵出了一句髒話。他拉著徐挽之:“兄弟趕緊走,遠離案發現場,我們就當沒存在過這裏。”


    徐挽之若有所思,直接問他:“違規是不是很好玩,我看你做事好像都是逮著規矩踩。”


    林鏡心態有點崩:“並沒有。”


    他真的不是啊!第一天砍樹隻是為了救黃毛,現在放火隻是為了防止那個鬼跳上來,它離岸邊隻差那麽零點幾米啊。


    徐挽之卻是沒有管他的回答,笑說:“恩,我也覺得很好玩。”


    然後他們出了林子,發現牛也不見了。


    林鏡:“.......”


    好玩倒是挺好玩。


    就是疤哥的臉色有點難看。


    火是好火,所是好所。然而這一次他們要麵對的不止是暴怒的疤哥,還有暴怒的村長,已經一旁煽風點火幸災樂禍的馮浩中和懵逼的吃瓜隊友。


    派出所內非常熱鬧。他們回村的時候,疤哥就在村口守著。


    林鏡是那種很快能收拾好情緒的,心態也就崩了那麽一下下,坐在疤哥麵前,一臉誠懇和疑惑。裝足了一個“無辜路人”。


    疤哥手裏那把刀已經快要收不住了,氣得臉上的肉都在一抖一抖:“我上次讓你抄的那一千遍村規,你是抄進狗肚子裏去了嗎?!嚴禁山中放火,嚴禁濫砍亂筏,嚴禁獵殺動物,你昨天才砍了樹今天就又放了火!你下次是打算獵殺什麽啊!刀給你!你殺我怎麽樣?”


    林鏡下意識:“客氣客氣。”


    疤哥瞬間勃然大怒:“客氣?!你還跟我說客氣?”


    林鏡上次已經接受了疤哥的一通口水洗禮,這次專門換了個位置,然而疤哥還是隻逮著他噴,根本沒去找徐挽之麻煩。他受不了了,直接扯徐挽之衣服:“快點,你來解釋。”


    徐挽之心情不錯,慢悠悠:“解釋什麽?”


    林鏡:“解釋這火不是我們放的。”他跟疤哥可能有仇。


    徐挽之也挺配合:“火不是我們放的。”


    疤哥氣得聲音都高了一個調:“火不是你們放的!是它自己燃起來的嗎?!”


    馮浩中在旁邊陰陽怪氣:“說不定呢,這天雷地火擋不住啊。”


    黃毛一臉臥槽:“你有毛病吧,都是隊友,你現在落井下石有什麽意思。”


    馮浩中已經一掃一開始裝逼的風度,沒理黃毛,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笑的陰陽怪氣:“所長,你怎麽不問問他倆深更半夜去小樹林幹什麽呢?”


    黃毛:“.......”???


    馮浩中瘋了。


    疤哥說到這就來氣,怒罵:“是了!火不是你們放的!那你們大半夜出現在那裏幹什麽!去那裏看星星看月亮?”


    他大半夜出現在那裏真不是去放火,不過去掏人家祖宗棺材,好像也挺缺德。


    林鏡選擇閉嘴。


    疤哥火氣肺腑燃燒:“說啊!不是要解釋嗎!給你解釋的機會!不是去放火去幹什麽啊!”


    疤哥的怒火就沒有直衝徐挽之,他完全就是個看戲的。此時也是偏頭,笑著,安靜用眼神看林鏡,頗有點等著他解釋的意思。


    林鏡:“.......”


    疤哥唾沫橫飛:“說啊!去山頂幹什麽!”


    林鏡忍無可忍,給出個似是而非含含糊糊的答案:“去尋求點刺激。”


    恐怖的刺激。


    “哈哈哈哈——”馮浩中像是終於找到了他的把柄,張狂地笑出聲來:“看到沒,我就說他怎麽看起來弱唧唧得到了一堆線索,原來是大腿抱得好啊。”


    疤哥也是一口氣憋在喉嚨:“刺激?!你們兩個去山頂尋刺激?”


    徐挽之沒忍住,低頭輕笑出聲。


    林鏡:“.......”怎麽感覺解釋的有點歪。


    哪裏不對勁?他撓撓頭,很煩躁:“年輕人去找點刺激不過分吧。”這年頭找個恐怖的地方冒險不是很正常?還有多少人組隊去鬼屋住呢。


    所有人:“.......”


    黃毛:“.......”


    本來他可以很直,都怪馮浩中這個憨批一直煽風點火。


    村長的帕金森症從昨天開始就沒好過,人都氣瘋了。


    疤哥深深深深地呼了口氣:“行,刺激,刺激。”


    徐挽之善意地提醒一下林鏡:“你要不要好好解釋幾句?”


    林鏡:“啊?”


    村長已經氣得人要暈倒,聲音都在顫抖,虛弱地插入對話:“先別解釋這件事了!我的牛呢!我就想問我的牛呢!你們把我的牛弄去哪裏了!”


    疤哥和村長是兩兄弟,兄弟的麵子還是要照顧的。


    疤哥聞言努力把怒火壓下,深呼吸,維持平靜的表情,問他們:“牛呢,你們放哪了。”


    林鏡提到這點就有點心虛了:“係在樹林外麵。”


    村長:“樹林外麵那你們怎麽不帶回來!”


    林鏡:“呃,進去的時候係在外麵,出來就沒有!”


    村長看樣子站起來,想上去找林鏡拚命,黃毛見狀終於仗義了一回兒,豁出命去抱著村長的腰把他拖住:“別別別!村長別衝動,衝動是魔鬼!”


    疤哥也麵色猙獰:“我不想聽這些!我就想聽牛呢?牛呢?!”


    他能說是火光和鬼的尖叫聲把牛嚇跑了嗎,他當然不能了啊!


    林鏡捂住額頭,語氣有點自暴自棄:“......牛......牛被偷了。”


    他這句話像是炸彈,徹底惹怒了疤哥,整個派出所內安靜了一秒,爆發出疤哥快要把瓦塊震下來的怒吼——


    “所以你們騎牛去偷情!出來發現牛被偷了?!!”


    疤哥氣到裂開了。


    林鏡一臉蒙逼:“???”


    眾人全部震驚:“........”


    徐挽之也忍不住,一手扶著額頭,別過頭悶聲笑起來。他聲音有點啞,聽起來就有點低低的磁性。


    林鏡:“所長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疤哥站起來,身軀如山,怒意磅礴。就在林鏡難得慌亂想要為自己正名時,疤哥從書櫃上扔出了一本《古代愛情故事》,氣得語無倫次:“他娘的他娘的,不用抄村規了,你們給我在這裏把這個抄一遍!他娘的他娘的,多少年了,老子就沒見過像你那麽無法無天的小基佬!”


    不抄村規抄這個.......抄《古代愛情故事》?


    是為了幫他糾正性取向???


    同樣風評被害的徐挽之還在笑,手臂擋著側臉,肩膀堵在抖動。


    看戲看到自己身上他居然還笑得出?!


    一屋子的人奇異的視線都在自己身上。


    驚訝的,複雜的,懵逼的,得意的。


    林鏡......林鏡崩潰地拿手擋住了臉。


    行吧,小問題,反正出了遊戲誰都不認識。


    疤哥怒氣衝衝走了,村長一個人蒼老了十歲,步伐踉蹌出去找牛,前來吃瓜的一群隊友也各懷複雜心情離場。


    隻剩下徐挽之和林鏡,又在老地方受罰。


    林鏡抄的筆鋒都帶著殺氣:“這遊戲裏的np什麽亂七八糟的思想。”不愧是有八個男人的人嗎?氣死他了氣死他了。


    他遷怒到了徐挽之頭上,按捺住火氣:“你什麽感受?居然還笑的出來?”


    徐挽之望向他,坦然答道:“就是覺得神奇。”


    “神奇?”


    徐挽之點頭,雲淡風輕說:“我本來進遊戲就是想看戲,睡一覺結束的。沒想到.......”他話語一頓,慢悠悠戲謔:“看戲看出個男朋友來。”


    林鏡:“.......”見鬼的男朋友,你去給疤哥當第九個男人吧。


    林鏡:“哦。”


    徐挽之想到剛才的情況又低頭笑了一聲,散漫慵懶的眼神泛笑意。他擱下筆,眼角的淚痣似乎都溫柔起來,偏頭問林鏡:“男朋友,你想贏嗎。”


    林鏡鬱悶:“這不廢話嗎,不想贏我那麽費力幹什麽。還有研究院是不是搞針對,我0分為什麽匹配這種局。”他回答完才反應徐挽之喊的是‘男朋友’,心態崩潰地:“行了行了,別喊了,名聲已經壞了,夠難受了。”


    徐挽之點頭。現在他身上遊離冷淡的感覺散了,說話也真實起來。他半開玩笑,嗓音冷淡:“其實不是我不想認真,隻是認真起來你們的遊戲難度可能會加大。”而且不止一點點。


    林鏡想了想馮浩中,這個專門搞他心態的隊友,終於有一次成功把他心態搞差了。


    “沒事,我已經在負重訓練了。”


    徐挽之看了眼窗外,窗戶上爬這紅色半枯萎的爬山虎,如一個個嬰兒手掌。


    他收回視線,說:“不,你那麽想贏,我還是繼續睡覺吧。”


    林鏡:“.......”


    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把睡覺混分說的那麽大義凜然的。


    《古代愛情故事》的第一個小故事是褒姒的。


    林鏡邊抄邊吐槽:“就疤哥給的這玩意能糾正性取向?一個昏君因為一個女人亡國,色字頭上一把刀,男的看了得恐女好不好?神奇!”


    徐挽之屈尊紆貴地也在抄,抄到一半似乎有些疑惑:“她為什麽會笑?”


    林鏡:“誰?”


    徐挽之:“褒姒。”


    林鏡心情鬱悶,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懨懨地:“鬼知道啊,這就是愛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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