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森林響起黃毛驚恐的尖叫。


    本來還在迷霧中摸索著前行的眾人都愣住了。


    希希顫聲:“黃毛?不對啊,他剛剛還在我們身邊的。”


    眾人停下了腳步。


    馮浩中強裝鎮定:“我們昨天差不多也是走到這個地方就出現了幻聽,小心點,可能是假的。”


    希希臉色煞白:“假的?”


    霧太濃了,隱隱約約隻能看到林深處蒼天大樹的輪廓,光線被某些顆粒散射,在上方形成一種極光,藍、綠淡去隻剩紅光籠罩,如覆蓋一層血色。


    尖叫過後就沒有了後續,緊接著響起的是咀嚼的聲音,像是幼齒動物啃噬食物,嚓嚓嚓,聽的所有人頭皮發麻。


    “啊!”希希大叫一聲,抓住了小絮的手。


    林鏡這兩天聽的最多就是黃毛的逼逼叨叨,對他的聲音別提多熟悉了,看了眼前方說道:“不是假的。”


    希希聲音顫抖:“不是假的,那他......我們要去救他嗎?”


    一行人深入詭異的森林,隊友突然失蹤了一個,無疑是加大了壓力和恐懼。


    馮浩中臉色猙獰,罵了聲:“廢物。”


    林鏡對黃毛還是有點盟友之情的,看眾人都在猶豫,直言道:“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你們繼續往前走吧。”


    徐挽之看他一眼,道:“我跟著你。”


    林鏡一愣,隨即笑了:“恩,謝謝。”


    林鏡又對馮浩中道:“借個東西。”


    進深林,大家也都是帶了武器的,除了黃毛怕鬼偷了村長家的大蒜,其他人帶的東西都很齊全。鋤頭、木棍、斧頭,甚至砍刀。馮浩中臉色很難看,不情不願地把斧頭給了他。


    森林霧氣很大,不過林鏡聽聲音也能辨別大概方向。


    聲音從東邊傳來。


    咀嚼的聲音隻響了一會兒就消失了,停頓幾秒後,是重物被拖著行走的聲音,布料摩擦過樹幹發出簌簌聲。


    往東邊走,霧氣濃度漸漸下降。


    林鏡唯一帶的東西是手電筒,打開的一刻,黃色的光瞬間穿行過濃霧,在森林塵埃的影響下,形成了一條筆直的光道。在光怪陸離的森林,有一種詭麗的美感。


    林鏡走著,鼻子聞到了一股濃烈腥臭血的味道。


    “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他走路小心翼翼,生怕撞到樹。


    徐挽之倒是視力很好,絲毫不受大霧影響的樣子道:“恩,這裏大概死了很多人。”


    “.......”


    林鏡一直覺得自己心大,現在發現比起徐挽之,他真是小巫見大巫。


    霧開始變淡了,氣味也越來越濃。


    他拿著手電筒,照著地上,起先地上還是落葉蘑菇青苔,後麵變成了一片紅褐色的土地。泥土非常軟且濕潤,踩下去,仿佛還能壓出紅色的水來。


    這片地彌漫這一股極其令人作嘔的味道。


    林鏡偏頭看周圍,喬木巨大,遮天蔽日,隻有零星幾道的光落下來,大部分地方都是黑暗。


    他拿手電筒到處照了照,都是灌木、岩石。


    林鏡:“這氣味......是哪裏來的呢。”


    他往前麵走。


    徐挽之在後麵停下腳步,低頭看了自己手腕上的紅繩一眼。進入這裏,猩紅的繩子極度興奮,像條細細的蛇般扭動起來。如果不是被那顆佛珠鎮壓,估計能鑽進他的皮膚裏。


    林鏡聞著味道,走到了一棵樹前,確認這裏是味道最濃的地方。


    他用手指摸上了粗糙的樹皮:“之前聽到的那聲音,倒像是人被拖著往樹上走。”


    他心神一動。


    開了手電筒,抬頭往樹上照去。


    林鏡瞳孔一縮。


    手電筒的光照亮一張慘白的臉,雙目無神呆滯,果然就是黃毛。


    他現在被掛在樹上,兩隻手臂和枝幹綁在一起。


    在他旁邊上是一個血嬰,遠看像是一坨紅的白的模糊血肉,裹在一層膜裏,肚子上扯出一根通紅腸子似的東西,連著不知道什麽地方。血嬰坐在樹枝上,用牙齒在啃樹,聲音非常細微,卻也十足驚悚。


    林鏡深呼口氣,把手電筒交給旁邊走過來看戲的徐挽之。


    “幫我拿一下。”


    徐挽之接過電筒,疑惑道:“你想到樹上去?”


    林鏡:“不了,我剛出院不宜做劇烈運動。”而且這樹一點都不好爬,除非他能一跳七八米高。


    徐挽之:“哦。”


    林鏡兩手握起了斧頭:“不過我們可以把樹砍了,這樣人就自然而然下來了。”


    徐挽之慢吞吞道:“也行。”


    林鏡拿起斧頭,卯足力氣就往樹上狠狠地砍了一下。


    斧刃砍進樹,卻不是那種碰到木質硬物的感覺,更像砍進軟爛的腐肉裏,“噗滋”一聲,黑紅色的血從樹的身體裏冒了出來。


    林鏡一愣。下一刻,他耳邊忽然想起了尖銳淒厲的嬰兒叫聲。樹上的血嬰發狂,拋棄了正在進食的獵物,四肢攀爬在樹幹上就朝他們撲過來。


    林鏡也看清了它肚子上的那根東西,不是腸子,是臍帶,連著樹頂端,一路蜿蜒下來。


    林鏡深呼口氣。沒有理那血嬰,手裏的斧頭又重重地砍了下去。


    這樹像是人的血肉做的,噗呲噗呲冒出鮮血來,根本不用什麽力氣就能把它砍斷。


    哢哢哢,樹徹底倒下的時候,爬到一半的血嬰驟然爆發淒厲的哭聲。它肚子上那根臍帶突然開始幹癟,如同養分被阻,整個身體趴在樹上,肉爛成一灘。死前兩個黑魆魆的窟窿死死盯著他。


    血嬰刺耳的聲波似乎喚醒了這座森林。


    各種哭聲此起彼伏響了起來,尖銳得能刺穿人的耳膜。從其他的的樹上,也慢慢爬出來一些猴子似的怪物,通身血紅,看身形都是些被扒了皮的幼崽。


    徐挽之眨了下眼:“你好像惹了什麽不該惹的東西。”


    林鏡扯了下嘴角,走過去,接住了從樹上掉下來的黃毛,黃毛估計是被嚇暈了。


    林鏡探了探鼻息,確定他還活著後,又是捏人中又是拍臉,把他搞醒了。


    黃毛慢悠悠轉醒,睜開眼看到林鏡,空白的大腦稍稍轉了會兒:“林哥?”


    林鏡拍了拍他的臉:“清醒了沒,快起來,我們可能要逃命了。”


    黃毛:“哦哦,逃命——啊啊?逃命?!”


    他一下子直坐起來。


    然後就看到了四麵八方從樹上緩慢爬下來的血紅鬼怪。


    “.......”黃毛白眼一翻,差點又要暈過去。


    林鏡拎著他的後領把他拽了起來。


    “啊啊啊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啊!兩次都是靈異副本!艸我最怕鬼啊啊啊!”


    黃毛幾乎是發揮了這輩子的運動潛力,臉都吼得猙獰變形了。


    林鏡被吵得想捂住他的嘴。


    他們又跑進了霧氣漸濃的地方。


    這裏安靜的像一座墳地。黃毛一到這裏就虛,他越跑越覺得胸悶氣短,兩腿發酸,想休息一下,氣喘籲籲:“唉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你怎麽那麽廢啊,我帶你。”


    在他前麵的林鏡忍無可忍,停下來,朝他伸出手。


    黃毛感動的要哭了:“林哥,出去你這個兄弟我認定了。”


    他剛想伸去牽。


    “笨蛋。”


    青年淡淡的聲音從另一邊傳出來。


    突然一把斧頭橫空出現,把朝他伸出的那隻手從小臂處一刀砍斷,黑色的血一下子濺到臉上。


    黃毛手僵直在空中,整個人嚇傻了。


    霧中又走出來一個林鏡,彎身把掉到地上的那一截手臂裝進了一塊紅布裏包著,平靜笑說:“哪怕是騙傻子,也不能用同一招啊。”


    “.......”黃毛腦子已經被嚇飛了,但頭發絲還是覺得有被內涵。


    斷了條胳膊的“林鏡”在霧中沉默不言,“他”身體跟霧一樣飄忽不定,不一會兒,一個麵無表情的女孩出現在他們前麵。


    麻花辮,上身灰色短褂,下身寬鬆藍色長褲,她另隻手捂著斷臂,堵住源源不斷的黑血。女孩臉色灰青,眼睛黑得沒有一點光澤,靜靜看著林鏡,不像是怨恨,也不像是貪婪。像是一個初次見一個陌生人,麻木審視。


    黃毛終於找回了理智,哆哆嗦嗦,躲到了林鏡的身後。林鏡拿紅布包著那條斷臂,半彎下腰,勾唇,和這個小女孩打交道:“小妹妹,我們來做筆交易如何?”


    女孩看了他很久,卻沒有理他,霧氣一卷的功夫,人就沒影了。


    黃毛想問什麽,剛欲開口,林鏡已經把手裏被紅布包著的斷臂給了黃毛,“拿著,閉嘴。”


    “臥槽!”黃毛接了個燙手山芋,整個人都要死了。


    林鏡搞定那個小女孩後,對這森林裏的其他東西就不是很在意了。


    萬幸那地方樹上的鬼東西被一根臍帶扯著,不能追太遠。


    等到徐挽之也出來,林鏡開著他的手電筒說:“行了,我們出去吧,就在林子外麵等他們。”


    徐挽之神情有點奇怪。


    徐挽之問:“你到這裏就是為了砍樹?”


    林鏡想否認,可回憶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隻能摸摸鼻子:“好像是。”


    徐挽之:“既然是砍樹,為什麽不全部砍了?”


    砍不過來啊。但是林鏡開玩笑似的:“全砍了,我怕疤哥請我喝茶。”


    然而一語成讖。


    說曹操曹操就到。


    出了森林,疤哥果然就在那裏等著他。


    疤哥整個人怒火中燒,眼睛裏可以噴出火來,看樣子能吃人。


    林鏡:“......”


    徐挽之倒是輕笑了一聲。


    他一直都是厭倦冷淡遊離在外看戲的狀態,現在倒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漫不經心說:“他好像還是要請你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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