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清溪鎮起了薄薄的霧氣,遠處的山林隱藏在霧氣中,影影綽綽。


    小鎮從五點便開始熱鬧起來,遠處最大的一條街上敲鑼打鼓,酒店的人也早早出了門,按照節目組的安排開始行動。


    盛玉柯臨走前,可憐兮兮看了祁禹秋一眼,等祁禹秋朝他擺手,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攝影師已經開始拍攝,林亦笑著對祁禹秋道:“盛哥和祁哥的關係真好啊。”


    祁禹秋看了他一眼,道:“剛一起拍完戲嘛。”


    程思雲是個長相明豔的小姑娘,性格也十分開朗,她站在酒店門口左右張望,道:“咱是不是也要出發啦?是要自己去找人嗎?”


    林亦搖頭:“不知道,真要找,我們去紙紮店問問他們能不能教。”


    此時一個帶著眼鏡,瘦瘦的青年跑過來,氣喘籲籲的在他們三人麵前站定,有些靦腆的笑道:“你們好,我叫陶江,是清溪鎮文宣隊的,我帶你們去找鎮上的老藝人學習紙紮。”


    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推推眼鏡。


    程思雲跳到陶江身邊,微歪著頭笑嘻嘻道:“那謝謝陶哥,我們正發愁去哪兒找人呢。”


    陶江立馬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不、不客氣,本來就是我該做的工作。”


    程思雲哈哈笑了起來,張揚的樣子越發的明豔,讓陶江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麻煩陶哥了,那我們現在出發吧。”林亦溫和笑道。


    陶江趕緊點頭:“好、好,這就出發。”


    四人身後跟著幾個工作人員,朝今天的目的地步行。


    清溪鎮是一座保存還算完好的古鎮,處處可見小橋流水,白牆黑瓦,隨意一眼便是一副美麗的風景畫。


    陶江在鏡頭前有些放不開,但是還是盡職盡責的給三人講解小鎮的風景和紙紮文化。


    程思雲跟在陶江身邊聽得一臉認真,林亦也時不時搭話問上一兩句,隻有祁禹秋一臉閑適,東看看西瞧瞧,還拿出手機拍幾張照片留念。


    林亦發現祁禹秋幾乎不說話,主動把話丟給他,指著前方道:“祁哥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人在唱歌?”


    所有人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座破舊的院子在周圍整整齊齊的院落中十分顯眼,而院子裏確實傳出了奇怪的聲音。


    不像唱歌,倒像是在念經。


    “有點滲人,要繞過去嗎?”程思雲抖了一下道。


    林亦看向陶江,陶江推推眼鏡,為難道:“這,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本來也能從另一條路走,可是那邊今天因為紙紮節封鎖了……”


    幾人正說著,院子搖搖欲墜的門突然倒下,幾個穿著青色道袍的人被推了出來,緊接著一個年輕人舉著鐵鍬從門裏走出來,惡狠狠的拍向其中一個老道士。


    兩個年輕道士沒有糾纏,扶著老道士灰頭土臉的快步離開了


    “哎,怎麽打人啊!”林亦和程思雲俱是一驚。


    陶江有些尷尬道:“可能是價錢沒談好吧……這邊家裏人去世都要找道士來家裏的。”


    “那、那我們繼續走吧。”陶江有些無措的看了一眼攝影師。


    林亦笑道:“放心,到時候這些鏡頭會剪掉的。”


    陶江鬆了口氣,笑笑道:“好,謝謝。”


    路過那座院子,裏麵走出一個穿著灰色背心的大漢正把破舊的門扶起來,見到一行人和身後的攝影師,嗤笑了一下,轉身回屋裏了。


    “這院子已經沒法住人了吧?”程思雲悄悄往裏麵看了一眼,小聲道。


    陶江也有些疑惑道:“我記得這院子確實是好久沒人住了,好像這家人早就搬到大城市去了,可能這是又回老家了吧。”


    院子裏傳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接著剛剛那大漢抬著一人高的東西走出來,本來就十分好奇的程思雲回頭看著這一幕,悄悄伸手拉了拉祁禹秋。


    “你們看,那是什麽?”


    祁禹秋回頭,那東西被灰色的紗蓋著,大漢把它安置在門口,直起腰往這邊看了一眼,臉上露出嘲弄的笑,接著便揚手拉開了紗布。


    一隻白色的鳳凰躍入眾人眼簾,它全身的“羽毛”潔白無瑕,隨著微風輕輕飄動,仿佛下一秒便要展翅離去。


    “哇~”程思雲長大了嘴巴,他們昨天也查了有關清溪紙紮的資料,搜出來的圖片雖然也十分逼真,比外麵的紙紮作品要精細很多,但是沒有一個能比得過眼前這隻鳳凰。


    攝影師趕緊調轉鏡頭,給了鳳凰一個特寫。


    祁禹秋微眯著眼看向那個男人,男人朝眾人比了個手勢,十分不屑的哼笑一聲,便進院子了。


    林亦看向陶江:“陶哥,你們這裏的人手可真巧。”


    程思雲也笑嘻嘻道:“那我們今天要去拜師的老人,是清溪手藝最好的,他那裏肯定有更好看的作品,我們快走吧!”


    陶江哂笑著應聲,帶著眾人離開了這裏。


    走了十幾分鍾,一行人來到一座十分氣派的院子前,和其他的院落相比,這戶人家明顯要講究許多,一磚一瓦都嚴格遵守舊製,連門都多了幾分嚴肅的氣息。


    陶江上前去敲門,等了好大一會兒,門才打開,穿著對襟短褂的年輕人不冷不熱的看了一眼陶江,稍稍拉開門,抬下巴示意他們進去。


    陶江尷尬的看了祁禹秋等人一眼,程思雲和林亦倒是毫無情緒,程思雲笑嘻嘻的和開門的年輕人打了個招呼,年輕女孩,特別是可愛的年輕女孩,比陶江討喜多了,年輕人立刻緩和了臉色,朝程思雲笑了笑。


    祁禹秋最後一個進去,他站在門檻前,抬頭看了一眼門框上懸著的一個木製麒麟獸,道:“你們這鎮門獸該摘下來了。”


    年輕人臉色瞬間沉下來,陰狠狠的看著祁禹秋,似乎下一秒就要揚手打人了。


    陶江趕緊過來攔在二人中間,結結巴巴道:“韓翔,他們是外地人,你別那啥。”


    被稱作韓翔的年輕人冷哼一聲,才讓開了身子。


    走進院子裏,一條長長的龍形骨架盤旋在地上,不少人在骨架四周忙得熱火朝天。


    節目組的人進來後,院子裏不少人忙於手裏的活,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尷尬之下,陶江便開始自己解說起來。


    “紙紮一共有十四道工序,其中紮製骨架是最重要的,這條龍都是胡老師自己一點一點紮出來的,從來不讓被人插手,連他最得意的大弟子都不然碰呢。”陶江指著一個花白胡子的老人道,“這就是我們清溪鎮現在輩分最大的紙紮工藝傳承人,胡九河胡老師。”


    他帶著祁禹秋三人走向胡老師,湊到他身邊小聲道:“胡老師,這就是我們主任昨天和你說的,要來學紙紮的三個年輕人。”


    胡老師放下手裏的竹篾子,抬眼看了陶江一眼,冷聲道:“我這裏最有天賦的徒弟,也要給我刮一年篾條才能上手,他們來這裏幹什麽?逗樂嗎?”


    陶江傻眼了,他們主任明明說了,已經和胡老師商量好了啊,怎麽還突然反悔了呢。


    林亦和程思雲都十分尷尬的看著陶江,他又硬著頭皮道:“他們主要是來宣傳咱們清溪紙紮的……就、不用這麽嚴格了吧?”


    “哼,那你們去別處吧,我這裏隻收真想學手藝的徒弟。”胡九河冷哼一聲道,他旁邊的老人也跟著嗤笑。


    陶江又回頭看了一眼攝影師,林亦朝他安撫的笑了笑,走到胡九河身邊道:“老師,您如果忙,可以讓您的小徒弟指點指點我們,我們會努力做好的。”


    “小師弟很忙,沒時間。”胡九河還沒開口,他旁邊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便嘲諷道,“朽木不可雕,沒天賦的人努力一天能幹什麽?能累得多吃兩碗飯?”


    林亦深吸一口氣,才忍住爆粗口的衝動,他本以為這些節目組都安排好了,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


    胡九河又抬頭看著幾人:“我勸你們趕緊走,這有什麽好拍的?不去拍外麵的紙紮節,找我一個老頭子,沒意思。”


    “紙紮節也別拍了,趕緊離開清溪鎮,天天整些有的沒的,我們這裏不歡迎你們。”又有人開口道。


    祁禹秋圍著那條龍溜溜達達走了一圈,走到胡九河身後,彎下腰看著他手裏的篾條道:“你這紙紮,缺了一個步驟,是死的啊。”


    胡九河猛然抬頭看著他,眼睛裏射出精光,沉聲道:“你胡說什麽?”


    “你比我內行,我是不是胡說,你最清楚不是嗎?”祁禹秋輕笑。


    “本就是紙糊的東西,哪來的活的死的,小夥子,你小小年紀就腦子不好使,我勸你還是早點離開清溪鎮比較好。”祁禹秋的話並沒有讓胡九河再次情緒外露,他又低下頭繼續手裏的工作。


    祁禹秋歎氣道:“今天任務完成,我們明天就能走,完不成嘛,那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離開了。”


    “胡老師,你這麽不想讓我們留下來,就教教我們唄。”


    林亦有些擔憂的看著祁禹秋,欲言又止,這些人脾氣差的要死,好聲好氣求他們還被陰陽怪氣,祁禹秋說這種話豈不是要被罵死。哪知道胡九河冷哼一聲,看了祁禹秋一眼,起身往身後的堂屋走去。


    “我隻給你們一次機會,別耽誤我時間。”


    院子裏的人都驚訝的看著自家師傅,他們師傅對祁禹秋這種人,想來不給好臉,怎麽今天就破例了。


    祁禹秋意味深長的看著院子裏那頭已經半完工的龍,揮手招呼林亦和程思雲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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