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前,池影這想一出是一出的,殷沁也隻當是耳邊風,聽過就算了。今天也不知怎麽了,池影讓他等著,他還真就乖乖地在酒店房間裏等,心裏竟然還有些許期待。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池影才給他發消息:【準備好了,下樓】


    也沒說去哪裏,去幹什麽。


    殷沁看了看窗外,七點多的天已經全黑。夜空澄澈,點綴著幾顆星子。他身體疲憊,精神更頹喪。反正躺著也睡不著,他索性什麽都不問,套上外套下了樓,就算是出門散心也好。


    他從懶懶地從電梯裏走出來,一眼就看到站在酒店門口的池影。


    劇組的酒店是鎮子上最大最好的,但也還是很寒酸,前台大堂又小又寒磣,出去之後就是一條筆直的馬路。鎮子經濟不好,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小孩,有點勞動力的都在外麵打工,馬路上平時也見不著什麽車,池影那輛灰色的帕拉梅拉停在酒店門口,就顯得特別突兀。


    他站在車門邊,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酒店大堂。暮色裏,他披著一件淺駝色的風衣,黑色西褲裹著他修長筆直的腿,長發低低地束在腦後。起了夜風,便有發絲微微揚起。月華與燈光揉做一團,籠在他身上,融著一層淺淺的光。


    殷沁的腳步便滯了滯。池影這人真的是老天賞飯吃……大概出現在工地裏,都能讓亂而雜的場景美成一幅畫。


    與殷沁的視線碰上,池影的唇角便不由自主地向上翹起。他走到車後座,拉開門,淺抿著唇道:“走吧。”


    “去哪裏?”殷沁坐進駕駛座斜後側的位置,有些疑惑。他原本以為隻是在鎮子裏走一走散心,沒想到池影把車開出來了。


    池影關上車門,繞著車前身走到駕駛座外,也鑽進車裏,啟動發動機:“j市。有點遠,你可以在車上睡一覺。”


    x市在j市隔壁,坐鎮子上過去至少也要一個多小時,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出淩晨。殷沁自己倒是沒什麽,明天回家就能好好休息一陣,但池影接下來幾天的戲都排得很緊,明天上午他應該也有戲。


    他剛想說別去那麽遠的地方,帕拉梅拉的暴力馬達一啟動,就飆出老遠。


    ……池影這開車的風格,和他本人一點也不符。殷沁想起剛認識池影那會兒,他那張如同凍土的臉,以及冷得像是裝滿液態氮的眼睛,絕對不能讓人想到,他本人居然是這種性格。


    出了小鎮,車直接開上高速,就沒法再回頭。


    殷沁看著車窗外。高速上,路燈和樹木的影子重重疊疊,飛快地在他臉上掠過。車開得很快,但又開得平穩。後座座椅帶有按摩功能,車內放著輕音樂,像是夏日雨夜的雨點打在荷葉上,清新又好眠。殷沁在酒店床上躺了一天都沒睡著,現在反而有睡意漸漸卷上來。


    池影從後視鏡裏觀察著殷沁的反應,見他已閉上眼,微垂著頭,呼吸也均勻而平穩,池影才關掉音樂和按摩功能。


    殷沁是真的累,這一覺睡得沉,直到到地方了,車停下來,池影轉過身喊他起來時,他才揉著眼睛,醒得不情不願。


    “到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抓起手機,一看時間已經九點多,這一路竟然開了兩個小時。


    “嗯,走吧。”池影先走下車。


    殷沁懶懶地打著哈欠,也開了車門走出來。眼前是個白牆黑瓦的院落,樟樹常青,高大的樹冠上掛著玲瓏有致的紅色燈籠,四周錯落地擺滿盆栽和時令的鮮花。院落很大,池影的車停在樹下,並排停著的隻有另外兩輛豪車。這個古樸的院落看起來倒像是個私人停車場。


    再往院前看去,是一座三層的高大樓閣建築,飛簷翹壁,朱紅色琉璃瓦的房蓋,富麗堂皇。院落安靜,遠遠的有嘈雜沸騰的人聲傳來。


    殷沁拿出手機定位看了一眼,才知道這不是在j市,而是在j市下的x鎮上。難怪車開了兩個多小時。


    x鎮是個旅遊景點,一條並不寬的河道曲折蜿蜒地貫穿小鎮,岸邊到處都是古樸建築風格的民宿、小店和酒吧。平時還好,一到周末,鎮上的人流量就爆棚,都是周邊省市的人來鎮上過周末的。


    現在是周五晚上,還是九點多,正是夜生活正要熱鬧起來的時間。聽著遠處隱隱傳來的鼎沸人聲,殷沁就知道外邊有多熱鬧。


    大概池影是想讓他感受古鎮上的熱鬧,來衝散戲裏的沉重情緒吧。殷沁沒來過x鎮,既然人都來了他也挺想出去看看,但上回在大街上被粉絲認出來的事,給殷沁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他看著池影,有些為難:“要到外麵去嗎。”


    池影還沒回答,從院落的洞門處走過來一個長相甜美的女人,她穿著紅色的中式長旗袍,腦後梳著發髻,手中提著兩個紙袋。


    “池先生,您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女人將紙袋遞給池影,又對殷沁禮貌地笑著欠了欠身,沒多說一句話,又轉身離開。


    “換上衣服,戴上麵具。”池影將其中一個紙袋遞給殷沁,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池影安慰他,“不會被認出來的。”


    殷沁也不曉得池影的自信是從哪裏來,但他的目光真摯,語氣肯定,莫名地就有著讓人相信的力量。


    他打開紙袋,將裏麵疊得平整的衣服取出來。這是一套漢服,白色底青綠色滾邊的交領長衫,豆綠色的一片式下裙,裙上是雲紋和千紙鶴的刺繡,最外麵是一件淺棕色的刺繡披風。紙袋最裏麵還躺著一張白麵狐狸的麵具。


    殷沁發愣的功夫,池影已經脫了風衣,直接在襯衫外麵套上了漢服。淺金色的直領大襟長衫,從上到下墨綠色漸變的魚形刺繡百迭裙,最外麵是一件同色漸變的背後刺繡長褙子。池影穿的這一套在材質上要比殷沁輕薄許多,他人長得又好看,一穿上舉手投足間都是仙氣,卻戴了一張牛頭麵具。


    “噗——”那麵具牛鼻子上還有鼻環,殷沁看一眼就笑了出來。這樣的確不會被人認出來,大概隻會被別人當成是奇奇怪怪的人。


    池影給他準備的麵具,審美倒是挺在線。殷沁脫了外套丟進車裏,也直接在襯衫外麵套上漢服,把麵具戴在臉上,一邊調笑著“我是不是應該戴個馬頭的麵具,跟你湊一對啊”,一邊跟在池影身邊,走出院落的洞門,往前院走去。


    院前三層的樓閣建築是古鎮的地標建築,也是個私人會所性質的酒樓,並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進酒樓消費。樓內穿梭的服務員都穿著長旗袍,笑容甜美,身材窈窕。


    酒樓裏都是一個個的包廂,**性好又安靜,但越往前廳走,人聲就越盛。一到酒樓大門,古鎮的繁華夜景便一下撞進殷沁眼裏。


    夜幕星輝,十裏紅燈,青石板的長街上,一應是白牆黑瓦的古樸建築。小攤小販擺滿路邊,賣糖畫、泥人、麵具、小吃和各種紀念品,來旅遊或是度假的遊人穿梭其中,摩肩接踵。路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家漢服體驗店,供遊人租賃。


    穿著傳統服飾逛古鎮別有一番滋味,熙熙攘攘的路上,就有不少遊人穿著各種製式的漢服,一路拍照賞玩。也有一些人在路邊小攤上買了麵具,就直接戴在臉上。在別的地方,穿漢服出門可能會被人投以異樣的眼光,而在這裏,早已是司空見慣。


    “稍微逛一下,咱們就回去吧。”殷沁把狐狸麵具帶正,露出來的眼睛對著池影笑,“你明天上午有戲,別弄得太晚。”


    古鎮熱鬧,傳統與現代結合得完美,像是古今碰撞產生了時空裂縫,一切元素都能求同存異。這讓殷沁微微產生了時空錯亂之感,但他覺得這並不能讓他盡快從戲裏出來。他既演了連羽月,又演了素哀,這兩個人的故事和情感像是鐵線似的緊緊纏繞著他,讓他難受得喘不過氣。


    不過,他已經很感激池影了,為了能讓他感受到現實生活的人氣,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這份心意他記下了。


    殷沁正要跨過門檻,往酒樓外邊走,卻被池影拽住了手腕。


    “嗯?”殷沁歪著腦袋,“不是逛街嗎?”


    “是來給素哀和連羽月一個好結局。”


    “啊?”殷沁從狐狸麵具的眼洞裏看池影,但池影也戴著麵具,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雖然看不見,但想想就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應該是一臉認真。


    “你說,要怎麽給。”麵具下,殷沁笑了笑,倒是感興趣起來。


    “我是連羽月,你是素哀。”池影指著自己,又指向殷沁,頓了頓,隨後清了清嗓子,端著聲道,“先生這次來錢塘,還未見過錢塘的盛世夜景,未免會有遺憾。明夜長兄大婚,後日一早先生便要離開,也隻有今夜得空。不知先生可否賞臉,同我一遊錢塘夜景。”


    劇情裏,古道長亭外是兩人在劇變前最後的溫馨。長亭一去,再回到連家,就是悲劇的開端。


    身為演員的他們不能改變既定的劇情,但可以作為素哀和連羽月,給兩人一個好結局。殷沁立刻就明白了池影的意思,隻是不知道他究竟想給出一個什麽樣的結局。


    殷沁並不是會把主動權將給別人的性格,但今夜他卻特別想看池影到底想怎麽玩。


    池影迅速進入了角色,他也不能輸,殷沁來了興致,立刻也代入素哀,溫溫弱弱地笑道:“那便勞煩小羽了。”


    兩人前後腳跨出酒樓的門檻。


    劇組拍攝時,也有過長街的場景,找了不少群演來填充背景,製造繁華夜市的場景。拍攝時,人流的運動軌跡都是既定有序的,但實際上,在人流量極大的夜市裏,稍不注意,就會被人流衝散。


    剛走上石板路,殷沁就覺得自己隻是湍急河流中的一朵浪,隻能隨著波濤的大勢前行,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往哪裏走。


    混亂中,有人握住了他的掌心,暖融融的。


    “先生握好。人多,別走散了。”那人又在他耳旁道。


    池影……又或是連羽月的聲音溫柔又深情,像是在耳邊無限放大延長,殷沁仿佛再也聽不見周圍的嘈雜人聲。


    “嗯。”殷沁低下頭,輕輕應一聲,又回握了那雙溫暖的,指骨分明的手。


    大概這是素哀對連羽月的心情,帶著他的心裏也歡喜了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進萬人迷文後我股價暴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夜十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夜十六並收藏穿進萬人迷文後我股價暴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