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四月中旬,殷沁和池影的戲份拍攝已漸入尾聲。先前還暗地裏嘲笑池影演戲時收不住情緒,後腳殷沁自己翻了車。


    雪夜別離之後,素哀回了藥穀,連羽月跟隨族人回到錢塘連家。這一分別,便是兩年,各自杳無音訊。


    素哀的身體越來越弱,隻能在四季如春的藥穀中養著,半步也不踏足外界。除了身體每況愈下,他與以前並沒有差別,依舊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偶爾治病救人,過著閑散生活。但他的心似乎沒有以前靜了。


    他經常會在彈琴時想起連羽月,從而亂了琴音。不知道那小孩現在過得怎樣,明明說好隨時歡迎他來穀中作客,兩年間卻從未盼到他來,甚至連封風信都未曾有。實在過於在意,他偶爾也會差阿林外出打探。得知連羽月如今已掌管連家大小事務,他既欣慰又遺憾。


    連家業大,怕是那小孩更沒空在他臨死前來見他一麵了。


    冬去春來,又是四月,幾乎與世隔絕的藥穀突然來了風信。風信上有連羽月的神識印記,素哀欣喜地拆開,其中的內容卻是又官方又客套。


    連家長子一個月後將與另一個世家的嫡女成親,連家廣邀天下修士,來錢塘作客。新娘兩年多前曾在青梧被困於不期境界中,承素哀破陣救命之恩,如今大婚,便想請恩人為座上客。


    信中一句未提日常閑話,連羽月還特地強調,他是“代為邀請”。


    “代為邀請”這四個字看得素哀莫名一陣生氣,他索性閉眼不看,隨手將信箋揉成一團,往地上一扔。


    阿林端著藥進來,那團紙正巧骨碌碌地滾到他腳邊。他撿起來一看,期待地問素哀:“先生,咱們要去錢塘嗎?”


    素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阿林偶爾出穀,但要照顧素哀,也不能跑太遠。難得有出遠門的機會,他便攛掇素哀道:“先生近來精神好了許多,是該去外麵走走了。聽說錢塘四月風景可好了!”


    還想著“代為邀請”那四個字,素哀還在氣頭上,道:“怕是有人不想見到我們。”


    “啊?先生說誰呀?”


    “哼,要不是他長嫂求他來請我,這小白眼狼哪裏還會記得我。”素哀輕輕睜眼,接過湯藥一口口抿下。


    “哦哦,您說的是羽公子啊。”阿林恍然大悟,“可是,那天晚上不是先生自己把羽公子趕走的嘛?從來沒見先生這麽凶神惡煞過,我要是羽公子,可能都要當場哭了。”


    “凶神惡煞?”他當時這麽過分的嗎?他沒想要傷害連羽月,他隻是被連羽月突如其來的表白嚇住了。自己一個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不應該耽誤年輕人的前途,但他又不想跟連羽月說這些,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好,情急之下,才火速逃離了是非之地。


    “也沒那麽過分啦。”阿林歪頭想了想,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形容,“就感覺是先生把羽公子當成瘟神看,避之不及呢。”阿林不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實在是想出遠門,竭力幫連羽月說話,“所以阿林想,羽公子是怕更惹您生氣,讓您討厭,這兩年多才不來看您吧?”


    “……”素哀垂著眼,羽睫微顫,心下其實認同阿林說的話。


    那夜之後,他也挺後悔的。他不討厭連羽月,也不想讓連羽月覺得被他厭惡。他曾無數次想,如果連羽月來了消息,或是進穀拜見,他就當那晚的事未曾發生,他們之間還是即是師徒又是忘年交的關係。


    隻是一切未如他所願,兩年多裏,沒有任何來自連羽月的消息。


    心中知道係鈴的結握在他自己手中,長輩的尊嚴卻還是讓素哀開口道:“我不稀罕他來看我。”


    “那我們去看看羽公子吧!”阿林嘻皮笑臉地勸道,“先生其實也很想他的吧!不然也不會經常讓我出門打探了!”


    被一語戳中心事,素哀輕蹙長眉,拿起手中的空藥碗向阿林扔去。


    阿林雖是個凡人,在素哀教導下也是身手不凡。他一個轉身,手不沾碗,便將朝他飛過來的碗頂在頭上,繼而蹲在素哀輪椅邊,眼巴巴地求他:“先生,我們去錢塘吧!看您最近身體也好了很多,該出去轉轉了!”


    素哀近來精神氣色漸佳,旁人看來已是大好,說不定還能再活個百八十年,但隻有素哀自己知道,不過隻是回光返照。他的大限,半年內將至。


    他突然想去錢塘了。在臨死前,他想再看一眼連羽月。


    “你去收拾吧,這兩年你在穀裏也憋壞了。”素哀輕淺地笑著,拍了拍阿林的腦袋。


    阿林得令,想著終於能出遠門了!他高興得連頭頂的藥碗都沒摘,頂著個碗興高采烈地跳了出去。


    房間內隻留下素哀一人。斜陽西下,溫柔的光透過窗欞,鋪在素哀白皙到透明的皮膚上。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微垂著頭,闔上眼睛。房間裏越來越暗,素哀的背影也暮氣沉沉。


    “藥穀的戲過了,主要演員整理一下情緒,準備拍錢塘的戲!!”劉飛最期待錢塘部分的戲。


    這是連續幾場感情爆發的戲,劉飛越是期待就越是擔心。這部劇是殷沁的第一部 戲,從殷沁之前的表現來看,演技的確很穩。但劉飛一直覺得跟素哀這個角色有關。一方麵是殷沁的個人氣質與素哀相似,另一方麵,從開始到現在,素哀的情緒一直比較平穩,沒有大喜或是大悲的爆發戲。


    爆發戲最考驗演員演技,演員如果不能與劇本角色共情,也就不能讓在鏡頭前的觀眾有代入感。沒有代入感,看爆發戲隻會覺得尬。


    劉飛認可殷沁的演技和天賦,但也禁不住擔心起來。之前素哀和連羽月之間,可以說是曖昧,也可以說是亦師亦友的忘年交情,但接下來錢塘部分的幾場戲裏,幾乎全是感情戲。先糖後刀,小甜,大悲。


    “殷沁,好好整理一下素哀的情緒變化。”轉場時,劉飛特意提點了殷沁。


    殷沁點點頭,從輪椅上站起來時,神情有些傷感。即使素哀的外顯情緒並沒有多大起伏,但殷沁也是代入式來呈現這個角色的。這部戲拍到現在,他早就和素哀融為一體。尤其是這半個月與池影對戲以來,拍攝時間比休息時間多,他是素哀的時間要比是殷沁的時間還長。


    身為演員的殷沁,十分期待錢塘部分的感情爆發戲,而身為戲中的素哀,卻希望時間能在此刻停駐。


    大腦中兩種情感的劇烈衝突,讓殷沁有些迷茫。他晃了晃腦袋,深呼吸幾口氣,將自己調整成為因即將去見羽小友而暗自欣喜的素哀,不知前方已有深淵在凝望。


    下一場戲裏,殷沁的整體造型大致不變,他隻是換了另一身輕便些的戲服,就立刻回到片場。他回來時,池影也已經準備好了。助理站在他身後,幫他整理頭發和發冠,池影手持劇本念念有詞,注意力很是集中,沒看見殷沁過來。殷沁也就放心大膽地欣賞池影的新造型了。


    原書中,連羽月是攻,素哀是受,年下忘年戀的車,刺激。劇本裏沒有露骨的激情戲,但攻受定位還是按書裏寫的走。殷沁一直倔強地認為,從之前的妝造看,素哀和連羽月也沒有很明顯的攻受區別。別看脫了衣服的,池影的這張臉絕對是絕世美0好伐。但現在看池影的新造型,別說,還挺攻。


    這部份的戲,在時間線上是素哀與連羽月雪夜別離的兩年半之後。為了體現少年經過曆練後的成長感,池影的造型做了較大改變。原本高束的長發改為半散半束,同樣是代表連家的青綠色道袍,在材質和花紋上更穩重,配飾上也用了更為講究的金器玉件。妝容上,則更體現出池影五官的立體感,少年氣清減些許,趁出幾分沉穩和剛毅感來。


    素哀跟這樣的連羽月站在一起,馬上就體現出弱氣感來了。


    嘖,畢竟是佳佳老師,明明是同一個人,經過佳佳神之雙手的不同造型就是不一樣,殷沁想。反正就是不想承認池影這張臉的可塑性比他強啦!


    池影微低著頭,專心背著劇本,卻總覺得有一道視線一直盯著他看。他敏感地抬起頭,往那邊看去,又隻看到殷沁與身邊的工作人員有說有笑。


    這場裏有……有吻戲,但好像隻有他自己在意,殷沁看起來倒是完全無所謂的模樣。


    池影望著那道白發的身影,無意識地抿了抿嘴唇,喉結微微滾動。


    他轉過頭對助理道:“幫我拿一下漱口水。”


    天哪,都第四次了!助理無語,但又不敢說,隻好從包裏翻出漱口水遞給池影。


    池哥是不是有口臭啊?小助理想。但就算有口臭,也不至於這麽在意吧?這場裏的吻戲也就碰個嘴唇意思一下而已啊?劇本他確認過好幾遍了!沒看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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