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東輝酒店的小型宴會廳內,水晶吊燈光華璀璨,觥籌交錯的“咣咣”聲中,杯中美酒漾著優雅光澤。


    這場以春寒開機為名頭的晚宴,劇組反而並不是主角。除了春寒主創團隊,來的都是各大娛樂公司和出品、製作公司的負責人。穿著奢華禮服的人們輕舉酒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交換名片,或談論項目。


    圈內的消息靈通,各家娛樂公司都知道殷沁目前沒有簽約公司,也沒有意向公司。


    這個新人在向陽而生中是個大熱門選手。人氣雖高,但他退賽後前途未卜,各家娛樂公司之前都暫持觀望態度。如今見他一眼被劉飛相中拿下春寒中男二的角色,今天下午破了百萬的最高在線也再次昭示他平穩上升的人氣。各家娛樂公司的老板都想在今天晚宴上向他拋出橄欖枝。


    結果這新人連個經紀人都不帶,對誰都是禮貌微笑,誰敬他酒都不拒絕,平和又謙遜的模樣,卻在談起簽約公司時,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乍看之下來者不拒,竟是誰都沒能讓他鬆口。


    表麵上遊刃有餘,但和每個來接觸的人都談論相同的話題,殷沁也著實有些心累。簽了公司能得到更好的資源,同時也會受到製約,萬一自己的規劃和公司相左,起點再高都飛不起來。既然決定自己單幹,就更要重視圈內的人際關係,在場誰都不能得罪。


    好在他酒量不錯,一圈敬下來也就隻是紅了臉。他喝酒容易上臉,宴會廳帶暖色的燈光下,他的雙頰和眼尾都抹開了嫣紅。


    殷沁把空了的酒杯放到服務生的端盤上,去了宴會廳的角落。他想避開人群,等存在感稍微弱些後再退出酒會,卻不知自己已成為在場所有娛樂公司的目標。


    一位西裝革履的高大中年男人端著兩杯半滿的紅酒,筆直向他走來,神情桀驁。


    “在場那麽多公司,你一家都沒看上?”男人將其中一杯酒往殷沁手裏一塞,“你有什麽條件,說來我聽聽。”


    接著,他不等殷沁反應,便將手中酒杯碰了一下殷沁的,仰頭一飲而盡。接著,又用下巴示意殷沁,該他了。


    應酬中最煩的就是“以酒會友”的舊習,但殷沁隻是討厭,並不怵。他十幾歲就在各個劇組裏混了,搞不好人際關係就拿不到角色。自然,酒量也早就在一場場應酬中鍛煉出來。


    在這種級別的酒會中,相互祝酒是禮節必須,但酒杯裏也都隻有淺淺一層,並不會像這中年男人一樣,端著半滿的酒來敬。


    對方一臉戲謔地打量殷沁。見殷沁酒勁上了臉,連眼尾一周都暈著粉色,心道這大半杯酒下去,可就有好戲看了。


    殷沁迷離著眼,裝作手臂無力的樣子,軟軟地抬起酒杯。他正愁找不到借口離開酒會,就有人瞌睡送枕頭來。喝下這半杯酒,就裝做醉酒的樣子離開好了。


    玻璃杯剛碰到了唇,手中一空,酒杯被人抽了去。


    是誰這麽不開眼,這杯酒是他借機離開的借口!


    殷沁轉頭,隻見卓森一身深藍色的西裝站在他身邊,手中端著從他手裏搶過的酒杯。他漫不經心地輕輕晃著杯子,杯子裏深紅色的酒液便在杯壁抹過淺淺的一層暗紅。


    “你開的條件再好都簽不下他。”卓森抬著右邊唇角,衝中年男人笑得張揚,隨後端起酒杯,將半滿的紅酒一飲而盡。


    森藝娛樂在國內是娛樂經紀業的三巨頭之一,在場誰人不識卓森,連這場酒會中最受歡迎的趙歡歡都是森藝旗下。


    中年男人挑釁的表情變了變,立刻訕訕道:“原來簽了森藝,難怪了。”


    卓森將空了的酒杯倒過來晃了晃:“怎麽,張老板還要繼續敬酒嗎。”


    “不了不了,打擾。”中年男人的視線在卓森和殷沁之間來回遊移,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打擾打擾。”他立刻轉身,匆匆離開。


    森藝娛樂是厲害,老板卓森也的確在公關手段上有一套,但在圈子裏更具知名度的,是卓森的風流和花心。傳聞他男女通吃,和娛樂圈的幾個男女明星都有一腿。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殷沁看著中年男人匆匆離開的背影,有些無語。


    “誤會了不好嗎?”卓森順手將空酒杯放到路過服務員的端盤上,又抬起另一條手臂搭在殷沁肩膀上,轉過頭給了殷沁一個wink。


    殷沁握住卓森的小臂,將對方的手臂從自己肩膀上放下,又往外麵挪開一點距離:“還是不要誤會比較好吧。”


    卓森佯裝心痛的表情十分誇張:“心心你有沒有良心啊,我剛幫你擋了酒誒。”


    “哦好,謝謝卓總。”殷沁微笑,“那我等會兒也幫您擋一杯吧。”


    卓森又厚臉皮地靠過來:“也行,那其他人就會更加誤會我們的關係了。”


    殷沁:“……”


    大概是剛剛卓森替他擋酒的行為很男人,殷沁注意到現在卓森頭頂的k線圖開始上漲,漲速還不慢。但因為基數小,最後徘徊在1000**幣上下。


    殷沁對股票男的市場認識很充分。不能因為某隻股票的基數小就輕視。不停漲是很可怕的,想想池影就知道。昨天從家裏出發時,池影的股價隻有他哥的三分之一,現在已經超過殷燦了吧。


    想到池影,殷沁自然而然地環視了一圈宴會廳。從開場到現在已經快過去四十分鍾,都沒有見到池影的影子。


    “我先去轉轉,卓總隨意。”


    殷沁拉開和卓森的距離。他想去導演劉飛那邊道謝,沒想到卓森還是像塊膏藥似的貼了上來。


    “讓別人誤會不是挺好的嗎。”卓森跟殷沁並肩走著,時不時點頭跟周圍的熟人打招呼,“你不是不想簽公司。讓他們誤會你簽了森藝,這些人就不會來煩你了。”


    原來讓人“誤會”說的是這個。殷沁愣了愣,因為個人的主觀偏見誤會了卓森,這一點是他不對。


    卓森見殷沁表情有破綻,立刻油嘴滑舌地跟進,他用肩膀撞了撞殷沁:“當然,讓他們誤會點別的關係,我也很樂意。”


    殷沁微笑:“……”好的,不是偏見。


    他四下看了一圈,宴會廳內,劇組的幾名主創和演員都在和人交談著。不方便打擾他們,殷沁便想一個人偷偷溜回房間。


    他正要往門口走,宴會廳的大門同時打開,門口走進來一行三人。


    這幾人在酒會至中途才遲遲趕來,所有人都往大門口看去,卻在同一時間都噤了聲。


    走在中間的是一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似乎腿腳不便,拄著英式拐杖。池影和另一名稍年輕些的男人分別走在他的左右兩側。再後麵跟著小朱和幾名保鏢模樣的助理。


    酒會一下安靜得可怕,連低聲私語的聲音都沒有。


    中年人抬起手中拐杖,笑得慈祥:“大家隨意,隨意。”


    宴會廳裏這才又恢複幾人進來之前的聲音。


    “東道主來了啊,是東輝集團的董事長東耀,他右邊的是他家幼子東啟明。”卓森貼在殷沁耳邊輕聲道,“東耀是個大人物啊。”怕殷沁沒概念,他又貼心地做了類比,“不過和你們家比,還是差了點。對了,你暫時別回去了,省得被人背後說沒眼色。”他衝著殷沁耳朵裏吹了口氣。


    卓森這一口氣吹得殷沁耳廓發癢,他趕緊拉開和卓森的距離:“卓總就別跟著我了,不去結交一下這位大人物?”


    “應酬這種事要講究先後。”卓森用下巴示意宴會廳中央,“前麵那位還沒結束呢。”


    殷沁順著卓森的視線看去,那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宴會廳中央。


    服務生端上來三杯紅酒,東耀和東啟明先後端起了酒杯。


    “要說新一代的青年才俊,非池先生莫屬。”東耀帶著東啟明一起舉行酒杯,“東輝娛樂以後就由犬子接手了,還要請池先生要多多提攜。”


    春寒的出品方裏,東輝的投資幾乎占了50%,是影畫的兩倍,東耀作為長輩,態度也是很恭謙了。倒是東啟明,一臉的不屑都寫在臉上。


    酒會中,眾人還是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但注意力全都放在宴會廳中央的這三人身上。


    池影從不在應酬中喝酒,這是圈內人都知道的事。但東耀是長輩,又有些社會地位,現在的情況,跟平時圈內的應酬不太一樣。


    所有人都看著池影,殷沁也看著。


    池影酒精過敏很嚴重,隻要見過一次,就絕對不建議他沾一滴酒。


    卓森還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對殷沁道:“我還從來沒見過池影出醜,突然好期待啊~聽說他酒精過敏,不知道真假。”


    知情人士殷沁淡淡地笑了笑,表示“與我無關”。


    巨大奢華的水晶吊燈下,池影神色未變,從服務生手中拿過酒杯,然後遞到了身後小朱的手上。


    多數應酬中,都是鄭文鈞代酒,但今天他不在,也隻有小朱上。


    好在小朱對代酒這事也很熟練了,她端著酒杯上前,笑臉相迎:“東董,我們池哥向來滴酒不沾,就由我這個助理來代吧。”


    池影麵帶歉意地向東耀點了點頭。


    東耀沒說話,東啟明卻不樂意了,嘲諷道:“池哥出來應酬,怎麽還要女助理代酒啊。”


    小朱原本已經將酒杯放置唇邊,被東啟明這話說的,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進退兩難。


    池影輕蹙眉心,將酒杯從小朱手裏拿回來。


    以防今天必須要喝酒的情況,他帶抗敏藥,喝酒後也就是受些罪而已,他也還能忍。


    他抬了抬酒杯,正要飲下,手中酒杯被人抽去,同時又聽有人在他身邊說話,聲音禮貌又帶著幾分滲進心裏的甜意。


    “女助理不行的話,那就男助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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