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舟當然也看見了。


    這回高齊傷的是膝蓋,而且好像還有點嚴重。摔下去再站起來的時候,血流的比之前胳膊上的傷口多多了。


    他讓隊醫簡單處理包紮了一下,然後就繼續上場了。


    陸羽舟看著高齊在場上來去如風,他心裏有點不太好受。


    程梓的話讓他不得不麵對眼前這個現實,高齊所做的這些事情,還有他的心思明明白白擺在陸羽舟麵前的時候,他心裏湧起的第一感覺就是愧疚。


    陸羽舟心軟,他是為不能回應高齊心生愧疚,他注定不可能給高齊回應同等的感情,又何談說要給他一個機會呢?


    坦白說,高齊這樣子付出,這樣子拚盡全力的想要去贏,看著高齊受傷流血的那一幕,陸羽舟心裏壓力還是蠻大的。


    他本來就是個慫人,怕傷人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就會逃避躲開,高齊這個樣子,他看不下去,就真的有種想要轉身逃掉跑得越遠越好的衝動。


    程梓注意到了陸羽舟的沉默,他略一思忖,覺得自己可能是說的有點多了,就換了一種方式往回找補。


    “當然了,要說阿齊一定要贏,他做這些事情也不僅僅隻是為了你。他跟我說,看見你在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而且還做的這麽好,他也想在他擅長的領域發光發熱,他也希望像你一樣做出成績來。”


    程梓說到這裏,聲音低沉了一些,仿佛自語,“喜歡一個人的力量還是蠻強大的。這種力量能夠為了讓自己更好,為了讓自己配得上喜歡的人,會督促自己努力的去進步。哪怕沒有最後沒有結果,也會收獲一個比之前好的自己。”


    程梓越說,陸羽舟越有一種預感。


    他看著場上明顯n大占優勢的比分,心想,高齊贏了比賽拿到獎杯,要把獎杯給他。他懷疑,高齊要趁著這個他輝煌的時刻給他表白。


    程梓也怕自己說多了給陸羽舟壓力,反而壞了高齊的計劃和安排。程梓本意隻是想點一下陸羽舟,現在看火候差不多了,陸羽舟也心中有數,他就不再說話了。


    他重新關注著場內的比賽,不時伸手摩挲一下脖子上戴著的項鏈還有上頭的小墜子。


    程梓消停了,陸羽舟卻有點坐立難安。


    他本來心思還在比賽上的,聽了程梓的這些話,光顧著猜測高齊的行為去了,看比賽就明顯的心不在焉了。


    他在想他一會兒該怎麽辦,就完全沒有注意到左手邊的燕霖已經整個黑臉了。


    現場並不是那麽的安靜,相反,因為比賽過程一直很激烈,雙方隊員都很拚很用力,所以現場觀眾為各自喜歡的球隊不時呐喊助威的聲音還是很大的。兩支球隊都是客場比賽,兩方陣勢都還挺大的,加油助威聲在伯仲之間,場內氣氛也因此很熱烈。


    陸羽舟所在的內場區氣氛也是蠻熱烈的。這一片都是n大的人,n大比分目前領先,所以這邊的氣氛也很好,每個人都是很開心很高興的樣子。


    程梓說話的聲音不大,但為了在這樣的環境下讓陸羽舟聽清楚,他還是得用些力氣的。畢竟,程梓可不習慣跟陸羽舟頭抵頭咬著耳朵說悄悄話,他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隻不過是在說話的時候會略微朝著陸羽舟這邊偏下頭而已。


    比起場上的比賽,燕霖顯然更關注陸羽舟這邊的動靜。


    陸羽舟是坐在兩個人中間的。燕霖坐在陸羽舟的左手邊,程梓坐在陸羽舟的右手邊,程梓跟陸羽舟說話,也不是說悄悄話,燕霖隻要稍微偏頭就能聽見。


    內場區這邊的座位排與排之間的空隙還是挺大的,其他人都在關注場上的情況,沒人注意他們這裏,也就隻有燕霖聽到了程梓的話。


    燕霖剛聽到的還真是挺生氣的,他這裏八字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那邊就有人跟他搶上了?


    聽陸羽舟這個大學同學的意思,高齊這麽拚命,這是要拿著冠軍獎杯帶著一場勝利來跟陸羽舟表白啊。


    燕霖心裏不高興,程梓跟陸羽舟說著話,他就一直在觀察陸羽舟的神情,想看看陸羽舟究竟是個什麽態度。


    陸羽舟心不在焉的樣子,壓根就沒看見燕霖一直在偷看他。


    兩個人相處這麽久了,燕霖知道陸羽舟軟慫性子,更知道對於許多事情陸羽舟都有他自己的想法。隻是這小孩不太輕易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要是他真不想說的,怎麽問都沒用。


    燕霖一會兒想,要是這小孩真的喜歡高齊,願意跟高齊在一起了,那他們之前做同學的時候就該在一起了,也不會等到現在;可一會兒他又想,這倆人時隔一年多沒有見麵,雙方都在這一段時間裏發生了一些變化,而目前看來,這很明顯都是很好的變化,這讓兩個人都比過去要成熟了,很難說兩個人在這樣的狀態下不會擦出愛情的火花。


    要真是後一種情況,燕霖一咬牙,下手要趁早,他一念之間就想出了很多種辦法‘截胡’。他是沒辦法眼睜睜看著自己在意的人當著他的麵被情敵給表白的。


    這太殘忍了,他接受不了。


    可他又舍不得嚇著陸羽舟,生怕陸羽舟發現了他的‘卑劣’然後嫌惡他,結果就斷了兩個人繼續發展的可能。


    在摸清陸羽舟對高齊的心思之前,燕霖提醒自己,他得沉住氣,不能輕舉妄動。


    燕霖看著陸羽舟那糾結的小模樣,其實很想問問他在煩惱什麽,可又怕陸羽舟不跟他講,隻好默默坐著,體會著心裏患得患失的煎熬。


    場上的比賽逐漸白熱化,比分進入膠著狀態,北邊那個大學的隊員們開始發力,n大這邊的優勢在逐漸減弱,但是隊員們並沒有亂,還是很穩的。


    在比賽還有二十分鍾就要結束的時候,對方突然有兩個隊員因為失誤丟分,導致n大這邊比分增加,優勢也終於增加到了那邊拚命也超不過的地步。


    哪怕還有二十分鍾的時間,那邊也是拚了命都難以趕超的距離。那邊隻能努力穩定保持目前的差距,想要超分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n大籃球隊這回穩贏得到冠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哪怕全場都響徹給n大加油的聲音,高齊等一眾都掛了彩的隊員們也都還是很穩,那種沉穩持重卻又熱血拚搏的感覺就是讓人很放心。


    在離比賽結束還有五分鍾的時候,程梓接到了一個電話。他設置的是震動,鈴聲也沒有響起,程梓原本是不想接的,但看到來電顯示,還是悄悄站起來,出去接電話去了。


    陸羽舟趁著程梓看來電顯示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媽媽兩個字,陸羽舟抿了抿唇,默默看了離開的程梓好幾眼。


    他至今也沒敢問過程梓他現在的情況,就怕勾起程梓的傷心事。可是看程梓現在的樣子,比之前在路言墓前看見的狀態要好一些了,看樣子也是在慢慢恢複的。


    可現在時間緊迫,他還真沒時間去琢磨程梓的事兒,他得先把自己的事兒解決了才行。


    趁著程梓走了,陸羽舟轉頭去看燕霖,他沒注意到燕霖之前偷偷觀察他的事兒,他還以為直視著前方的燕霖在專注看比賽,他還偷偷瞄了燕霖一會兒,磨蹭了一小會兒,才鼓起勇氣叫了燕霖一聲。


    燕霖轉頭看他:“怎麽了?”


    陸羽舟是真不確定,隻能先小心翼翼問燕霖:“燕哥,剛才程梓的話你都聽見了麽?”


    燕霖想說沒聽見的,可是看陸羽舟小心翼翼的模樣覺得可憐又可愛,他就沒忍心那樣說,斟酌片刻,燕霖說:“聽到了一些。他是在說高齊吧?”


    都這個時候了,陸羽舟也就顧不得不好意思了,他想著反正上回他跟熊新的話也被燕霖聽見了,燕霖並沒有什麽要疏遠他的態度,對高齊也沒有看輕的意思,他也沒那麽多時間去給燕霖解釋太多,就輕輕點了點頭。


    “他是在說高齊,”陸羽舟說,“燕哥,我覺得高齊等下可能要給我表白什麽的,我不想他這樣,你能不能幫我想個法子避開呀?”


    陸羽舟特別的不好意思,他就怕燕霖問他為什麽,他也能找到理由解釋的,但哪怕是編出來的理由他也覺得很羞恥,本來他也是不想騙燕霖的,可要是說實話,他覺得更羞恥。


    請燕霖幫忙他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他自己是真的想不到任何辦法,毫無頭緒,隻能求助於燕霖。


    他每次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都是燕霖帶他渡過難關化險為夷的。


    說實話,燕霖說萬事有他在,他能解決,能替他扛著的話言猶在耳,陸羽舟不知不覺就把燕霖的承諾刻在了心底。


    燕霖不止一遍在他麵前強調過這些話,也就是在這種時候,陸羽舟深刻的發現,他心裏對燕霖的依賴與信任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得多。


    他相信燕霖能有辦法幫他的。


    為此,他也做好了讓這件事毫無遮掩完全袒露在燕霖麵前的準備。


    燕霖深深看了陸羽舟一眼:“小陸,你真的要我幫你嗎?”


    陸羽舟預期落空,燕霖沒問他為什麽要避開高齊的表白,他心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奇怪,燕霖看著他的眼神好奇怪,瞬息之間的那一眼目光太幽深了,就那麽一眼,陸羽舟發現自己沒有看懂燕霖的眼神。


    等他再仔細看的時候,燕霖眼神裏的那種深意好像又沒有了。


    燕霖又問了他一遍,陸羽舟點點頭,低聲說:“麻煩燕哥了。我自己想不到什麽辦法,我也不想傷害高齊。他是個很好的人,今天他贏了,這是值得開心高興的事情。我不想他以後連自己的勝利都不想再回憶了。”


    高齊這一年多過得還挺掙紮的,他努力了這麽久,今天的勝利是給他努力的最好的回報。陸羽舟不想讓這麽美好的回報毀在自己的手裏。


    拒絕人的話說出來太殘忍了,陸羽舟希望有個法子能讓高齊意會就好。燕霖這麽聰明,陸羽舟覺得他肯定能做到的。為難的事情在燕霖那兒都不是事,陸羽舟堅信這一點。


    “不麻煩,跟哥哥客氣什麽。”


    燕霖目光微亮,這小孩說不想傷害高齊,但又明確表示不希望高齊表白,這說明什麽?說明這小孩對高齊就沒有那個心思。要是有那麽心思,哪會這麽為難呢?


    至於說不當麵拒絕,這小孩性子軟又心善,隻要能表明他的態度,能委婉一點就委婉一點。燕霖覺得,徐淼有時候真的沒說錯,陸羽舟就是個人美心善的小天使。


    還別說,燕霖心裏還有點暗搓搓的高興,這小孩自己憋不出辦法,找他來想辦法,就憑他這麽信任自己,燕霖就琢磨這不能讓這小孩失望。


    陸羽舟這好像是第一回 主動找他求助吧?燕霖心裏暗搓搓的開心,滿心優越感爆棚。這是不是就說明在陸羽舟的心裏,他燕霖比高齊的地位要高點了?


    燕霖還特別有危機感,他想,他可不能淪落到高齊這個地步,回頭還得想法子讓陸羽舟喜歡他,不然的話,搞不好這小孩意識到他要表白卻還沒對他動心的時候,他可能就要成為下一個高齊了。


    燕霖心裏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麵上卻望著陸羽舟說:“我有個辦法幫你,也能做到你的要求。但是小陸,你得聽我的,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當然了,都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事情順利的話,高齊他會明白的。你覺得怎麽樣?”


    陸羽舟瞪大了眼睛,這麽短的時間裏,燕霖就想到了辦法,著實令他吃驚。


    陸羽舟都來不及懷疑自己,他看比賽還有一分鍾就要結束了,程梓也已經走回來了,他連忙點頭:“可以。我都聽你的。”


    燕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陸羽舟的左手:“那好。那我們就來一把大的。讓所有人都永遠記住今天n大籃球隊的勝利。”


    他要下手了,他要名正言順的‘截胡’了。他能替陸羽舟解決問題沒錯,但這裏麵也放了他的私心,他要讓高齊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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