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要從半個小時前說起。


    這幾天晚上其實金毛一直都沒能睡個好覺,生怕半夜在睡夢中自己不知不覺就會沒了。


    所以當外麵生起異響的時候,他是完全清醒著的。不過他比較慫,沒敢從房間裏出來,就想著等天亮之後再出去看看情況。


    “外麵電閃雷鳴的,我本來都快要睡著了,結果一個閃電過去,我突然看到我床頭有一個黑影,差點把我給嚇尿了……”金毛心有餘悸地說道,“但是那個黑影沒有傷害我,還一副要跟我談談的樣子……”


    “你就跟他談了啊?”沈卯卯問道。


    金毛理所應當地點了點頭:“這不是廢話嗎?那個黑影看著可高大了,我覺得我可能是打不過他的,既然他主動要談,我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沈卯卯懷疑金毛房間裏的黑影就是之前一直躲在她房間裏的那個。


    金毛接著說道:“他要談,我就點了點頭,然後我聽他說‘求求你幫幫我’,我一聽這態度,感覺問題不大,就答應了。結果你們應該也看到了……答應之後我就突然覺得好渴,非常想喝水,然後身體就不受自己控製了。”


    沈卯卯:“這個黑影恐怕就是那位富商的兒子,胡某人了吧?”


    金毛:“我不知道,我當時被嚇得大腦一片空白,我想停下來,但是怎麽想也不管用,我也知道你在後麵攆我,但我控製不了自己。”


    沈卯卯總結了一下:“那個黑影讓你救救他,還沒說怎麽救,你一答應就立刻要把你拉進水裏,然後你就無法控製自己要去跳海,大概就是這樣了。”


    金毛點點頭,從地上爬起來,倒吸了口涼氣:“嘶——我的臉怎麽有點痛?”


    沈卯卯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可能是剛才你自己不小心摔的。”


    金毛也沒細想,他試著摸了一下臉,又疼得吸了口冷氣,哀聲道:“我不會是破相了吧?”


    “那個……”她們背後的明月突然開口說道,“我有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


    “臥槽!”金毛猛地轉身,“後麵居然還有人?!臥槽!鬼啊!”


    沈卯卯一巴掌糊在他後腦勺上:“鬼吼鬼叫什麽?她是被人用道具複活了。”


    “什麽道具這麽牛逼啊……”金毛嘟囔了一句,然後看向她,“你想問什麽?”


    明月一臉裂開的表情:“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金毛:“……”他忘了……


    沈卯卯:“……”她挺理解明月的,畢竟她第一次聽金毛說話也是裂開的。


    金毛還想搶救一下:“你們不會歧視我吧?我從小就因為聲音的問題很自卑,所以隻能假裝啞巴不敢說話……”


    明月的嘴角抽了抽。


    沈卯卯也捂住了臉。


    金毛那聲音,就跟車禍現場似的。除非耳朵有問題,否則絕不會認為他是個女孩子。


    但有些規矩在成年人的世界裏是不用說明並且約定俗成的,金毛這麽說,明月就這麽聽,也不細糾其中的原因,隻是說道:“安靜說她好像融合了一點鬼怪的記憶,也許對我們離開遊戲有幫助。”


    這個比較重要,沈卯卯激動起來:“怎麽說?”


    明月道:“她告訴我,二十多年前,那隻女鬼曾在這裏生下了一對連體女嬰。”


    姐妹倆並肩站在樓梯上的畫麵躍到了她的眼前,沈卯卯睜大了眼睛,一瞬間茅塞頓開,幾乎是立刻就在腦內編織出了一條大概的故事情節——


    在這樣的一個時代裏,連體雙胞胎往往會被看作是妖魔的化身和不祥的征兆,經常會受到非人待遇。雙胞胎姐妹的死亡或許有河伯的原因在裏麵,但恐怕也跟她們的家人脫不了幹係。


    “謝謝,這消息很有用,如果她再想起來了什麽,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沈卯卯說道。


    明月點點頭,對他們揮了揮手,轉頭回去找安靜了。


    沈卯卯和金毛也一起上樓,金毛不敢再回房間,就抓著沈卯卯不肯撒手,死皮賴臉也要和她睡在一個屋裏。沈卯卯沒辦法,隻能陪他去他的房間裏抱來了被褥,讓他在自己屋裏打地鋪。


    離開他房間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有一陣冷風正好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嚇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兩個哆嗦,胳膊上立刻泛起一片雞皮疙瘩。


    她倏地回過頭——金毛房間裏的窗戶不知怎麽就開了,輕飄飄的窗簾被風鼓起來,像一隻在空中擰著身體的女鬼。


    金毛嚇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兔子姐!我們快走吧!”


    沈卯卯也咽了口唾沫,和他一起離開了這間邪門的屋子。


    結果一打開她房間的門,兩人的腳步就同時頓住了——因為她們正前方的窗戶也是開著的。


    金毛要哭了:“這……讓不讓人活了?”


    沈卯卯:“行了,開個窗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金毛幽幽說道:“你腿別抖啊……”


    “咳咳。”沈卯卯幹咳兩聲,為了挽尊一腳把他踹進了門裏,說道,“去,關窗戶。”


    金毛抱著被踉蹌了兩下,然後把被子扔在了靠門這邊的地上,哭喪著臉說道:“真的要去嗎?我覺得開窗戶睡也挺好的……”


    “真的嗎?”沈卯卯關上房門,看著他說道,“也許會有什麽東西從窗戶裏爬進來,但是我們都不知道,隻能由著它一點點爬到我們的身上,然後——哢嚓!”


    金毛被嚇得打了個激靈,一溜兒小跑跑到了窗前,掀開窗簾鑽到了下麵,迅速關好了窗戶,又飛快退了回來。


    那速度,那流暢度,全遊戲估計都找不出來第二個更會關窗戶了的。


    沈卯卯有點想笑,她從行李箱裏拿出了一套幹淨衣服,張開雙臂背手抓著他的被子讓他換衣服,然後用同樣的方法把自己的濕衣服也換了。


    兩人幾乎同時鑽進各自的被窩,互相向對方道了一聲晚安,然後全都閉上了眼睛。


    ……


    當夜再無其他異動發生。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天色大亮了。


    康元淮挨個敲門叫她們吃飯。沈卯卯特意豎起耳朵聽了一下,確定他隻敲了兩次門。


    也就是說,他清楚地知道洋樓裏所發生的一切,包括現在金毛住在她的房間裏,包括明月在樓下和安靜一起。


    等外麵傳來康元淮下樓的腳步聲,沈卯卯便一腳踹醒金毛,把他趕回了自己的房間。


    金毛睡眼惺忪地醒來,小心翼翼地抱著被子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思思先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她穿戴整齊,麵容有些憔悴,但精神頭還算不錯,正站在樓梯口等沈卯卯和金毛。


    昨晚她沒出來,但也通過聲音猜測到外麵或許正在發生著某些驚心動魄的事,所以一見到兩人,就親切地邀請她們一起去上廁所。金毛知道她是想了解情況,但他確實不太方便,於是連連擺手,死活不肯跟她們一起去。


    思思沒辦法,就拽著沈卯卯走了。


    兩人出了大門,來到院子裏。早上雨已經停了,不過天還是陰沉沉的,光線十分柔和,地麵還有些積水。花圃裏凋零了一地的花瓣,依稀能看到上麵伶仃的幾個泥腳印。


    沈卯卯環顧左右,竟沒能在院子裏發現安靜和明月的影子。


    這兩個人呢?


    思思也跟著她左顧右盼,看了一圈後也沒看明白她在找什麽,於是問道:“昨天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沈卯卯道:“出去再說。”


    兩人並肩往院外走,一陣清風掠過,又將院裏的秋千吹得晃動了起來,磨牙的“吱嘎”聲不絕於耳。


    院門外的台階上有一片濕漉漉的痕跡,如果仔細看過去的話,應該就能發現兩扇門的正中間隱隱有一個凹陷下去的巨大掌印。


    沈卯卯照例和她繞到院後,挑重點把昨晚的事簡略講了一遍。


    思思智商在線,很快就產生了一種推斷:“這個時代的人見到連體嬰恐怕會懷疑她們是妖怪吧?而且連體嬰因為自身身體原因死亡率很高,那姐妹倆卻長到了三四歲,想必是被人精心照料過的。那麽問題來了,胡富商為什麽要照顧她們?我覺得光憑骨肉情深的這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如果真的骨肉情深,姐妹倆也不會以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報複胡家的其他人。”


    沈卯卯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又把姐妹倆要求她殺掉康元淮的事兒說了一下。


    “正好我們今天就要去西河伯廟看看情況,也許你可以跟姐妹倆再嘮嘮?我有預感,隻要我們能搞清楚康元淮跟河伯的關係,一切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沈卯卯毫不留情地打擊她的積極性:“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問不出來呢?”


    思思幽怨地說道:“問不出來……那我們就一起嫁給河伯們唄,同時出嫁,也不枉我們姐妹一場……”


    沈卯卯:“……”誰跟你是姐妹。


    像是看清了她臉上的嫌棄,思思認真說道:“好了,說正事,你剛才在院子裏是在找安靜和明月對吧?她們去哪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我要是知道我剛才還找什麽?”沈卯卯道,“不過康元淮今天沒敲她們的門,應該是知道她們不在。”


    思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驚悚地說道:“今天早上他好像隻敲了兩扇門,一扇是我,另一扇應該是你,那詩詩妹妹她是不是……!”


    沈卯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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