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前八哥的職業就是一名公交車司機,新秩序建立以後他幹起了老本行,常年開著上麵的分配下來的車在失樂園裏到處亂跑,見識過的人多,知道的消息也多,後來幹脆就當起了中間人,給像任玥這樣的進化者介紹老板,再從兩邊收取介紹費用當外快。


    除了開車技術很穩以外,八哥最大的特點就是嘴碎、熱情、心腸好,是他們小區有名的老好人。


    比如說像送他們一程這種事,這並不在他的服務範圍之內,但他還是熱情主動地拋下自己的工作來了。


    車子行駛的很穩,霍老板擔心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裏麵的溫度不高,所以窗戶沒有結霜,車內的人可以輕而易舉地看清窗外的景色。


    熟悉的建築飛速倒退,空曠的街道格外蕭條,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行人和車輛。


    陽光灑在純白色的雪地上,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冬天的風吹過大街小巷,卷起一層薄薄的積雪,露出柏油馬路裂縫中枯黃的雜草。


    災難後的世界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們的眼前,除了這條被清出來的主路,周圍到處都是白色,天空遼闊而又遙遠,甚至比末日前看著還要更藍一點,明明是在首都的市中心,卻給他們一種行駛在西北曠野的錯覺——不過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車內的幾個大人興致都不高,唯獨霍東東趴在車窗上,睜著漆黑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外麵的世界。


    末日降臨的時候他才三歲多,能夠存活下來也挺不容易的,霍老板將他保護得很好。


    但即使是這樣,災難還是在他幼小的心靈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尤其是他還進化出了那樣的能力……


    這點從他異於普通小朋友的沉默就能看出一二。


    不過任玥並沒有太多的閑工夫去管別人家孩子怎麽樣,畢竟——


    她換了個姿勢,繼續盯著小樓。


    ——畢竟她自己的另一半還沒能追到手呢。


    ……


    失樂園的內部由一個個小區構成,不同的小區由官方分配了不同的管理人員。


    人是群居動物,隨著人口的不斷縮減,小區裏的人口密度下降,不方便集中管理救助,於是外圍的人漸漸向裏麵遷移,被官方分配好新的住處和生活區域,以至於使外麵的區域完全空了下來。


    空下來的地方自然沒有必要派人打理,所以車子行駛到最邊緣的小區以後就停了下來,車裏的幾人陸續下車,揮手和八哥作別。


    八哥沒下車,他坐在司機的位置上呲著牙向他們揮手作別:“祝你們成功啊!”


    任玥點點頭,提醒道:“回去注意安全。”


    八哥笑道:“這還用你說?這條路我走了八百遍了,哪次出出過意外?聽說最近天黑之後路上會有女鬼攔車,我打算避避風頭,這幾天宅在家哪兒也不去,等你們回來記得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們!你們要是無聊了也可以找我聊聊天,大家交換交換食物照片什麽的,當然,我沒有饞你們的意思……”


    大冬天的,硬生生給霍老板說了一身汗。


    眼看他就要把這幾天都安排明白了,任玥連忙對他擺了擺手:“走了,告辭。”


    八哥:“嫌我煩了是吧?是不是玩不起?有種回來的時候別叫我啊!”


    任玥:“不敢叫,不敢叫。”


    氣得八哥差點從車上衝下來給她一拳。


    ……


    目送著公交車的屁股消失在眼前,任玥轉身,看著身後的三人,道:“接下來的路隻能步行,從這裏向北,走慢一點大概四個小時以後,差不多就能到達迷宮附近的小鎮,我們可以在那裏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進迷宮。”


    霍老板沒意見:“你是專業的,都聽你安排。”


    老板本人沒意見,兩個打工的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意見,見沒人反對,任玥看向大兄弟,安排道:“積雪不厚但是比較難走,你個子高,體重大,負責走在前麵開路,有問題嗎?”


    男人搖頭:“沒問題。”


    任玥又道:“覺得累了就說一聲,換我在前麵。”


    “不用。”大兄弟笑道,“我是力量進化者,這點小路還不值一提。”


    那感情好。


    任玥踮腳拍拍他肩膀:“那就交給你了。”


    “霍先生能抱動孩子嗎?”她看向霍老板,問道,“需不需要幫忙?”


    霍老板掂量掂量自己兒子的重量,道:“還行,應該能走一會兒,但是四個小時可能不太行——溫度適宜的時候我都沒這麽試過。”


    任玥道:“沒事,抱不動了可以給別人。”


    大兄弟立刻挺胸而出:“對,你們東西拿不動了的也可以給我。”


    “照顧好你老板就行了。”任玥指著前方說道,“出發吧,看到那堵牆了嗎?向著這個方向走就行。”


    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隱隱能見到雲霧中有一麵紅牆的影子,那牆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峰,高聳入雲,屹立在天地之間。


    那是迷宮最外圍的圍牆,出了那道牆之後,就是一個鬼怪較少的世界。


    霍老板感慨道:“望山跑死馬,光看著我就覺得累了。”


    大兄弟笑笑:“再累也得走啊,還不是您自己決定要走的?”說著直接抬腳踏上了那條人跡罕至的小路,一步一個腳印滴向前走去。


    “我跟著他,小小樓跟著我,霍先生走在最後。”因為已經獲得了最高的統領權,這回她沒問可不可以,而是選擇了直接發號施令。


    說完也不再看他們的反應,她直接踩上大兄弟留下的大大腳印,向前走去。


    城市被拋在身後,道路兩邊高出來一截的雪堆是花壇,花壇裏還種著一些即使在冬天也依然翠綠的鬆樹,為這趟旅程添加了一些別的顏色。


    長途跋涉會消耗大量體力,為了保證呼吸順暢,他們臉上並沒有戴口罩和圍巾,持續呼出一片片白色的哈氣。冷風呼嘯而來,刀子似的紮在臉上,凍得裸露在外麵的皮膚發硬發紅,泛著絲絲疼痛。


    在車上的時候她們每個人都在衣服裏貼了暖寶寶,雖然沒有什麽大作用,但是聊勝於無。


    先前任玥也考慮過冬天趕路肯定比夏天困難,但這裏很少會下這麽大的雪,她也是第一次踩著積雪趕路,這才發現這樣要比她預想中的要累,用時可能也要比她預想中的長。


    她站在原地喘了口氣,從兜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時間過去了一個小時,她們的路差不多走了四分之一,雖然看起來好像正好可以四個小時走完,但她們走到現在還沒休息,連身強體壯的大兄弟的呼吸聲都有些粗重了。


    見她停下來了,霍老板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怎麽了?不走了嗎?”


    “原地休息五分鍾,然後再走。”任玥答道。


    “呼——”霍老板把兒子放下來用手牽著,扶著馬路中間的圍欄說道:“要不然還是接著走吧?這一停我怕我就邁不動腿了……”


    他說得也有道理,任玥環視一圈,問道:“你們呢?”


    大兄弟:“我還行,不是很累。”


    小樓也道:“隨便。”


    任玥深吸了一口冰冰涼的空氣,道:“那行,接著走吧。”


    大兄弟看向已經是個廢人了的霍老板:“東東給我抱著?”


    霍老板偏頭問霍東東:“要鵬飛哥哥抱嗎?”


    霍東東搖頭沒說話,但戴著手套的小手牽住了爸爸的手,自己向前走了一步。


    霍老板領著兒子,道:“走吧。”


    一行人繼續前進,任玥把帽子摘下來晾了晾滿已經濕了的頭發,然後又趕緊把濕漉漉的帽子扣上,轉頭對小樓獻殷勤:“你累不累?要不要把東西給我,我幫你背一會兒?”


    “走你自己的得了。”


    任玥聳聳肩膀:“累了的話隨時叫我。”


    ……


    越往前走人際越少,積雪也就越厚——大概在成年人腳腕往上那麽一點。大人們邁的步伐大,對本就推斷的霍東東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小孩兒下巴和鼻子被厚圍巾捂著,此時睫毛眉毛和帽子上方都出現了一層白霜,但他沒有在意,正專心致誌竭盡全力地跟上爸爸的步伐,努力不拖大人們的後腿。


    “等一下……”霍老板心疼壞了,主動叫停,也顧不上麵子不麵子的問題了,“鵬飛,得麻煩你幫我拿行李了……我背著東東走。”


    “早該這樣了。”大兄弟一拍手套,“你雇傭我是幹嘛的?做慈善嗎?保鏢的活兒小樓幹了,帶路的活兒兔子幹了,我就剩這一身的力氣沒地方使,你還總想著自己解決,老板使喚員工的事兒,能叫麻煩嗎?”


    霍老板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顧忌太多了……”


    大兄弟把霍老板的行李包挎在身前,就這麽一前一後地背著,霍老板則背起了自己兒子。


    如此一來她們前進的速度快了不少,沒準能在天黑之前到達目的地。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她提醒幾人道:“如果我們到地方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那就不要急著進去,能進的話我不會說快走快進去什麽的,為了防止意外,我隻會大聲唱一首歌,就那個說走咱就走,就這五個字,唱三遍。我唱歌比較難聽,如果你們沒有聽到難聽的歌喉就別靠近小鎮,記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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