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卯卯有點後悔,她不應該回頭看那一眼,除了能增加她的恐懼以外,這一眼沒有任何用處。


    寶珠和翡翠或許是在嚇她,但更有可能的是她們說的就是她們自己的故事。


    她沒想到這兩個人會主動把信息告訴她。她們原本似乎要對她做什麽,但是最後不知為何放棄了這個打算——總不能是因為她胡謅的那些家庭背景讓她們產生了惻隱之心吧?


    也沒準,從寶珠翡翠的日常表現來看,她們是擁有自我意識的,看著和人類沒什麽太大的區別,或許也還保留著名為憐憫的情感。


    她一路腳步飛快地向著婁京墨給自己安排的方向跑,準備和她會和梳理劇情。


    雖然答應過她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外人……但是從某種方麵來講,婁京墨應該算是她的內人……咳,所以把事情跟婁京墨講,她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婁京墨要去的地方是西南和正西,西南就是映夢住的地方,暫時不需要調查,所以她直奔正西的庫房,希望能偶遇到她。


    庫房門口依舊有著兩個壯漢把手,沈卯卯遠遠地看了一眼,就把從正門爬進去這一點pass掉了。她鬼鬼祟祟地繞著房子轉了幾圈,終於在一麵牆上發現了被人踩踏過的痕跡。


    這麵牆的中間有一個小坑,正好夠人踩上去翻牆而入,不知道是人為製造出來的還是本來就有。


    坑裏的泥土還很新鮮,很有可能就是婁京墨留下來的。


    沈卯卯站在牆根,目測了一下這個坑的高度,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於是她撩起裙擺,踮起腳尖抬高右腿,踩上了那個小坑,留下了一個和原本的腳印重疊在一起的痕跡。


    身體拔高的一瞬間,她雙手向上伸,直接抓到了圍牆的邊緣,然後手上用力,雙腳在空中亂蹬了幾下,一鼓作氣地爬上了牆頭。


    爬的時候她就確定院子裏沒人了,從她現在的位置還能看到門口兩個壯漢的背影。她小心翼翼地喘了口氣,確定沒人發現自己,然後貓一樣地從圍牆上跳了下去,落地時隻發出了輕輕的一聲悶響,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院門從外麵鎖著,她輕手輕腳地在院裏走了一圈,發現了房後的那口井。


    為了防止意外,她沒靠近井邊,直接繞開了。


    這個院子小到一目了然,婁京墨不在外麵,那必然就是在屋裏了。


    她來到門口,試探著開了一下門。


    老舊的木門發出嘎吱一聲輕響,沒能引起院前人的注意,卻把她自己嚇了一跳,身體僵硬地站了半天以後才再敢動彈。


    接下來她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把門開了個能容納一人進去的縫隙,然後從中間鑽了進去——得虧她胸平,換婁京墨來估計要開得再大一點。


    裏麵的光線有點暗,但一眼就能把整個房間掃入眼底,她並沒有見到婁京墨的影子。


    房間最外圍是一些大敞四開的箱子,真金白銀就大大咧咧地碼在裏麵,一點兒也不遮掩,好像完全不怕被人偷走的樣子。


    越過這些金銀珠寶,中間部分是被放在箱子裏的花瓶,被盒子蓋住的字畫,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寶物,估計都是有價無市的東西。


    短短幾十年的時間,邵老爺靠著吃喝玩樂搞邪術弄出來了這麽大的一份家產,甚至一副不在乎別人偷的樣子——畢竟沒了還是會再來的,讓沈卯卯這種自認為三觀正直的人都忍不住會產生一絲心動的感覺。


    金錢像來最能令人紅眼,那本書牢牢地把握住了邵老爺的弱點,驅使著他一步步犯下滔天大罪。


    除了這些金錢寶物,這間屋子的最裏麵還摞著十幾隻箱子。這些箱子看起來格外與眾不同,因為與其他落了灰的珍寶相比,它們是有擋灰的白布的。


    她掀開一張布看了一眼,發現這些箱子居然還有蓋。


    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寶貝?


    沈卯卯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她抬起木頭蓋子的一腳,順著打開的縫隙往裏一看——


    然後成功地和兩隻墨色的眼睛對視上了。


    “!!!!”


    她一個手抖,差點直接鬆了手。


    草草!!


    裏麵竟然是一隻紙人!!


    下一秒,那紙人眼珠一轉,視線從右麵挪向了左邊,直勾勾地看著她。


    沈卯卯頭皮發麻,趕緊小心翼翼地把蓋子蓋上了,嘴裏念叨道:“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我不是有意打擾大哥你睡覺的……”


    “嘶嘶……”


    周圍傳來蛇吐信子似的聲音,又像是微風吹過一張張薄薄的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像是一群毒蛇盯上了,那些怨毒的視線化為鋼針,一下一下刺入她的四肢百骸,讓她的半個身體都麻了。


    “咣當……”


    “咚咚……”


    昏暗的房間內,身體僵硬的女人旁,幾十隻箱子在同一時間發出聲音,像是裏麵的東西迫不及待地要爬出來,好將外麵的人撕成碎片。


    沈卯卯要哭了:“這他媽……”


    這不是釣魚執法麽?!!


    搞那麽神秘,誰不會好奇!!誰能想到這裏還有坑在等著她呢?!


    屋裏的動靜太大,她已經聽到了外麵兩個守衛的對話——


    “裏麵是不是有動靜?”


    “什麽情況?!”


    然後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門栓向外拉開的聲音,被抓個現行然後當成零食投井隻是時間的問題。


    沈卯卯不想坐以待斃,一咬牙直接向更深處衝去。


    箱子後的牆壁上還有一扇門,也許可以通向後院,到時候還能找機會逃跑……


    這麽想著她直接推開房門,也沒看清裏麵是什麽就直接鑽了進去,然後反手關上了門。


    接著她背靠著房門轉身,和一排排整整齊齊的牌位打了個照麵。放牌位的桌子下還跪坐著一個女人,看樣子居然是邵夫人!


    沈卯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來了?”邵夫人語氣平淡地和她打了一聲招呼,像是在麵對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沈卯卯開始糾結要不要回一句“吃了嗎”。


    好在邵夫人非常善解人意,並沒有要求她作答。


    她轉過身,露出一張慘白的臉,從額頭到嘴唇都是白色,白得像是一塊已經被風幹了的牆膩子,而她的眼睛裏是一片漆黑,絲毫看不見眼白的存在,像是沒有星星的夜空,更像是廣袤無垠的宇宙。


    沈卯卯開始抖腿,在她說話之前說了一句:“夫人,您今天……那個粉打得有點多了……”


    邵夫人的嘴角微微上揚,臉部也從嘴角開始向周圍蜿蜒出一條條裂痕,露出裏麵顏色發白的血肉,嚇得沈卯卯覺得自己可以馬上暴斃。


    外麵的兩個壯漢已經走了進來,她的後背緊緊地貼著門板,甚至還能聽清她們的對話——


    “這些箱子怎麽回事?!”


    “裏麵好像藏了什麽活物……”


    “算了,別管了我們快出去。我總覺得這兒好像有點邪性……”


    事實證明,壯漢也是怕鬼的。


    兩人腳步聲漸漸遠去,讓沈卯卯由衷地鬆了一口氣。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這口氣鬆早了,因為眼前還有一個大boss等著她對付呢。


    邵夫人整個人都在抖,不過沈卯卯知道她抖的原因和自己不一樣。自己是因為害怕,她……則更像是激動,又像是開始變異的前兆。


    她的嘴一直在動,像是在說著什麽,越動臉上的裂縫越密集,越動看著就越可怕。


    沈卯卯依稀地聽到她在說什麽“騙子”這類的話。


    “夫夫夫夫夫夫夫人,誰騙了你你就找誰去好嗎?我我我我就是想進來找個人呢,無意冒犯啊!!”她垂死掙紮道。


    邵夫人臉上的皮膚開始扭曲,脖子左擰一下右擰一下,眼睛瞪得溜圓,顫抖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像是有什麽東西要衝破她身體的束縛,迫不及待地要來到這個世界上……


    外麵有一堆嗷嗷待哺的紙人,裏麵是一個即將變異的boss,留給她的選擇時間已經不多了。


    沈卯卯選擇死亡。


    她直接滑坐在地上,抱著腿仰望邵夫人,忍著恐懼問道:“死之前能不能給我講講你的故事?我猜你一定把很多話都憋在了心裏……”


    這位學員,請說出你的故事。


    邵夫人冷靜下來。


    她用手捧著自己的臉,“哢嚓哢嚓”地擰了兩下,聽得沈卯卯一陣牙酸。


    然後她看向她,漆黑的眼睛裏映著她縮成一團的身影,冷冷地開口說道:“你的膽子倒是不小。”


    沈卯卯抱頭痛哭:“怎麽不小啊!嚇死我了嗚嗚嗚嗚嗚!!”


    邵夫人:“……”


    她轉過頭,看向身後的那些牌位,然後抬手抓起了一個,手指一寸寸撫過上麵的名字。


    沈卯卯抹抹眼淚爬起來,看到頂上寫了三個字——崔洛雨。


    雨……


    這莫非就是那個小雨?!


    邵夫人扯了扯右嘴角,僵硬臉上地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我寧願跟她的姓,和她共侍一夫也要留在她身邊,到頭來卻換來了這樣的一個下場……”


    沈卯卯露出了吃瓜的表情。


    聽情況,應該是邵夫人和崔洛雨兩個人之間的恩怨——


    或者說,是崔洛雨和邵夫人之間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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